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善渊的眼睛,李玲儿感觉自己好似被卷入了无尽深渊。
明明有力却不知该往哪使,身体只是不停的下坠,窒息、冰冷,仿佛深处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呼哧,呼哧。”
李玲儿大口喘着粗气,额间的汗水打湿发丝。
善渊满眼温柔的看着李玲儿,皱眉关切道,
“玲儿,你怎么了?”
李玲儿脚下踉跄了一下,瘫软的坐在了身前的凳子上。
腰间的长枪接触地面,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她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盏,然而刚放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喝。
重重的将茶盏重新按在桌上,抬眸看向善渊。
突然,她发现善渊的样子是那般亲切,关切的目光,暖阳般的笑容,不正是她心中二哥原本该有的模样。
李玲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中涌起了难以诉说的情绪,薄唇微抿,语气也随和了许多,
“你究竟想说什么?”
善渊见到李玲儿没事,似是松了口气,犹豫半晌问道,
“你们为何恨我?恨不得我死?”
听到善渊的话,李玲儿桌下的粉拳突然握紧,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反问道,
“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善渊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奈,
“我知道奶娘一定是将娘亲的死,都归结到了我头上,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我当初只有六岁,若非师兄捡到我,我早已是个死人了。”
“我知道娘亲那些年为了我东奔西走,落下了病根,可你们是我的亲人,你们竟然想我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啪!”
李玲儿拍案而起,身前圆桌当即四分五裂,指着善渊怒道,
“你做了什么你清楚,嬷嬷亲眼看到的,你还想抵赖!”
善渊眼露迷茫,似乎因为李玲儿的激烈反应,身体稍稍向后缩了缩,语气中也带上了怒意,
“我不过是想活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能那样对待一个外人,却一心想要我的命!”
李玲儿愣了一下,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意,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咬牙道,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日来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我做过什么,你倒是说啊!”
然而,善渊却依旧不依不饶,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李玲儿下意识的摸向身后长枪,眼中满是怒意,
“你做过什么?好!”
“母妃带你上山,途中遭受凌辱,腹中胎儿生机全无化为四胎,气海枯竭,精气尽失,一身血气更是硬生生被人抽干。”
“但是你,医圣都说你活不过六岁,可你却活到了今天。”
善渊嗖的一下,出现在李玲儿身前,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她,
“所以,你们觉得是我!一个无法自由行动的六岁孩童?”
李玲儿握紧长枪,毫不畏惧的与善渊对视,冷笑道,
“生而知之,行为诡秘异常,暗地里修炼隐秘功法,二哥打出生起便不是普通人。”
“所以你们就只凭猜测,就定我的罪!”
善渊咬牙,一字一句。
“猜测吗?”
李玲儿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脸上露出讥讽,
“父王曾三次上山寻你,你为何避而不见?”
“面对嬷嬷的指控你为何不出面澄清?”
“小姨闯青峰观差点死在玄机子手上,那时候你又在哪?除了娘亲,最疼你的便是小姨!”
“难道不是你自知无言面对他们,才躲着不敢见人!”
说话间,李玲儿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善渊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父王来找过我,也不知道小姨来过观里,我只当母妃是因我病故,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善渊的眼角流出泪水,身子瘫软在地上。
李玲儿微微蹙眉,看到善渊这个样子,心底有一瞬间的动容。
实际上她也不相信这事会是善渊做的,一个六岁的孩童,还身染重病。
记得她自己六岁的时候,只是感染了风寒,便只会趴在陆蒹葭怀里嘤嘤嘤。
“二哥……”
李玲儿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搀扶善渊。
然而手才刚刚抬起,这声“二哥”却让她的脑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那位嬷嬷并非只是看到了衣衫不整躺在地上的单眉。
而是看到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她也是没有办法,单眉的苦苦哀求,加上赶来的护卫也都看到了,她才不得不将事情的真相掩埋,给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但不知是因为隐瞒真相的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位嬷嬷很快便疯了。
还是在她弥留之际,疯疯癫癫的说出了真相,
“二公子能站起来,他长大了,他是魔鬼,小姐在求救,老奴该死,老奴不敢去救小姐。”
当初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话,却没人当做一回事。
唯有张寒蕊将这些深深的记在了心底。
李玲儿的脚步没有停止,她记起了自己应邀而来的目的,眼中露出一抹心疼之色,伸手便要去扶善渊,
“二哥,你先起来。”
然而,善渊看到李玲儿伸出的手,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惊恐,飞快闪躲,随即站起身,看着李玲儿问道,
“玲儿,你信我吗?”
李玲儿长长呼出一口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光复杂的看向善渊,声音柔和道,
“二哥,其实…我没那么恨你,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很笨,不如小姨,不如幼芷,甚至都不如小昭。”
“我不知道小姨为什么可以断定,但小姨是最聪明的,若是真的有误会,你该向小姨解释才是。”
李玲儿取下腰间的长枪,放到了门口的柜子上,随后自顾自的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翻过一个茶杯,斟满,随即看了眼善渊的茶杯,也替他将茶水蓄上。
善渊看到李玲儿这一系列动作,眼得闪过一抹喜意,快步上前,语气急切道,
“可小姨根本不愿听我解释,玲儿,你愿意帮我吗?”
“玲儿帮不了二哥。”李玲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摇头叹气。
见状,善渊眼底的喜意更甚,若是李玲儿一口答应,他反而有些不太相信了。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叹气道,
“其实,也无妨了,反正我也……罢了,今日找你来,是想和你说说他的事。”
闻言,李玲儿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想了想说道,
“其实玲儿也想知道,二哥当初留下道袍竹简的用意。”
“那藏锋诀应是有什么弊端吧?”
善渊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道,
“那是人宗的邀请,只是我没想到,玲儿会把他带回王府,还……还真是造化弄人。”
“二哥有办法解决那弊端吗?”李玲儿抬眸,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善渊看着李玲儿,沉默良久问道,
“若是我和他只能活一个,玲儿希望是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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