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绽和袁文章又等了几天,等到了一个新邻居,秦文川。
秦文川入狱的第二天,陆望和苏鹤来了。
廖绽和袁文章在大牢里待了十多天,虽然没有人对他们用刑,皮肉尚且完整,但吃不饱睡不好,浑身脏污不堪,形容消瘦,脸色蜡黄,双眼凹陷,不成人样。相比之下,秦文川要精神许多。
陆望和苏鹤落座,狱卒见那三人还站着,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跪下!”
三人没动,陆望眼神扫过狱卒手中的示威棒,狱卒会意,一人给了一棒子,三人只能老老实实跪下。
秦文川急道:“我要见苏大人,二位大人可否通融通融,让我与苏大人见一面。”
苏鹤道:“别着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想见谁都可以。”
秦文川吞了吞口水:“大人请问。”
苏鹤拧着眉头道:“秦文川,河州刺史是否?”
“是。”
“有人状告你官匪勾结,欺压百姓,可有此事?”
秦文川脸色一变,大喊冤枉。
苏鹤继续道:“你与朝廷钦犯顾方进狼狈为奸,联合海寇趁定北侯陆坚支援俨州时偷袭康州,图身忘国,残害同僚,这叛国谋逆之罪,你可认?”
秦文川浑身一颤,慌乱道:“不是这样的,是顾方进,是他一人所为,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鹤看了陆望一眼,陆望拿起另一张状纸,对廖绽道:“廖大人,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廖绽抬眼看他。
“方束是何人?乱石关的那一万人从何而来?元政的?还是顾方进的?亦或是……”陆望看向秦文川,狠声道,“你的?”
廖绽原以为俨州一事做得隐秘,苏陆二家不会对他有所察觉,最多会怀疑到袁文章与顾方进身上,他此次被捕,皆是因为元政。陆望既然问出了这两个问题,想必已经知道了大概。廖绽依旧很冷静,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陆望也跟着笑:“将你们三人分开关三天,总会有人知道的。”
三人神色各异,都未说话。
陆望站起身,走到他们跟前,缓缓勾起嘴角:“你们不说也没关系,让我猜一猜吧。顾舟山谋反后,顾方进一路逃亡至蓟州,投奔了廖大人,负责逮捕顾方进的袁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顾方进一心想为父报仇,元政一心想立功,于是廖大人与顾方进商量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你们知道俨州军力三万,敌不过邓初十万大军,于是让方束主动挑起战事,廖大人负责拦住信使,袁大人负责截取战报,二位合力封锁消息,让俨州孤军奋战。蓟州拒不出兵,逼康州支援。这时就该秦大人出场了,秦大人和顾舟山合力将河州海寇养得兵肥马壮,趁康州无人看守时偷袭。各位都是聪明人啊,引诱邓初出兵,用贺兰追牵制康并二州,让陆坚和陆拂行畏手畏脚,顾首不顾尾。好在陆坚击退邓初,打了胜仗,凯旋回程,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敌人狡诈,竟大费周章派了一万人提前守在乱石关。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一万人是如何深入大齐境内到达乱石关的?”
陆望语气不轻不重,语速很慢,眼睛却忍不住酸涩,他捏紧手中状纸,蹲下身与三人平视:“苏尚败了,陆坚死了,陆拂行残了,元大司马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可怜陆坚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用一辈子殚精竭虑去守护的国人所害。三位大人,我说得对吗?”
廖绽挺直腰板道:“陆将军说了这么多,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胡言乱语,谁会信呢?”
陆望大笑:“哈哈哈……证据?你们三位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廖绽眼神变得阴暗,他仰头看着陆望,一字一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望看向袁文章,问:“袁大人,你呢?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袁文章看了一眼廖绽,嘴唇颤抖。
苏鹤道:“袁大人,我得提醒你,这件事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暴露在外,你以为你拉两个垫背的就万事大吉了?如果陛下要彻查此事,你才是那个垫背的。”
袁文章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廖绽。
苏鹤道:“三位不管认不认都只有死路一条,罪加一等又如何,何苦连累无辜家人枉受酷刑之苦。还是说三位怕自己所做的这些肮脏龌龊之事被昭告天下,遭人唾骂?”
秦文川扭动着身体,急道:“这些事我一概不知啊,我真是冤枉的。我只是贪了点小财,跟他们这些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可不一样。铲除海寇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可以将功抵过,我罪不至死。两位大人,我要见苏大人…”
陆望瞪他一眼:“苏大人没空见你。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功抵不了你的滔天大罪。你们承认也好,不认也罢,只要签了字画了押,罪名也就成立了。我会将你们所做之事昭告天下,是非对错,人心自有论断。”
顿了顿,陆望补充道:“签字画押是很简单的事情,三位可别搞复杂了。”
他退回到苏鹤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狱卒将写满罪状的状纸放到他们跟前,笔墨和印泥放在一旁,解开了他们的手。
三人迟迟没有动。
苏鹤看向廖绽道:“廖大人,元政已死,你何苦为了别人莫须有的身后名让自己受苦。”
廖绽嘲讽道:“我确实没有苏大人想得开,可怜王爷掏心掏肺对苏大人,没想到苏大人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苏鹤勾唇:“我的确比廖大人想得开,鸟择良木而栖,何况人呢。”
陆望道:“抓紧时间吧,我没有耐心等太久。”
袁文章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罪名大大小小几十条,囊括自己为官十余载所有违纪之事。他终于低下了头,愤恨道:“对,你说得都对,廖绽与元政丧心病狂,为一己私利不顾国之安危,引狼入室,罪该万死。”
他伸出手沾了印泥,狠狠按下去,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我也一样。只是我更为蠢笨,我以为我是元政手中的箭,没曾想,元政拿我当靶子。愚笨至此,都是活该。”
秦文川听着身边人的话,依旧不死心道:“我要见苏清云。”
陆望狠狠一脚踹过去,冷冷道:“你也配叫我三哥名讳?”
秦文川被踹倒在地,闷叫一声,看向陆望:“三哥?你是……”
苏鹤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道:“走吧,归程。”
两人走了几步,陆望突然回头道:“对了,你们想知道元政为何会突然患疾而亡吗?”陆望突然笑了两声,而后满目阴鸷,“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廖大人,秦大人,如果你们的手动不了,会有人来帮你们的。”
说罢,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文章惊恐地看向廖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廖绽颓然倒地,既怒又心痛:“王爷,王爷他是被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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