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一抹火光突然亮了起来,女人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着火啦!着火啦!救火啦!”
更夫刚走到朱家附近,嘴里还含糊的喊着:“秋干物燥,小心火烛。”就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他看着朱家蔓延的火星,连忙大力敲起铜锣,“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朱家着火了!”
朱午庆刚满足的睡下,就被这动静惊得跳了起来,他随手扯了件衣服就往外冲。府里的奴仆惊叫着向外跑,他拉住一个小厮,“去!快去把少爷喊起来!”
朱投还没睡呢,他吃了药,正在兴奋中。床上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麻木的躺在那里,手脚分别被绑在四根床柱上。身上伤痕累累,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
外头的小厮靠着柱子打瞌睡,听到着火了连忙冲了进来,“少爷,快走!着火了!”
朱投现在脑子都是懵的,根本听不到小厮说话。手里拿着燃烧的蜡烛,正在往床上的女子身上滴,嘴里还发出一阵扭曲的笑声。
小厮见人无动于衷,扯了衣服将朱投一裹,拽着人就往外跑。
床上的女子侧过头,看着外面的火光,嘴角却牵起一丝笑容。着火了好,着火了好,就让火把她烧个干净吧。
她闭上眼,面容安详。
“起来,穿衣服!”唐翎割断她身上的绳子,甩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看向唐翎,摇摇头,“谢谢你,我不想活了,好累。”
唐翎本不想管她,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有些烦躁。想到临行前碎碎念叨的唐绪,暴躁的将女子拖了起来,随便给她套了衣服,带着人直接从院墙翻了出去。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已经有五六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唐绪坐在马车外面,拉着刚救出来的女子,就把她塞进了马车。
唐翎一声不吭的继续去救人,她放的火主要集中在主人院,其他地方火势不大。她救人也并不太急切,可是看着唐绪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是转身进了朱家。
如果是她来做,直接把朱家那两人杀了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搞一堆麻烦事。
她其实不太想管这个闲事,也许是死丫头做的饭太好吃了吧。
听到着火,附近一圈的居民都跑了出来,检查不是自己家后。拿桶的拿桶,拿盆的拿盆准备救火。可一看是朱家,都有些懈怠了。除了朱家附近的真心实意帮忙救火外,主要是怕烧到了自己家,其他人慢吞吞敷衍至极的接了点水往朱家泼。
有的甚至直接泼在地上,假装自己救过火就行。
姜平百无聊赖的挥着空盆,甚至想回家去睡觉。突然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卷棉被,那棉被哼哼唧唧的,还在动。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用盆拨开了被子,里面竟是个浑身赤裸遍体鳞伤的孩子!看着不过四五岁!脸上,身上布满了人的齿印咬痕,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这是什么人干的!姜平扔掉盆将孩子抱了起来,“有大夫吗!!救人!这有个孩子!大夫!大夫!”
如姜平一样发现孩子的还有四个人,这五个孩子受的伤大同小异,尤其是下体,简直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情况不对,不少假装救火实则看热闹的人挤了过来。
其中有一位妇人,她每天都徘徊在朱家外面。见人就说朱家偷了她的孩子,可从来没人信过。这几天唐绪把事情闹大之后,这件事才逐渐被人传开了。
此时这妇人听到有孩子要救命,疯了一般挤了过来,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后。她发出了一声简直不似人能发出来的尖嚎,那声音包含的痛苦几乎震撼了周围所有的人。
“我的儿!我的儿!明明!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娘啊,大夫,大夫,来个人啊,谁来救救他,救命啊!我的明明!啊啊……”妇人紧紧抱着孩子,哭喊声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绪。
老大夫刚看完另一个,看着妇人拼命摇晃着孩子,顿时大喝道:“别摇晃他!把孩子放下!”
边上人如梦初醒,几个妇人一边安慰一边劝她放下孩子。可她像是听不见,只哭喊着求救。那孩子被这样摇晃,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勉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眼前人,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他张开嘴:“娘,疼,啊……”
那声音细若蚊呐,却让发疯的妇人停了下来。她像是终于清醒,停下了哭喊,小心翼翼的低头,轻声叫了一句:“明明……”
劝慰的妇人也发现孩子醒了,纷纷安静了下来,紧紧看着那孩子。
“娘,疼啊……”孩子又说了一句。
妇人的眼泪像是喷涌的泉水,她死死咬住嘴唇,像是担心自己声音太大吓到了他,又像是怕这是一场梦。也许是用力太过,她嘴巴上有鲜血淌了下来。她用带着血的嘴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别怕,明明,娘在。”
“把孩子放下!让我看看!”老大夫终于忙完了另一个孩子,走过来给明明把脉。所有的孩子受的伤都差不多,只有轻重之分,但所幸都暂无生命危险。
“这些孩子哪儿来的?”
“朱家着火扔出来的吧?”
“真是朱家啊?”
“他们……对这孩子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一片。做了什么呢?谁又看不出来。只是这一刻,他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朱家的人。
“杀了朱午庆!杀了朱投!”一个汉子赤红着眼喊道,随手捡了个盆,冲向了躲在街对面的朱午庆父子。
父子俩还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正狼狈的等着去定客栈的仆人回来。发现有人捏着水盆冲过来,朱投还骂了一句:“蠢货,救火在那边!”
话音刚落,那结实的木盆就照着他脑门敲了下来。鲜血立时顺着被砸破的脑袋往下流,朱投惨叫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
朱午庆怒吼一声,刚要说话,就被砸了一下。
父子俩的惨叫声惊醒了其他人,有血性的男子纷纷拎着木盆木桶冲了过来。
唐绪牵着一马车的女子去了自己临时租的一个小院子,里面备了许多女子的衣服,有新买的,也有她自己不常穿的。没办法,买不到那么多,只有拿自己的凑凑数了。
“下车了,进屋洗洗澡换身衣服,饭在厨房,你们自己热了吃吧。”唐绪掀开马车帘子,里面的女子齐齐看向她。“看什么?快下来,我还有别的事呢。”
“恩人,我们……”一个大胆些的女子刚开口,就被唐绪打断。“明天再说啊,赶紧收拾一下,吃口饭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放过自己,其他人的言论都算个屁。我跟你们说,明天要是少一个人,跑了的我不管,你们要是有地方去,爱去哪儿去哪儿。要是有人敢自杀,我就把她尸体扒光了挂门外头。死可容易了,活才最难。哎,你们要是不怕死了丢人,就试试。”
说完,唐绪牵着马车回了自己家,这马车租起来可贵了,不能丢了。
今天晚上七月睡在了方家,本来小家伙哭着喊着不去,被他蛋蛋哥哄了一个时辰,终于松了口。
朱孝亭刚赶到朱午庆家,就听到一声镇长来了!人群一窝蜂的散去。只剩下十来个妇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朱孝亭清了清嗓子,威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回答他,妇人们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压根没听到。
朱孝亭头一次被人这般忽略,刚要走上前,边上的小厮拉了拉他的袖子。颤抖的手指向街对面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镇,镇长,你看看看看那是什么?”
这么看的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朱孝亭以为是被打死的野狗,等走近才发现竟是两个人!两人被打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形了!他眯着眼看过去,从鞋子认出是朱午庆,顿时又惊又惧又怒,“谁干的!谁!”
朱孝亭喘着粗气,几步走到那群妇人便,扯了一个人刚要问。余光却看到一个眼熟的孩子,顿时后退了两步。被扯住妇人回过头来,露出了身前的孩子。那孩子侧过头看见了朱孝亭,突然激烈挣扎了起来,喉咙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尖叫,“啊!!啊!走开!救命!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大夫?大夫!”妇人惊慌失措的抱住孩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夫急忙走过来,手里捏着银针,“按住他!”
妇人不知所措的流着泪,倒是旁边的妇人反应了过来,帮着按住了。一针下去,孩子昏睡了过去。
朱孝亭死死捏住了拳头,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还活着,竟然还活着出来了。
是巧合?真是着了火跑出来的?可为什么那么巧,孩子的娘也在这里?火又是怎么起的?是故意纵火?
不行,他们不能活着。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孩子会活下来,他们都认得自己的脸。他不能暴露,暴露了,他镇长是干不了不说,还会身败名裂,说不定还要坐牢。不行,不行,朱孝亭后退几步,转身像交代下属杀人灭口。远处竟又传来一声着火了,看方向,正是他家!
完了。
唐绪敲响医馆的大门,说远处着火了,快去救人。大夫早就听到了动静,医药箱都收拾好了正准备去。开门一看,敲门的人早跑了。
看着大夫火急火燎的往镇长家赶去,唐绪去了下一家,开门的是个老汉,他年初带着孙子去看元宵花灯,结果孩子被拐走了。儿媳妇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跑回了娘家。儿子至今不跟他说话,就连老伴都埋怨他。他眯着眼睛,发现是个一身黑衣的蒙着面的人,“有什么事啊?”
“你孙子在镇长家门口,快去吧。”唐绪粗着嗓子,声音雌雄难辨。
“你说什么?”老汉瞪大眼,刚要抓住她问个清楚,人已经跑了。他不敢耽搁,哪怕是被人骗了,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这几天唐绪四处找人问谁家丢了孩子,再根据父母的长相推测出孩子的样子。唐翎拿着画像一一确认还活着的孩子。几次进出朱家后,唐翎竟发现朱午庆与镇长暗中来往,甚至会交换那些被囚禁的孩子。
唐绪听了这事,找董婉婉打听了镇长。得知镇长也姓朱,便猜测这两人可能是亲戚。有镇长保驾护航,两人又是臭味相投,丢失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回来了。难怪朱午庆如此肆无忌惮!难怪朱投如此横行霸道!
今晚上的计划,唐绪琢磨了很久。就放火的时间和先后顺序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先烧朱午庆,引出朱孝亭后,再烧朱孝亭家。
唐翎负责纵火,再把孩子放到大门口。唐绪则负责通知那些孩子仍活着的人家,让他们去接孩子。
至于朱投祸害的女孩子,唐绪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全部带进她租的院子里。人言可畏,哪怕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不能露面不能被人看见。
如果他们的家人愿意接纳,她自然会送她们回家。如果家人无法接受,或是本人不想回去,后续该如何安排她们,唐绪还没想好。
时间很紧迫,她怕耽搁太久,又有孩子被折磨致死。
朱孝亭家门口发生了跟朱午庆家一样的事情,只不过这里救火的人都是真心实意帮忙的。朱孝亭平日伪装的不错,大家对这个镇长算是敬重的。
可这敬重在发现那些孩子之前,他们简直无法相信素日仁厚的镇长竟是这种人。来找孩子的人都快疯了,孩子身上的伤口昭示着一切。
心存侥幸的朱孝亭偷偷跑回了家,发现只有自己的院子烧的最厉害。他更怀疑是有人纵火了,他拿出随身带着的库房钥匙,抱了一大箱银子准备跑。却迎面撞上了被他关起来的妻子,他拧着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她们跑了呀,我可不就出来了。”方兮菀穿着一身中衣,通红的眼睛里透露出疯狂,“你想跑?”
“滚开,不想知道你儿子埋在哪儿了吗?”朱孝亭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刚要走小腿却被抱住了。他抬脚就踢,方兮菀却张口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红肿的眼睛里露出报复的快意。
“啊!!”朱孝亭惨叫一声,怀中紧抱的钱箱子差点掉了。他目光一冷,忍着腿痛举起箱子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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