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间不长,虽然是周六,但陈刘二人下午还需要值班,喝酒只能是象征性的意思两小杯便告结束。
摆摊是没办法摆摊了,电子称被李犇那群太岁给砸了个寿终正寝,两筐橘子也只剩下半数不到。左右无事,秦宇便和陈刘两人去了卫所值班室。
早先的事件并没有结束,至少秦宇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刘正德给出了定性结案,但以李犇一贯的猖狂以及当时的嚣张来看,怒火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会燃烧过来。
旧恨本就不可化解,何况又添新仇?
那将是恶魔的怒火,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本来就处于实力不对等阶段,秦宇可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两年前看守所里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有祈祷举刀者下手不要太重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提前准备是唯一的选择,机会只会偏爱有准备的人。
作为弱者,从踏上回程列车的那一刻起,他便从未停止过面对报复后如何去化解的思考。
两年的军旅生涯,他也是认识了几个朋友的。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如当初作为学生时那般毫无凭借,但也最多是个‘聊胜于无’。
让有限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他需要与时间赛跑,在最短的时间里去收集尽量多的李犇在镇中学时候为恶的证据。这是唯一的机会,否则,一旦被盯上并直接扔进了看守所,那么自己又将陷入当年的困境。
当有口难开之时,就是任人揉捏之日。
考虑很到位,运气很惊心。这突如其来的遇见确实是让秦宇出现了短暂的慌神,然而李犇接下来的那一波狂暴的操作却又送给了他一次开口的机会。
这注定是奇幻的一天,当惊吓过后,惊喜来得同样是如此让人猝不及防。特别是当刘正德说他已经收集了李犇所有在镇中学为恶的证据后,秦宇的心情就更加放松了几分。
来到卫所,没等老陈泡好茶来,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请刘正德找出了李犇的罪证并迅速打包,发送到了和早先一样的几个邮箱中去。
可能有些违规,但这本就是已经移交到县局几年之久却毫无动静的案子,属于已经被挂起来甚至是销毁了的档案。
这些东西已经不再属于镇巡捕卫的密挡系列,之所以还有留底,也只能算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对恶者的憎恶和不甘罢了。
秦宇的猜测很快应验。三人刚坐下不久,刘正德便接到了镇观察员刘旭的电话。电话里,刘旭观察员转达了县观察员吴甲要求严惩暴力抗法、殴打执法人员者的指示。
指示中语气坚定,措辞严厉,大有不立马抓捕秦宇便是刘正德不作为、玩忽职守,甚至是包庇罪犯之意。
好在刘旭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转述完吴观察员的指示后,又再次暗示自己只是单纯的转述者,声称自己不了解具体情况,没有任何的个人主观意见。
最后,他站在镇观察员的立场上对本镇的巡捕工作重申了几点要求。他说:“作为最基层的巡捕卫所,咱们接触最多的都是底层民众。受开朝时间影响,咱们的乡村文明建设还处于稳步提升的阶段。
就目前来说,咱们的民众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遇到事情容易激动,所以任何一次纠纷矛盾,无论是涉及到谁,都需要咱们的巡捕们详细了解,认真分析,在公平公正的原则下,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的职责和义务。
特别是在遇到干群关系、管群关系的时候,更是要慎之又慎,细之又细,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或者是某人的情面而忽略事件本身的对错,造成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升级。”
刘旭的话语颠三倒四,矛盾重重,既传达了上面的指示,又将自身摘离出来,既表达出自己不干涉案件处理的意思,却又着重强调了巡捕卫的独立性、严肃性和公正性。
领导的言语艺术总是博大精深,就彷佛是太极推手,当你以为他在冲拳的时候,他却一个扶风摆柳向后探身。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咱们在好多时候并不能是只听其言,更重要的是要懂其意。
刘正德明显是一名合格的下属,或者说,他现在就很乐意做一名合格的下属。作为一名转业军官,他太明白直接领导和间接领导之间的关系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独抗压力准备的他,现在一脸的轻松。他不需要刘观察员有多大的担当帮忙分担压力,但从话语中能听出其对案件本身的不干预,以及其态度的偏重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他立马便将案件的具体情况向李观察员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并同时提请其向上转达,如果严格执行指示将会面临的困难以及可能影响到的民心。
其一,见证者太多,并且有许多人还以证人的身份对案件记录进行了签名确认。
其二,净街太岁,特别是其卫正‘李犇’一向嚣张跋扈,早就已经惹得民怨沸腾。
其三,现场有视频监控对整个案件的起因和发展都有详尽的记录,哪怕是不在意现场见证者们的单方面言语,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歪曲事实地去偏帮谁。
其四,案件在当时便已经对责任划分做出了明确的判定,如果现在再重新推翻并逆转事实会对巡捕卫,甚至是教廷的权威造成损伤。
通话在轻松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收起电话,刘正德的脸色却有些沉了下来。两年前秦宇和吴观察员儿子‘吴晦’以及时任镇观察员的李甲儿子‘李犇’的恩怨他是清楚的。
作为秦宇家唯一靠得上关系的‘在朝官员’,当时被通知赔偿受伤人员医药费的时候,秦宇的爸妈曾第一时间找他商讨过意见。
时过境迁,他想到了事情不可能被当事人淡忘,特别是在秦宇又再一次对上了李犇的情况下,被报复的可能性会很高。他甚至想到了李犇会联合吴晦来对秦宇实施报复,但却还是高估了一名县观察员的度量。
短时间内就将电话打到了刘观察员那里,并且目标明确、下手狠辣,这就不是单纯为一个和自家儿子关系好的小辈撑腰那么简单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在为自家儿子当年被打事件报仇。
这是何等的迫不及待?
很明显,只要‘暴力抗法、殴打执法人员’的定性一旦被坐实,秦宇被拘留就将不可避免。
最为关键的不是几天的拘留,而是有过拘留史,并留下‘暴力抗法、殴打执法人员’如此严重污点的他,工作也基本就黄了。
“那怕是在部队立有些许功劳,也没有带病安排工作的道理!”看看,这就是吴观察员高深的智慧,用一个简单事件,随手挖个坑,就能不着痕迹地将人埋进去,并让之永世不得翻身。
值班室里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秦宇当先开口说道:“表叔,陈叔,看吴观察员的态度,这件事可能已经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我也不矫情说什么感谢的话,毕竟麻烦已经产生,再多的感谢也是毫无用处。如果小侄将来哪天能有点出息,希望能有你们用得到的地方。
表叔,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特别是不要为了这事去跟吴观察员硬刚。
咱们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刚不过人家。
虽然咱们没犯错,不可能像李犇叫嚣的那样被扒衣服,但人家堂堂观察员,要给你们送个处分哈的估计也不是哈难事。
如果他一定要翻案给我定罪,就由着他去吧。”
“你小子说的撒话?这是小看你表叔了是吧?我告诉你,只要表叔在这位置一天,就不能让他把你给冤枉了!
别说咱们的流程没有问题,他吴观察员给不了处分。就算是他想从别的地方找茬又如何?这小小的镇巡捕卫连贪腐的机会都没有,咱们还真没有什么把柄让他来查的!
反正咱们没靠山,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奢求,怕他干哈?
但你小子不一样,现在正是在等工作安排的时候,要是被关进拘留所,那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刘正德打断秦宇的说话,语气明显有些激动地说道。
“秦小子,你陈叔和你没多大交情,但当年你上初中的时候也多次见面,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并且我和你表叔的交情也还不错。
当然,最主要的是,陈叔我今年已经四十六了,比你表叔还要没有追求的多。所以,咱们是真没必要去为了讨好谁而歪曲事实。”
老陈(嗯,秦宇突然觉得他应该有个名字)陈胜利语气很平静,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喝了两口茶。
“表叔,陈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听我把话说完。
我早先发出去的那些邮件你们也看到了,那就是为了将来反击做的准备。你们可能会认为,如果我被关进看守所,留着再多的证据也是白搭?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我这不是为了怕被他们销毁证据才分散保留,而为了将来被关起来后将这些资料都变成自己的声音去帮自己辩护。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这吴观察员是真想整死我,所以就算是这次你们能够帮我硬抗过去,下次他估计还会变本加厉的设下套子来让我去钻。
咱们这小身板哪里能抗得住他堂堂县观察员的长期惦记啊?所以还不如趁着这次大家都在明处,我手里也有这么点东西的时候和他做过一场。
只有让他知道我虽然只是一只小虫子,但如果随意伸手拿捏也有可能会脏了他的手之后,才有可能会让他有所忌惮,从而放我一马。
就像当年一样,为了一只小虫子污了自己的名声,从而给自己的升迁平添一些变数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愿意做的。”
对于两人的袒护,秦宇确实比较感动,所以很诚恳的将自己的想法给他们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既然有办法,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拿出来?”看见刘正德还在沉思,陈胜利便当先开口询问起来。
“所以说咱们是小人物呢。别人只要不冤枉我,那个视频就最多能证明一下净街太岁们的野蛮,甚至连收拾李犇的用处都不是很大。
毕竟人家有人罩着,就算是民意沸腾,最多也就是让他停职反省几天,甚至是反省的时候他都不需要真的停职,只需要公告上面有被停职过就行了。
所以我说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被关进去,等着吴观察员的手伸出来之后,再将这些资料曝光出来让民众、让更多领导看到才能起到一些微薄的效果。”秦宇继续解释道。
“你能确定被关起来后,这些东西就能被民...被更高的领导看到?”刘正德好像有些明白了,结束思考后问道。
“放心吧,肯定能的。并且,我手机上也有整个事件的录音,特别是李犇最后叫嚣着要扒你们巡捕服的那一段,我想,要是这些东西在我被冤枉后再放出来,估计效果会非常的好。”秦宇回答道。
“你能确定就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可一定要再推敲几次细节,别到时候人进去了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会儿再想给自己辩解,可就难了!”刘正德说道。
“放心吧,我发邮件的几个人都很靠谱,都是有能力、有技术将事情快速扩散出去的。并且还是好几个人同时进行,就算有一两个出现纰漏,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秦宇说道。
“那行。你小子说的确实在理,要是不冒险来一次反击,就这么一直被人盯着,以后敌暗我明,咱们自身又弱小得没有半点防护能力,确实有可能被人整得比这次还要更惨。与其被动等待,还不如拼死搏这么一线生机。”刘正德道。
“是啊,我现在就是一只兔子,要是一直被猎人给盯着,那早晚都是个死。特别是,这个猎人还被我这只兔子咬伤过,要是不趁着大家都在明处的时候拼一下,就怕将来落到别人手里之后连想死都难。”秦宇说道。
“行吧,虽然我还是没听出来你小子要怎么做,但既然你表叔都觉得可行,那咱就不管了。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咱们做的你也赶紧先说出来,免得到时候就来不及。”陈胜利还真是个热心肠,到了现在都还在想着往这火坑里跳。
“别的就没什么了,主要是有一点,到时候吴观察员要求翻案整我的时候,你们需要申请回避。不要到时候我是沉冤得雪,而你们就反而成了保护恶人、冤枉好人的帮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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