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睡前一刻,许妤都没琢磨明白刘月梅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第三节英语课刚上了没几分钟。
老徐突然出现在教室前门:“许妤,”
他先是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点头示意他要找人,再对准了许妤的位置招手:“你出来一下。”
许妤被点名,稀里糊涂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中走出了教室。
“徐老师。” 她礼貌性地喊了一声门外的老徐。
老徐招着她走到了楼道口才停下,接着转过身,语气轻缓地对许妤道:“我给你说一件事。”
“你听了不要慌,等你弟弟到楼下了我会带你们一起过去。”
许妤眼睛微微睁大,不等她发问,老徐便又开口道:“你爸爸今天出了点意外。”
“你妈妈那边一个人可能有点扛不住,刚刚医院给我打了电话,我觉得这件事你有知情权。”
“我听到的情况是有工人拉着你爸爸跳楼,现在两个人正在都在抢救中,你叔叔和姑姑已经赶过去了,但和你妈妈发生了点争执。”
许妤脑子唰地宕机,脑海里空白一瞬,浑身血液都跟着在刹那间凝固:
“什,什么?”
有工人,拉着她爸,跳楼?
“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
老徐尽量不去刺激许妤:“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先稳住,你的妈妈很需要你。”
许妤抬眼:“徐,徐老师。”
她迈腿,却“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腿是软的,手是抖的。
老徐忙不迭地凑过去想要扶她。
许妤撑着墙,声音发颤:“等,等一下,等一下——” 她现在站不起来。
她咽了咽嗓子,思绪混乱,膝盖磕在地上的痛勉强拉回了她的理智。
她跪坐在地,目光仍然有些涣散。
老徐蹲在她旁侧,无言地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也许是过了几十秒,又或是一两分钟。
许妤的目光逐渐聚焦。
“好,好了,徐老师。”
她五指曲起,指节生硬地硌在墙上。
很痛,但她强迫自己的手臂发力,重新支起了她身体。
“我没事,徐老师。”
“我没事。”
许妤扶着墙,指甲里已经陷满了墙粉。
“我妈妈需要我。”
似是在自我安慰,她缓出一口气,撤回了扶墙的手:“徐老师,我们下去吧。”
老徐没多说,只是在许妤下楼的时候伸了一只手护在许妤身后。
被另一位老师带过来的许愿显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两人上了老徐的车,许妤直接对许愿道:“爸爸坠楼了。”
许愿瞳孔放大,撑着车后座的双手猛然收紧。
“周家人也在医院。”
不像老徐那样给许愿缓冲的机会,许妤紧紧抓住许愿的手臂:“你听我的,许愿,过会儿我们去了就把妈妈和他们隔开。”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都要稳住。”
在许愿面前,许妤没露出一分慌乱,神色镇定得根本看不出她在楼上乱过心绪。
许愿回过神,扭头看向许妤:“姐——”
他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明明能感受得到他在发抖,但许愿比许妤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得多。
老徐稳稳当当地把姐弟俩送到了医院。
抢救还没结束,抢救室外的等待大厅却堵满了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
许妤和许愿一出电梯,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而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许正松的孩子!”,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厅便瞬间沸腾了起来。
那些人朝着走出电梯的三人蜂拥而去。
“请问你们知道你们父亲私吞工人工资的事吗?”
“你们父亲平时给你们多少生活费?你们消费是怎样的麻烦说一下?”
“你们是青藤的学生吧?这位是他们的老师?请问两位孩子在校成绩如何?表现怎么样?平时打扮符不符合校园规范?”
“你们知道你们父亲和你们奶奶断绝关系的事吗?他说会给你们奶奶八十万,这件事情你们是否知情?”
“平时你们和奶奶家的关系是不是不好?你们亲戚都说你们父亲平时就苛待老人家,上周老人家去工厂闹事,你们父亲活生生把老人家气晕了你们知道吗?!”
“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哪里来的八十万存款!”
“你爸爸平时在家有没有提过有关他工资或者收入的事情——”
“你们父亲有没有……”
“请回答一下我们的提问…”
乱哄哄的声音交杂在耳边,许妤下意识把许愿拽到了她身后。
前方的闪光灯闪得她眼花缭乱,无数的黑色话筒堵在她脸上,有的甚至戳到了她的眼睛。
“让让,麻烦让一让。”
老徐费力地替姐弟俩阻挡着这群记者的粗鲁的提问,也许是这阵仗太大,旁的医护人员很快带着保安将人拦住。
好不容易从记者的包围圈挤出,护士随之将三人带进了设置了路障的抢救室过道。
嘈杂的混乱蓦然减弱,许妤的心砰砰直跳,她拽着许愿,直直走向了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王芬。
“妈。”
她出声喊道,“妈,我和许愿来了。”
王芬红肿的眼里再次蓄出泪水。
许妤站在她面前,她忍了又忍,压了又压。
最终是伸出两只干瘦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许妤的校服。
“呜……”
她将头抵在许妤腹部,孱弱的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从她喉咙发出的哭腔极小,却听得许妤鼻子一酸,眼泪哗地一下流出了眼眶。
许妤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死死地捏住拳头,咬着牙,努力憋着呼吸不让自己也抽噎。
聚在过道尽头处的周家三兄妹,扭头看着抢救室前多出的三人,站得又更紧了一些。
“那些人靠谱吗。”
个头最大的周让山掐灭指间的烟,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身后:“许正松家那几个都来了,”
他对周让梅说:“过会儿要是有个谁看出点什么——”
“看出什么!”
周让梅狠狠瞪他一眼:“屁大点孩子,王芬是个不中用的,他们能看出什么!”
“妈的许妤那坯子聪明得很——”
周让山嘟囔,他一直知道许妤成绩好,成绩好的形象在他脑子里就是聪明人的表现。
“做都做了!你怕的话干脆去死算了!”
周让梅恨铁不成钢,她这个弟弟独占许正松的房子那么多年,好处都让他占完了,现在让他出力,他倒是畏手畏脚!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周让山有些不乐意了,“我就是想问问黑厂那边——”
“嘘!” 一直沉默的周让海兀地出声打断他,“别提那两个字!”
周让山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是是!我嘴快,我嘴快!”
他动了动站得有些麻的脚,压低了音量:“我就想问问,”
“‘那边’收了许正松,真的就能把你们那些债清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债!你拿那房子去赌的时候你可没分那是你的债!”
周让梅恨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有多干净!”
“梅梅!” 周让海皱眉制止了周让梅夹枪带棒的针对,“我们是一家人,现在是合力对外的时候,你说话收着点!”
周让梅翻了个白眼,双手合抱,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她比谁都怕许正松不能被成功送到黑厂那老板的手里。
关键是周让山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直搁这儿说说说,简直就是在戳她肺管子,她怎么忍得了!
周让山是三人里最小的,平时知道他姐脾气不好他不会多惹,但他打小也是被许老太娇纵惯了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脾气。
“还不是你家思杰那小子!”
周让梅语气让他非常不悦,他相当不服气地啐了一口口水:“瞒着大家去碰劳什子庄彩!”
“有钱全都一个人偷着花了!”
“妈的现在倒要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
“你说什么周让山!”
周让梅听不得有谁说她儿子不好,伸手拧住周让山胳膊,声音尖锐:“要不是我儿子,你今天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你早被地下场的人拉去宰了!”
“好了!”
周让海扯开两人:“吵什么吵!”
他沉着脸盯着抢救室那两扇紧闭的门:“那边说了会安排人动手,我们等着就是了!”
周让山捂着自己作痛的胳膊,委屈得很:“不就是在黑色立方给我还了六十万么……他可都上四层了,给我还六十万又怎么了!”
“我是他舅舅,他该给我还的!”
“你!” 周让梅被他不要脸的态度激得又来了火气,周让海直接一把给她扯到了旁边:“够了!”
他说:“你俩要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欠了钱,就继续大声闹!”
两人顿时收敛了声色。
周让海捏了捏眉心,总算让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妹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拿出手机仔细地又看了一遍乱码短信。
定了定神。
是的,他妈早就给许正松投保了很多份意外险。
只要等那边下手让许正松陷入假死状态,拿到死亡证明,这份意外险的钱就他们全得!
黑厂那边默认了这份钱是给他们的!
黑厂那边,只要许正松这个“供血泵”。
周让海压住眼底的激动,甚至开始祈祷进入手术室里的黑厂医生下手快点。
一个许正松就能抵消他们一家人欠下的五千万债。
还能再给他们留下百万财产。
值啊!
这可太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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