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朝云成了这个样子,她身边的丫头暂时也没心思管白杏了,对着步轻歌暗含威胁道:“三姑娘等着夫人问话吧。”
步朝云走了,先前那个站在后面抱筝的女子才走上来道:“三姐姐。”
步轻歌原就看她出挑,但只以为是步朝云的奴婢,没想到听这称呼,竟然是姐妹?
她手上那筝做工精巧,装饰华美,而步朝云今天带了银甲,她却没带,显然她名为姐妹,实际充当了步朝云丫头的角色。
步轻歌指指自己未拆的纱布,道:“我脑子坏了,包好了迄今没开封,妹妹你哪位?”
女子道:“我家中行四,我是步巧。”
不巧?
这敷衍得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步轻歌道:“妹妹有什么事情?”
步巧柔声细气道:“今日本该姐姐去跟着赵行首学舞,但夫人说要见你,估计是丫头偷懒,没有向姐姐说明,所以二姐姐才来告诉你一声。”
步朝云说了个鬼。
步轻歌道:“知道了,多谢提醒。”
步巧欲言又止,用了试探的口气:“二姐姐如今这般,夫人那边……”
步轻歌笑了。
这姑娘在步朝云面前卖乖便罢了,怎么敢试探到她面前?她打野带节奏,哪里轮得到别人指指点点?
对于这样的行为,步轻歌从来只有一个字:“爬。”
给爷爬。
步巧:“?”
虽然不太懂,但明显能听出步轻歌的暴躁。
她尴尬地笑笑,走了。
步轻歌看着地上的白杏,道:“站起来。”
白杏刚才被一顿拉扯,此刻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她听见步轻歌的话,艰难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可身上没有力气了,到处乱抓,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打碎了。
听见碎裂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全身一抖,是平常被叱骂多了的后遗症。
步轻歌问:“还记得刚才的感觉吗?”
白杏停止了抖动,抬起头,一双眼睛惊人的亮。
方才她打步朝云,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呼吸,可反抗的痛快却胜过了她前面十几年光阴的总和,这些所谓的主子姑娘,竟也不过如此,她竟也是可以不用一直唯唯诺诺,被动等待别人羞辱她的。
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
白杏张口,血水从她的嘴角流下:“记得。”她想起步巧方才说的话,残存有畏惧和疑虑,“可是姑娘……”
季夫人那边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没什么可是,”步轻歌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除了我的话,别人的话都不用听。谁骂你,你骂回去;谁打你,你就打回去。”
步轻歌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在的时候兜着点,别自己的命造没了。”
死了的话,她耗这些功夫就白费了。
步轻歌对上白杏的目光,问:“听清楚了?”
白杏点头。
步轻歌道:“左边第一个柜子里有伤药,去把自己身上的伤治治。”
白杏又跪在步轻歌面前,虽是跪着,比之前跪在步朝云面前却多了几分骨气:“奴婢以后只听姑娘的。”
步轻歌:“……甚好。”
——
季夫人正等着步轻歌,却见自己的女儿满面血痕地被人簇拥进来,哭闹不止,叫嚷着“步轻歌、贱/婢”一类的话,顿时大惊,忙派人先请大夫,然后细细拷问奴才。
步朝云身边的丫头红玉解释道:“三姑娘的奴婢白杏触怒了二姑娘,二姑娘一时生气,打了两下,没想到三姑娘竟怂恿着那奴婢,直接把姑娘的脸和身上抓成了这副模样。”
季夫人顿时大怒:“那贼妮子呢?”
底下人来报:“夫人,三姑娘来见。”
季夫人登时冷笑道:“好啊,她竟还敢来?让她在前厅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让她起来!”
红玉见着通报的人走了,忍不住对季夫人道:“奴婢瞧着三姑娘自从伤了头以来,整个人便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夫人的话她恐怕也未必会遵从……”
“她敢?”季夫人从鼻子里哼出气来,目光不善,“那小蹄子已经把咱们家的脸不知丢到什么地步了,如今还敢这般不敬,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束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能有几分能耐,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红玉见说她不动,只能低头进去侍奉步朝云。
季夫人到前厅的时候,步轻歌正在看书。
躺着。
在主位上。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
似乎是听见有人到此的声音,她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明明瞧见了是季夫人,却依旧坐得不动如山。
季夫人一瞬间气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吩咐身边人道:“把她给我拉下来!”
步轻歌念书:“依大夏律法,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
季夫人原本极为愤怒,听清她在念什么,愤怒的脸色转作了阴沉。
步轻歌肆无忌惮,就这点水平的宅斗,放任务中估计都不够她刷上十个点的经验,实在让她兴致缺缺:“姨娘要不要替‘父亲’选选,看看哪个处罚更适合他?”
又嘀咕道:“也不知道您先前是奴婢还是妾啊,还是先当奴婢后当妾?加起来三年半?”
季夫人的家世比步轻歌名义上的亲妈好,但也是扎扎实实的以妾为妻,不过这种东西很少有人去追究罢了。
季夫人指着步轻歌道:“你放肆!”又骂旁边仆从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押出去打!”
步轻歌活动筋骨。
这身体筋脉处处堵塞,习武大概是个困难户,但大约是因为学舞的缘故,还算能用。
闷了两天了,系统也死了很久了,系统回来也不好管到她身上,所以步轻歌觉得至少要主动给自己找些乐子。
她甚至有点后悔那么轻易地放走了那个老太监,至少那老太监有些武艺在身,肯定比这些深宅妇人抗揍。
不过想想那老太监又实在恶心。
纠结。
步轻歌握住眼前老嬷嬷伸过来的手,准备一脚踢开另一个,再把这个的手臂拧断,便听见外头的声音:“这是在干嘛?”
步方海的声音。
季夫人的脸色再度一变。
步轻歌适当调整计划,把两个嬷嬷一脚一个踹了出去。
步方海看着眼前的场景,问步轻歌:“你在做什么?”
步轻歌道:“我这般金尊玉贵,这嬷嬷要对我动手动脚,为了这个‘清白’,我当然不能任由他们以下犯上。”
步方海听她提起前事,自感心虚,但见她所处的位置,便又找补似的训斥了一句:“那主位是你坐的吗?”
季夫人正要告状:“这妮子……”
却见步方海已经不耐地打断道:“你下来!再去换身能见人的衣裳,跟我出来!”
步轻歌慢悠悠地走过季夫人面前,冲着她笑了一下。
似在嗤笑她的无能。
季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昏厥过去,转而对步方海把步轻歌做的事情说了一遍,道:“老爷,这妮子胆子这样大,以后就算有了什么出息,哪里指望得上她!”
步方海只以为步轻歌在和季夫人打擂台,何况眼前事情更加重要,于是便暂时遗忘了步轻歌曾“殴打”亲爹的事情。
对着季夫人敷衍道:“我是她亲爹,她以后还能不认我吗?说破了天也没这个理!何况我以妾为妻,女儿告爹那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步方海对季夫人道:“你先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心中有气是难免的,你多包涵,云儿那边找个好大夫,多买两身衣裳,也就够了。如今我这身家性命,竟有一半在她的身上,你万万不可在此时同她置气。”
季夫人听着他这话,竟大有责怪她的意思:“老爷!”
步轻歌走出来,只多挽了一条披帛。
步方海皱眉,不满道:“你穿的怎么还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步轻歌更不满:“本来就没什么衣裳,您还是不要太挑的好。”
步方海平时也是视若不见的,但此刻触碰了他的利益,顿时就对季夫人不满起来,他看了一眼季夫人,又对步轻歌道:“罢了,你先同我来。”
步轻歌跟在他身后,谋算着要见什么人。
景明不可能。
若是景明过来,以景明的身份和步方海如今这谄媚劲儿,怕不是全府都要去迎接。
那是谁?
步方海走进正厅,那人从容起身相迎。
他的年纪三十五岁上下,气质沉稳儒雅,衣着简单,一双眼睛却难掩精明能干。
景明未得势之前便一直跟着他的助手:温元平。
温元平看向步方海身后的步轻歌,在那一瞬也不禁惊讶失态:“纪姑娘!”
步轻歌面无表情:“我姓步不姓纪,见过大人。”
“纪姑娘……”温元平置若罔闻地喃喃道,他上下打量着步轻歌,“简直是纪姑娘复生,我先前远远地瞧着,便觉有八分像,如今看来,竟是十成十的相似。”
步轻歌:“……”
前身要被送给景明,竟然是温元平促成的?
这脑回路清奇得令人费解。
把送给景明干嘛?当沙包吗?
前身这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挨不过景明一下吧。
步方海用一种“我家出产的猪肉您还满意吗”的口吻对温元平道:“这是我家三女,名唤步轻歌,自幼学舞,也会得一点琵琶。”
步轻歌:“?”
温元平笑道:“早就听闻冯阳地界上有位步家三娘,娇柔美貌,纤腰一束,可作掌上舞,没想到竟是令爱。”
步方海就推步轻歌:“还不给大人表演一段?”
步轻歌看着温元平,温元平眼里带着明显的探究,步轻歌猛地想起纪潇的人设,纪潇自卑又自负,在人前跳舞的事情她是万万做不出,不过步轻歌这生平都是有迹可循,他怀疑个头啊。
温元平见步轻歌迟迟不说话,道:“步娘子这是不愿吗?”
她这是不愿吗?
她这是不会。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步轻歌执行任务无数,按理说跳舞这种基本技能还是掌握了一点,但温元平跟在景明身边已久,眼光毒辣,她那水平未必就能顶尖了,平白露破绽。
步轻歌撩开头发,露出刚刚愈合的伤口:“我头晕。”
临行前特地让她遮住的步方海:“……”
此事温元平也有所耳闻:“这是因为……”
步轻歌拒绝和那“情郎”有所牵连,也要找理由,便说道:“我刚刚听闻要侍奉左相大人,喜不自胜;又听说大人只打算纳我做个侧室,又悲从中来,一喜一悲,一下摔倒了。”
温元平看着那伤口:“步娘子这摔得……挺结实啊。”
步轻歌绝不让话掉地上:“可见我是个实诚人,确实是头晕跳不得。”
温元平:“……”
他已经确定眼前人绝非纪潇了,纪潇是伶牙俐齿,但绝没有这么无耻!
眼见温元平要走,步方海赶忙拉住了他:“大人,小女虽然今日跳不得,但明日!明日可以,再说了,小女能和贵人长得有几分相像,也是她的福气。”
步轻歌有把他脖子拧下来的冲动。
果然,温元平目露沉思之色,再次打量了一眼步轻歌。
像,不管怎么看,都实在太像了。
若不是他亲眼看见主子把纪潇的尸体带回去,他会觉得眼前人是纪潇再生,但两人脾气秉性却是截然不同。
温元平道:“三日后府上有宴会,到时还请大人带家眷前去。”
他如今还拿不准景明的意思,不妨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步方海顿时满口答应:“是,到时候一定去!”
步轻歌问道:“方才大人看见我便说是纪姑娘,纪姑娘是谁?”
温元平看着她道:“纪姑娘是我家大人的未婚妻。”
步轻歌试图打消他这个念头:“那大人要我入府,无非是因为我同纪姑娘长得像,但就是长相相似,也未必能合了左相大人的心意,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大人不妨三思。”
不过步轻歌不知道温元平已经考虑过一轮了,对他而言,既然不是纪潇,那一个女子的意愿最是无关紧要,故而只对步方海道:“步大人,就此告辞了,”末了看了一眼步轻歌:“步娘子再会。”
“被顺带着打招呼”的步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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