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没看见,郭月菊顿住的手和呲目欲裂的表情。
文棠神情淡定地像在说我今天想吃个水煮蛋。
故意的,气死你!
“……不仅是赵天瑞出轨的赔偿,还包括我这三年被郭月菊拿走的工资,我娘家每年送来的粮食瓜果……”
“家里过年过节吃的麦子、菜肉,都是我弟从村里大老远背来的,婆婆却一杯水都没给他喝一口,反而用说他泥腿子,我弟从此没再上过门。
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婆婆!”
文棠掰着手指一条条数落,字字铿锵,完全不看郭月菊越来越红的脸。
邹婶越听越起劲,兴奋地不像话:这整天在外头一副端庄得体的郭月菊,总算被儿媳撕下了伪善面具!
哎呀太精彩了,出门前咋没揣上一把瓜子呢。
“五块钱能在食堂吃到啥?老郭你也真是……”
原本还想着调解的工会主任,这回已经自然而然吃起瓜来,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厂子食堂的肉两毛五一份,素菜便宜,才五分钱,但是没什么油水,四两米饭六分。
五块钱一个月,在食堂只够打素菜和米饭,大家都节俭,该省的都省,大吃大喝的终究是少数。
像文棠这样婆家有条件,自己有固定工资,还拼命省的,几乎没有。
罐头厂的活计需要体力,特别是赶工期三班倒的时候,最好三不五时吃炖肉,平时省一点,一个月也能攒点。
主任看着文棠瘦削的身材,感情这是活生生饿出来的。
这时候还没有以瘦为美的说法,吃都吃不饱,哪有为了瘦身而节食的。
郭月菊的表情恐怖得像要吃人,如果眼神能伤人,文棠早就成筛子了。
见状,文棠十分满意自己请邹婶来的决定。
她转而说出赵天瑞的动向,丝毫没有愤怒和不平:“现在赵天瑞就和那女的在国营饭店享受呢,还要去看电影,现在去找应该能抓个正着……
爸妈,我也没有别的心思,不想闹得大家都难看,咱们好好商量顺利离了婚,给家里留个体面。”
她适当放软态度,赵彦国脸色也好看很多。
倒也不是对文棠有意见。
只是看到一直以为和谐美满的家里,原来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儿子还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一时间无法接受。
文棠转而看向邹婶两人,
“不然今天我也不会请二位来见证了,主任要给员工开证明,迟早知道我们离婚的原因。邹婶虽然和婆婆看不惯,但她不是话多的人,不会颠倒黑白。”
“再说了工资本就是我的,你收走本来就不占理,其他赔偿不是不能谈……你们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赵天瑞,源头都在他那。”
她对郭月菊的态度,就不像对公公那样客气了。
“还有赵天瑞找女人,对婚姻不忠,我要赔偿不过分吧?”
自从听到儿子一声不响找了相好,郭月菊吃惊后就是不以为意。
看样子丝毫不认为文棠手里有证据。
文棠了然:“你不信?”
“那我可说了,那女人的名字、住址我都了如指掌,她邻居还不知道谈的对象是个有妇之夫呢……我想想叫啥来着,对了!就叫黄——”
见她不管不顾就要脱口而出,郭月菊眼皮狠狠一跳,这下真的急了。
“——别说了!”
文棠堪堪住了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邹婶眼睛亮得发光。
所以是姓黄?黄啥?
得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后多刺激刺激郭月菊。
郭月菊却不大乐观,心底一沉,不会真被这村姑说中了吧?
名字当然不能说,有外人在这看着呢,方才他们声称不方便给邹婶两人看书信,两人肉眼可见的遗憾,要是听到了传出去那还得了?
文棠在吃瓜二人遗憾的注视下,识时务的闭上嘴。
公公虽然回家少,但对原身还抱有善意,并不知道家里的这些暗潮涌动,都是成年人了,赵天瑞的错也不好全归在他父母身上。
看在这位公公平时的关心,和那几张大团结上,文棠可以给他这个面子。
赵彦国沉默地看着书信。
听到文棠笃定地说儿子正在外头会小三,时间地点说的一清二楚,显然在背后做了一番工作。
也就是说儿子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捏着信纸,手上使力,纸张顷刻间皱成一团。
郭月菊没看到老伴的动作,死活不同意给钱,“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讹钱……”
文棠好一阵无语。
都这时候了,您还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你不信,那正好,咱们现在去捉奸!那电影就叫牧马人,这会肯定还没结束!来来来……”
还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一副你不信就一起上的架势。
她有恃无恐,郭月菊反而怂了,头上的气焰一时熄灭不少。
哼,不跟这村姑一般见识!
那小三也不知道是哪个妖精,知道男人有了家庭还上赶着,儿子也是,压根没跟她透露过底,郭月菊想到这就怒火升天。
“天瑞一定是被人勾引了,老赵——”
郭月菊回头就看到面沉如铁的赵彦国,吓了一跳,又把话咕咚咽了下去。
赵彦国这人表里如一,为人也正义,从让房子的事件就可以看出来,在厂里人缘也不错。
他清楚妻子看不上亲家的条件,但也没料到对方会做得这么难看。
“亲家那头,我不是给钱让你好好回礼?你就是这么准备的?”
他忍着怒气,指着书信,“儿子和那女人……的情况,你一点都不知道?”
怪不得每次回来总觉得儿媳越来越瘦,还不如结婚前,气色俞差,家里的条件在整个厂区都排在前头,所以他从未想过……是这样离谱的原因。
赵彦国揉着额头,满是疲惫。
他没有过度关注儿子,只在回家时对这个很少交流的儿媳关心几句,以示善意。
他就不明白了,他们缺文棠这二十来块?
郭月菊一时不吱声。
她不满儿子的行为,才想儿媳给个下马威,谁想林文棠三棍子打不出屁来,什么都忍了,闹也不闹,她便日渐嚣张。
时间一长,早把工资据为己有。
再说林家,一家泥腿子上门打秋风,她嫌弃都是轻的,怎么可能请进门?
儿子不小了,脚长在他身上,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吧。
郭月菊越想越委屈,男人凭什么都怨自己?
“还不是你,一年到头都不在家,说好你管儿子我管女儿,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赵彦国一下子泄了气。
虽然被借调是厂里的工作,但他常年不在家,确实疏忽了家里,这件事一直让他对妻儿有所愧疚。
运了运气,把思绪收回来专注眼下。
他看向默默不说话的文棠,也理解儿媳的决定,“但两千确实有点多。”
儿媳的工资哪怕涨到25,满打满算下来才六百多块,除去工资他们给个几百也不是不行。
见他们商量起金额,工会主任没再多管闲事。
人家都开始谈条件了,她总不能没眼力见地强行撮合吧,她图啥?
“你的每个月才多少工资,两千?想得美!进门三年都没怀上一个,我老赵家都没嫌弃你,倒有脸要赔偿……”
郭月菊见丈夫发话了,也跟着耀武扬威的抬起下巴。
邹婶子有些担忧地看着文棠。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姑娘嫁人都是为了生儿育女,没怀上孩子就始终矮婆家三分。
很悲哀的事情,肚子不争气,腰杆子都伸不直。
文棠嘴角微扬。
郭月菊看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文棠一脸无奈,“其实我怀不上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好说……”
还欲言又止,富含深意看向郭月菊,活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邹婶和主任靠着墙看起热闹。
郭月菊脸一抽。
深深觉得,这儿媳最近吃了啥药,怪气人的!
“什么意思?你生不出来,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身体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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