疾风暴雨毫不停歇的攻击了一整夜,洪天泽这两班人马不眠不休的奋战到天明,待到卯时刚过,突然之间就风停雨住,半空中乌云四散,一轮红日自海面之下陡然跃出,黎明的微光将“腾渊”号笼罩起来,散发出神秘的光晕。
当值的洪天泽和刘黑塔目睹奇景,不约而同发出惬意的呻吟,往甲板上一躺,疲惫的四肢尽量伸展开去,想让初升的日光驱散疲劳。
“天泽哥哥,咱们到哪了啊?”
莺歌儿快步走出舱门,仰天打个哈欠,茫然四顾,显然没有睡好。
洪天泽懒洋洋的应道:“容我歇息片刻,再拿罗盘定位。”
莺歌儿忙道:“你歇着吧,我到前面瞅瞅。”
莺歌儿边东张西望,边走到船首最高处,手搭凉棚朝海天相接处眺望,没过多久,突然发出一阵惊叫:“山,山,前面有山!哥哥,哥哥,快来,快来看啊,我们到岸喽,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洪天泽疲劳一扫而空,飞身跃起,高声喊道:“快,立桅杆,升帆!”
顺着莺歌儿手臂的方向,船头右前方浮现出一道漫长的黑线,仔细分辨,确实能看出是高低起伏的山脊线。
这时,正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向远处张望,正在舱房里休息的亨利也跟着看热闹的水手走上来,脸上露出少见的喜悦之色,“我们果真到了高丽国?”
不待洪天泽作答,莺歌儿抢先说道:“不是高丽,是辽东!你们看,那山上全是好大好高的树木,定然是辽东,一定是的,爹爹同我说过的,辽东就是这样的。”
亨利听说辽东到处是广阔的森林、风景与南国迥然不同,神往已久,不禁凝神望去,此时,船上的船帆已全部挂满,在西风柔和的吹拂下,缓缓加速,远处的山峦渐渐清晰起来,山脊悄悄浮现出一道高低起伏的城墙。
“长城?”洪天泽眯缝起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几下,两道浓眉不禁拧了起来,“不对劲。”
莺歌儿有点不服气:“哪里不对了?”
洪天泽回道:“秦汉之际,为抵御匈奴,曾修筑长城,全都在草原边上,从来没听说修在这海边上的——莫名其妙。”
莺歌儿一愣,也糊涂了。
洪天泽想了想,吩咐洪二虎快去取罗盘和海图,这时,刚刚爬到桅杆顶上的水手高声喊了起来,“少爷,前方两里处有兵船两艘,全速驶来。”
“挂的什么旗?”
“没见过的旗帜——花花绿绿,奇形怪状。”
刘黑塔瞄了眼远处的山峦,“我走海路到过辽东,跟此处景致完全不同——莫非咱们真的到了高丽?”
洪天泽摇摇头,“我也拿不准——未曾听说高丽国有修过长城。”
刘黑塔随口说了句丧气话:“既不是大宋,亦非蒙古,运气好的话,便是高丽国,若运气不好的话,只怕是到了倭国——日本。”
洪天泽微微一愣,“倭国与高丽相距不远,哪怕此处真的是倭国,转往高丽,想来也要不了多久。”
刘黑塔道:“不是有兵船过来了吗,我看怕是没好事。听闻倭人虽然身量不高,可全都暴躁易怒,凶悍好斗,先让兄弟们把家伙准备好吧。”
洪天泽低头想了想,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此时的日本应该是幕府时代,貌似跟大宋的关系还不错,于是连忙阻止:“咱们的身份是大宋明州海商,全副武装于理不合。莫如先把我们三人的兵器取出来,放在一边,假使兵船来者不善,也可抵挡一阵,万一兵船没有歹意,也方便掩盖。”
刘黑塔与亨利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吩咐人回舱取兵器,洪天泽看着莺歌儿,悄声嘱咐:“你回舱去,换身男儿装。”
莺歌儿两眼上翻:“为何?”
刘黑塔笑道:“你是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万一倭人见色起意,那可大大的不妙。”
“貌美如花”四个字让莺歌儿听了非常受用,喜笑颜开的望着洪天泽,“哥哥,我去去就来。”
这边厢才把兵器备好,衣服换上,那边厢头顶上响起一声喊:“少爷,那,那两艘兵船打起来了!”
此时从“腾渊号”前甲板已经能望见迎面驶来的两艘兵船,只见它们纠缠在一起,你撞我一下,我顶你一下,你绕到前面挡路,我再抢占你的上风口,斗个不亦乐乎。
洪天泽见状,急忙吩咐降下几面船帆,慢慢前行,趁机看个仔细,于是乎手中没有活计的水手家丁也都聚拢在甲板两侧,看起热闹来。
两艘兵船在距离“腾渊号”数百步之时终于分成了胜败——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左侧兵船的吃水线下被撞出个大洞,海水汩汩流入,兵船不得已停船修补,甲板上水手和士兵指着加速向前的敌船戳指怒骂,不过,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两艘船之间都没有动用兵器。
“腾渊号”与兵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桅杆上顶部飘扬旗帜上露出两个烫金汉字“北条”。
这样的姓氏自然只能是日本人,洪天泽一愣,“果真到了日本国?”
刘黑塔用力点头,面带忧色:“不错,的确是倭国的姓氏——倭人多复姓。”
众人反复打量之时,对面的兵船已经迫近,船首意外的冒出一个宋人打扮的男子,用汉话高声喊道:“停船停船!”
似乎是为了增加他说话的分量,他身后许多身着奇怪甲胄的士兵举起武器,冲着“腾渊号”狂喊乱叫,洪天泽吩咐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将船慢慢靠上去。
两船相接,对面飞快搭上跳板,宋人打扮的男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跑了过来,让人意外的是,后面的士兵并没有跟过来,让众人心下稍定。
“敢问哪位是纲首?请借一步说话。”
来人清瘦高挑,面容黑里透红,一望而知便是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打扮和口音俱是江南人士。
洪天泽上前两步,拱手见礼:“在下便是。”
来人连忙回礼,“幸会幸会,在下马士基,临安人士。”
“久仰久仰,在下洪天泽,淮扬人士。”
马士基眼珠叽里咕噜转了几转,将前后甲板和左右人等都看了个遍,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李纲首,你这船规模形制出众,怕是在明州港也不多见哦,呵呵,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莺歌儿未曾与商贾之流打过交道,有点不耐烦:“姓马的,你到咱们船上来意欲何为?”
马士基见洪天泽没有出言阻止,当即笑答:“马某是生意人,当然是过来做生意的。”
洪天泽看了看对方,感到有些疑惑:“敢问马兄做什么生意?”
马士基直言道:“李纲首看来是个爽利人,马某就不兜圈子了。”
他反手朝远处的海港一指,“此间是日本国博多港,乃是幕府将军准许外国船只入港贸易之所。在下在此经商多年,略有些人脉,想来老弟应该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如把货物全卖与我,你若是想置办货物,也可全部交给马某代办。”
见洪天泽等人脸上尽皆露出狐疑之色,马士基坦言道:“马某虽是大宋子民,可与各位素昧平生,有些疑虑是自然的事。不过,待得马某开了价,各位可以上岸随意找倭人问询,若是发觉马某压价,只要查实,马某双倍赔偿。同样,倘若我帮各位置办的货物价格高了,也照此办理。如何?”
马士基不但信誓旦旦,而且面容严肃,不像信口雌黄,洪天泽想了想,问:“马兄可否告知,方才两船为何相争?”
马士基嘿嘿一笑:“我大宋货物铜钱在日本颇受欢迎,可近几年蒙古南侵,越海而来的商船越来越少,是故偶见一船便你争我抢,而倭人凶悍好斗,闹出不少人命来,于是守护大人下令,每次只准两家出海迎接,先到者先得,不准动武。”
原来是抢着同大宋做生意,甲板上的大宋子民听了顿时觉得腰杆硬了,脸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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