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巳时过半。
前院青梅树下,陆文渊不时落子,钻研着手中棋谱。
围棋一道入门颇难,但一旦入门,就感觉到其中妙处。
这两日陆文渊有点上头,晨起读书的时间都缩减了。
正入神时,陆清芷跑了过来。
“哥哥。”
陆文渊头也未转:“怎么了?”
陆清芷好奇道:“明远哥哥是生病了吗?”
陆文渊放下手中棋子,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清芷指了指大门处:“门口钟姨的马车还没走,好多婶婶都在偷偷的看。”
嗯?
陆文渊微微抬头,眼中文光一闪,门口一旁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点点雪水从车顶滴落,显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哥哥,你能帮帮明远哥哥吗?”陆清芷咬着手指踌躇道。
陆文渊回神:“怎么?是钟夫人让你这么说的?”
陆清芷摇摇头:“没有啊,我喜欢明远哥哥,不想他生病。”
陆文渊笑道:“为什么喜欢?”
陆清芷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就是喜欢啊。”
“明远哥哥对我很好啊,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还教我画画,明远哥哥画画可好看了。”
“你就帮帮他嘛~”她摇着陆文渊的手臂撒娇道。
陆文渊:“好好好。”
“咱们清芷都开口了,哥哥肯定帮,不过你以后得开始上课了。”
“啊~”陆清芷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好吧。”
陆文渊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和陈伯去开门带人进来吧。”
“好呀,哥哥最好了。”陆清芷眉眼一弯,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陆文渊笑着摇摇头,钟明远的事对他而言真是小事,不过得注意其中的关联影响。
“得找个由头。”
“墨文。”
墨文放下书:“公子有何吩咐。”
“书读到哪儿了?”
“四书五经刚刚记住,还需研习。”
“那够了。”
......
“钟夫人此举,是否有些不妥?”陆文渊喝了口茶,淡淡道。
钟夫人苦笑着行礼告罪道:“妾身如今举步维艰,还请文渊原谅。”
“哦?”
“年前陛下下令彻查各大皇商账务,如今的钟府已经是焦头烂额,陷入派系斗争之中。”
“妾身实在是怕有心人利用远儿此事,所以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了。”
陆文渊眉头微皱:“我可以帮钟明远,但你钟府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这边。”
闻言,钟夫人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气,保证道:“文渊放心。”
“妾身只是想远儿远离那些是非,不被有心人利用。”
“钟府的事情还波及不到小辈,妾身可以保证,如果影响了文渊,妾身立刻带远儿离开。”
陆文渊放下茶杯,语气微松:“如此甚好。”
“在这之前,有些事情在下需要和钟夫人说清楚。”
“请说。”
......
看着钟夫人离开的背影,陆文渊心中微叹,作为现代灵魂,他的心里向往自由,不喜被束缚。
自从知道钟府和纪迁之间的关联后,他和钟夫人之间的关系态度就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钟夫人虽然和善,但世家大族的傲气还是有的,要不是出了事,怕是找不到他的身上。
至于纪迁怎么想怎么做,就与他无关了,只要别扰了这青梅小筑的清净就行。
他的态度想法,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若是实在不行,只有找机会带着陆清芷搬家了。
......
青梅巷外的街道上。
“停车。”
钟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四下看了看,来到一处小摊前问道:“来碗馄饨。”
卖馄饨的大娘紧张道:“好,夫人您稍等。”
“夫人,您要是饿了,回去我让小厨房给您做,这里...”
钟夫人摆摆手打断了丫鬟的话语,轻笑道:“总是在府中待着,出门尝尝乡野之味也不错。”
大娘连忙道:“夫人您放心,我这儿用料扎实,保证干净安全,我在这儿摆了十几年的摊了,街坊邻里没一个不说味道好的。”
钟夫人也没在意对方夸大的话语,笑道:“哦,是吗?”
“那我得好好尝尝。”
大娘兴奋道:“好咧,夫人您请坐,桌椅我都擦了好几遍,很干净。”
“好。”
大娘一边煮着馄饨,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作为附近邻里有名的“八卦”选手,心中的好奇简直像猫爪子在挠,浑身不得劲。
“你有话要说?”
可算找着机会了,大娘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夫人的马车在陆郎君门口停了好几日了...”
钟夫人轻笑道:“你说这个啊。”
“我家幼子读书不定,陆郎君读书勤勉,我想送幼子去熏陶一二。”
大娘连忙点头道:“这倒是。”
“陆郎君虽然很少出门,但读书的勤奋整个梅子巷都是知道的,他那前院的读书声每日都没曾断过哩。”
钟夫人应承道:“是这个理。”
......
午时过后,陈管家出门,不一会儿带着一队人和桌椅板凳进来了。
陆文渊将前院布置了下,然后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当做学习之所。
“进学堂。”
这是陆文渊取得名字,将大字递给了陈管家。
“陈叔,做个牌匾。”
“是。”
陆文渊看了看周围,喃喃道:“少了点景致。”
“陈叔,再弄点岩竹,门前挖一个洗墨池。”
“是。”
加工加点,很快就布置好了。
三日后,进学堂中。
“哥哥,这就是我们的课堂吗?”陆清芷兴致盎然的打量着。
“嗯。”
“那哥哥教我们吗?”
“夫子另有其人。”
“谁啊。”
“很快你就知道了。”
陆文渊坐在上首,拍了下戒尺,对下方两人说着规矩。
“今日起,这小学堂就开始了。”
“每日巳时开始,夫子带着你们在青梅院读书,午时小休,未时由夫子教你们文章经义,内容从开蒙读物到四书五经...”
“每半月休息一日,不得无故旷课...”
“好了,规矩都知道了吧。”
陆清芷和钟明远正襟而坐:“知道了。”
“嗯,你们先熟悉下,等会儿你们夫子来上课。”
陆文渊离开后。
陆清芷好奇道:“明远哥哥,你说我们的夫子是什么样啊。”
钟明远整理着桌上的用具,憨厚一笑:“都行,母亲说要好好读书,听夫子的话。”
陆清芷叹气道:“明远哥哥,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钟明远神色恍惚道:“你的事记得,读书的事忘了许多。”
“哎。”陆清芷撑着下巴道:“明远哥哥你真的变了好多。”
钟明远摸了摸后脑勺,憨厚一笑:“是吗。”
陆清芷双手捂脸,好呆,还是以前的明远哥哥好玩。
这时,墨文一身儒衫,抱着书走了进来,来到上首道:“准备上课。”
陆清芷连忙坐好,随后一愣:“墨文,夫子在哪儿呢?”
墨文有些羞涩,想着公子的交代,深吸了口气,板着脸道:“我就是你们的夫子。”
“啊!”陆清芷猛地站起身,惊呼道:“你不是书童吗?怎么能当夫子?”
“胡言乱语!”陆文渊的厉喝声突兀响起,满是严肃。
“岂能以身份论人学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陆清芷低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哥哥。”
“墨文,掌手。”
墨文深吸了口气,此刻所有心绪都消散了,公子就是他最大的依靠。
他走上前,拿出陆文渊给的戒尺,淡淡道:“张手。”
完了完了,这次哥哥是真生气了。
陆清芷惶惶不安,求救的看向钟明远,钟明远低头不语,陆文渊的“注视”宛如刀剑一般盯着在,他哪里敢开。
陆清芷可怜兮兮的对墨文道:“墨文哥哥,我错了,别打我行不行。”
那戒尺可不一般,它能将人犯的错印刻在脑海中,七日内,只要经历类似的事情,或者读到相关的文章经义,都会隐隐作痛。
她记忆犹新。
墨文板着脸道:“课下,墨文是书童,课上,我是夫子,这是公子说的。”
“还请小姐伸手。”
陆清芷哭丧着脸伸出手。
挨了打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阁楼中。
“你倒是会教,段老将军应该会很高兴没选错人。”纪迁笑着落子。
陆文渊叹道:“快五岁了,正是不让人省心的年纪,得盯着点。”
“清芷天资不错,心地良善,就是跳脱了点,方才也是无心之言,你也不必太过苛责。”
陆文渊正色道:“正因为是无心,所以才更需要教导。”
“礼仪教条,是为了规正人的行为,而不是分出人的高低。”
纪迁微愣,摇头一笑,感慨道:“说的不错,倒是老夫落入下乘了。”
随口一言便是良言金句,他果然没选错人。
纪迁眼神一定,放下棋子道:“不下了,老夫正式教你‘射’之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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