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环顾四周,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他与若水对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紫苏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七只小猫见自己已经交代清楚了,便决定先离开山洞。
这里本就是不祥之地,又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定会引来朝廷那群鹰犬的围追堵截。
它们没玩够,没活够,也没找到清霄紫曜珠,可不想就这么陨灭了。
见小猫们要飞走了,若水盯着领头猫那双圆圆的眼睛,温声道:“你确定清霄紫曜珠在夜阑府上?”
领头猫轻轻颔首:“定是在他府上,因为他这人和松鼠很是相似,喜欢把宝物藏在自己家里。他得到了宝物,也不珍惜,就放在那里,落灰了都不管。”
紫苏打岔道:“等等,既然他并不珍惜,那么他会不会已经把清霄紫曜珠送人了呢?”
领头猫立马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紫苏挑眉道:“为什么?”
领头猫信誓旦旦道:“因为我了解他!他不是个大方的人,他爱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然后放在府上收藏,绝不可能送人的。你且记住,他这个人,只进不出,绝不可能将宝物送人。”
若水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一趟夜府吧。”
领头猫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化为七团青雾便飞走了。若水没有挪步,半眯着眼,立于原地。紫苏刚想叫她一起往外走,突然看见她蹲了下去。
“姑姑,你……”
若水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死不瞑目的夜阑。紫苏好奇地凑了过来,认真盯着这具尸体,想从中找出些线索来。
若水伸出右手,慢慢靠近夜阑的心口处。为了安全起见,她并没有直接把手贴到他的衣服上。
人已经死了,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但他体内还有东西在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若水微微用力,藏在夜阑身体里的宝物,终于飘了出来。
那珠子看着很是不起眼,色泽不通透,品相实在是一般,还被一个泡泡围了起来。正常人看一眼,就没兴趣了,因为实在是太普通了。
若水轻轻一挥,围在珠子外面的泡泡破碎了。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原本死气沉沉的珠子,像是被唤醒了,突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紫苏下意识遮了下眼睛,待强光退散后,她瞪大眼睛,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这珠子形似被白云团团围住的太阳,只不过不是泛着金色光芒,而是散发着深紫色的光芒。围在外层的薄雾如同天上的云朵一样安静温柔,珠子闪耀着的紫色光芒如同银河一样尊贵璀璨。这才是真正的清霄紫曜珠!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碎星草不断绽开的声音。犹豫片刻,紫苏轻声道:“姑姑……小猫……珠子……”
若水将珠子收了起来,然后柔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很正常,很合理。”
紫苏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紫苏,我们出去吧。这里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紫苏低声道:“姑姑,这几具尸体怎么办?”
若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快走到洞口时,若水突然说了一句话:“不用操心,会有人给他们收尸的。”
大法师府上,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七只小猫飞来飞去,将整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清霄紫曜珠。
龙吟城上空,不对,是整个月萝国的上空,都被一股肃杀的氛围所笼罩。
月萝国,彻底变天了。
皇宫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轩辕长赢波澜不惊地坐在龙椅上,仿佛自己还是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环顾一周,盯着富丽堂皇的大殿,陷入了深思。
很多年前,他的愿望是能吃饱饭。那时,他只是个在泥土里打滚的孩子,眼里只有食物,心中没有未来。
多年以后,他登上了至尊之位,娶了如花似玉的妻子,生了四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
回头看来,这一生,也算是传奇。从一无所有,到拥有整个月萝国,仅仅花了十几年。坐稳这个位置,靠的不仅是天资、运气、胆量,还有狠毒。
人若不狠,地位不稳。
他足够心狠,所以能成就霸业。钟离绵延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只想做个安分守己、保家卫国的将军。结果,将军做不成了,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累及妻子儿女,一同陪他下黄泉。
忠心耿耿的太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奴才就算舍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誓死护送您从宫中密道离开。留得性命在,不怕日后没机会报仇雪恨啊!”
轩辕长赢将自己从漫长又无趣的回忆中扯了回来,他淡淡一笑:“他们今日,就不会让朕活着离开皇宫。你走吧,离朕远点,你还有活路。”
太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不断祈求。
陛下不是一位合格的君王,治国能力很是一般,他还痴迷长生之术,纵容大法师残害普通百姓,早已引起民怨。
月萝国百姓经历过战乱年代,所以格外珍惜和平安定的岁月。
陛下的纵容,佞臣的狠毒,朝廷的腐败,帝国的衰落,早已注定陛下的统治不会长久。
即使文官不满,武将怨恨,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是心里不忿和心生不甘罢了。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一直坐在皇位上,没有人想过会有外臣逼宫篡位的这一天。
轩辕长赢依旧坐在龙椅上,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开启了倒计时。他曾站在云端,受文官赞美,武将敬佩,群臣朝拜,万民敬仰。可惜呀,风水轮流转。他曾杀了钟离绵延一家,现在轮到他赴黄泉了。
大殿已经被层层围住,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轩辕长赢知道自己赢不了了,也活不了了。
他本来寄希望于大法师,可是大法师联系不上,妻子也去了寺庙烧香,皇宫只剩下他还有孩子们了。
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轩辕长赢半低着头,神色怏怏。他知道来人是来取他性命的,顺便批判下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轩辕长赢慢慢抬起头,死死盯着这群乱臣贼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镇西大将军苍梧景和,定北王轩辕长安,丞相棠溪若芸,齐齐站在大殿上,皆沉默不语。
太监抹了把眼泪,尖声指责道:“定北王,陛下待您不薄,您为何要与乱臣贼子沆瀣一气呢?”
轩辕长安叹了口气,幽幽道:“皇兄,你适合做个闲散富贵的王爷,不适合当皇帝。”
轩辕长赢反问道:“长安,你想当皇帝吗?”
轩辕长安摇了摇头,沉声道:“皇兄,长安也不适合做皇帝。那是一条冰冷寂寞的路,长安不会选,也不愿意选。”
轩辕长赢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推举谁做皇帝?轩辕家的人?还是镇西大将军?你们都位极人臣,是朕最信任的人,今日却聚在一起带兵谋反,不怕被天下人背后戳脊梁骨吗?”
轩辕长安神色淡淡,仿佛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皇兄,你安心去吧,往生的路上,不会太过孤独。谁当皇帝,对天下人来说,并不重要。百姓只在乎能否吃饱穿暖,只关心是否活得有尊严,其他的,不在乎,也不重要。”
轩辕长赢柔声道:“长安,你说得对。今日,朕死了。明日,太阳照常升起,自然有新皇登基。”
轩辕长赢看了眼苍梧景和,饶有兴致地问道:“景和,你想当皇帝吗?”
苍梧景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景和,你不想当皇帝,为什么要逼宫呢?”
苍梧景和冷声道:“陛下,臣以为您知道原因。”
轩辕长赢挑了挑眉,锲而不舍地问道:“是什么原因?”
苍梧景和盯着轩辕长赢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缓缓吐出几个字:“钟离玄乙。”
轩辕长赢瞬间收起了笑意,眼里迸射出的冷光可以将整座宫殿冻结。一个愚笨不堪的女人,死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有人愿意为她报仇,真的是可笑至极。
他可以接受众人是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而谋朝篡位,但绝对不允许这些人是为了给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报仇而齐聚这里。
轩辕长赢突然感觉有些疲惫:“丞相,你素来厌恶结党营私,今日为何要与他们一起逼宫谋反?为权还是为利?”
丞相棠溪若芸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是月萝国人尽皆知的美男子。此人看着儒雅,实则最有风骨。
棠溪若芸沉声道:“陛下,您曾是月萝国百姓的希望,可是,您却把天下百姓视为可以随意践踏的泥土。您心中,只有那点情爱,还有梦寐以求的长生。您这样的人,不适合坐这把龙椅。”
轩辕长赢冷笑道:“你是说朕是昏君吗?”
棠溪若芸缓缓闭上眼睛,重重点头。轩辕长赢不适合当皇帝,因为他的心中,只有情爱和长生,没有天下百姓。
皇帝可以是多情的,也可以是专情的,但绝对不能将个人的情爱和私欲凌驾于百姓之上。百姓不是小鸡小鸭,是有血有肉的人,需要吃饱穿暖,需要政通人和,需要安居乐业。
既然轩辕长赢做不到勤政爱民,那么他就不该坐在这把龙椅上。
轩辕长赢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便不再逞口舌之快了。他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太监见陛下已经吞服毒药,便想冲上去为陛下报仇。还没靠近这大逆不道的三个乱臣贼子,一支利箭飞了进来,射穿了他的喉咙,他当场便咽气了。
轩辕长赢盯着这个忠心耿耿的太监,眼睛不由一酸。恨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穷途末路,还愿意为他舍命的人,也只有这个小太监了。
皇后宫中,有个女人拿着一把大刀,慢悠悠地走来走去。放眼望去,躺了一地的尸体,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突然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早就没了呼吸的三具尸体。这三人衣着华丽,奴仆成群,一看就是这皇宫里最尊贵的人。
看了半晌,她提着刀,就往外走。
听到坏人已经走远了,藏在地砖下的人,长舒了一口气。他抹了把眼泪,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等来报仇雪恨的机会。
两个温润有礼的哥哥,一个聪明上进的妹妹,都成了坏人的刀下亡魂。他张开嘴,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想让自己永远记住这种扒皮抽筋的疼痛。
提着刀的女人,突然露出一个洞察一切的笑容,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继续欣赏皇后宫中精致华丽的装饰。
地上的每块砖,她都踩了踩。
蹲在地下的人,要被吓死了。
看了半天,她有些累了,就坐在了一块地砖上。藏在下面的人,死死捂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
那女人拿着刀柄,将刀尖抵在地砖上,轻轻敲击着地面。她脸上沾着鲜血,嘴里哼着小曲,手里拿着大刀,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是诡异又渗人。
敲了半天,她仿佛喝醉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藏在下面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女人倏地偏过头,阴森森盯着那块地砖。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转了转手里的刀,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杀气,电光火石间,便将那块地砖劈碎了。
躲在下面的人,仰着头,一脸惊悚地盯着她。他想大声求救,却发现保护自己的人都死了。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希望她能饶他一命。女人半跪在地上,嘴角微垂,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过了片刻,女人提着一把不停滑落血珠的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心情愉悦,又开始哼起小曲。
皇后宫中,一片死寂,连活人喘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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