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不止,盛夏如约而至,南城一中每年的6.1日都会举办运动会。
果然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赵钊开始拿着报名表在班上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人参加了,理科班本来男生就多,报名也积极,男子项目不一会儿就报完了。
可是他看到表上的:女子4×100的接力赛,1500米,铅球,跳远,这几项项目全部都空着,顿时愁地不行。这次报名,几乎是用平时积攒的人品换来的。
赵钊拖着个板凳坐在唐欣身边,开始发挥“磨人”的功夫:“唐大小姐,您就看在我上次帮您一次,这次就报个项目吧。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啊,求求您救救我吧。”
唐欣被他抓住胳膊晃地快吐了:“哎呦,停停停——别晃我了,我参加就是了。不过咱们先说好啊,我就只能报女子接力赛啊,不开玩笑,我跑1500那真能死人的。”
“那您在报一个铅球?”
“滚——”
“唐欣,唐大美女——”
唐欣揣着手,表情严肃:“赵钊,我报一个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啊,不然我就一个都不报了。”
赵钊看了她一眼,也自然看得出唐欣没开玩笑,果断放弃了,目光一移,看了一眼陈姝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他拖着板凳换了个方向,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肘,可怜兮兮:“陈姝叶,陈大美女,你想不想报一个运动会体育项目啊,现在就差你了,你看啊,咱作为同窗一年的同学,你忍心看着我为难吗?而且这也是为班级争光的好事,你是不是高低得报一个?”
陈姝叶被他说的稀里糊涂,“啊?那我就报一个吧。”她停下笔,看着赵钊问道,“现在还剩下哪些?”
“还有个女子1500米。”听到他的话,还不等陈姝叶回答,唐欣率先给了赵钊一个白眼,连忙拽开赵钊的手,“我劝你做个人吧,你还真是一个歹毒阴险奸诈的人啊。”
却没料到陈姝叶朝唐欣摇摇头,平静地开口:“那就1500吧。”
赵钊兴奋地填好了两人的名字回到座位上,唐欣等到他走后,劝诫地说,“叶子,那可是1500米唉,就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吗?你要实在不好意思,要不要我下课去找赵钊划掉你的名字,你可不要为了面子逞能啊。”
陈姝叶看着为她担心的好友,暖意涌上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莫名有些感动,“没事的,你不要为我担心啦。我每天早上都是从家里跑到学校来的,而且我初中也报过800米的项目,应该没事的。”
“啧,看不出来啊,要是我跑1500,怕是爬都爬不到终点。”
听到她的话,陈姝叶“噗嗤”一声笑出来,唐欣轻轻扯了扯她的脸蛋,“好啊,你竟然敢嘲笑我。”
两人在座位上打打闹闹起来。
——
运动会开始之前,每班需要一个举牌子的人带领着班级围着操场走一圈,而这项任务也毫无例外的落在了程述也身上,班上的同学也都没有意见。
为了这次运动会的开幕式,校长还要求全校的女生统一穿着夏季校服裙子。一中作为省重点,光是夏季校服就足足有四套,两套白衬衫配黑白条纹的裤子,还有两套酒红色小西装和百褶裙。
不过一般而言,学校里还是很少看到女生穿裙子的,这两套裙子也就成为了摆设。所以当班上所有女生全部穿着裙子来学校时,竟一时都有些新奇。
“哎嘛,突然好久不穿裙子还不习惯了。”
“就是,不过有一说一,这校服还挺好看的。”
“……”
陈姝叶一走进教室,就听到班上几个女生坐在位置上讨论什么。唐欣冲她看了一眼,还不待她走近,表情就夸张极了,眼里的羡慕是遮掩不住,“妈呀,你妈给你吃的什么啊,你腿怎么那么长,关键还又白又细,太让人羡慕了。”
唐欣嗓门大,她一说话,班上好几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其中就包括程述也。
他眼里闪过惊艳,收腰的设计更衬的她的腰细,裙摆下是一双笔直匀称的腿,没有一点赘肉,可能由于长年穿裤子的缘故,皮肤白的晃眼。由于比例原因,其他同学到膝盖的长度,到了她这里还在大腿上当许多。
听到唐欣的话,陈姝叶顿时不好意思地坐下,背着的书包搁置在腿上,遮挡了众人的打量。她扯了扯唐欣的胳膊,示意她坐下,“开幕式多久开始?”
“九点吧,怎么了?”
刚刚走进教室,陈姝叶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凑近唐欣耳边,红着脸朝她说了几句,唐欣随后抬起头,一脸愁容地摇摇头。
唐欣朝她开口,“你先去厕所,我去给你借。”
陈姝叶朝她说了声谢谢,就马上起身去了厕所,毕竟她害怕耽误久了,连裙子上都沾上。
班上有些女生才转来不久,不过这种时候,也还是非常热情地表示愿意借给她的,不一会儿,唐欣就带着卫生巾去了厕所。
所幸的是,她发现的及时,裙子上也没有沾染上什么。她整理好一切后从厕所出来,唐欣忽然想到一件事,满脸愁容地对她说,“那你下午的运动会怎么办?——要不我替你去跑吧。”
陈姝叶摇摇头,她也没料到这次竟然提前了快一周,不过她还是知道唐欣身体的,每次爬个四楼都喘的不行,更别说1500米,况且她自己也还有个接力赛。
她安慰着开口:“没事,我慢慢跑呗,反正也不是冲着拿第一去的嘛。”
“那行,不过你可一定不要逞强啊,跑不动了就走几步,就算跑个十几分钟也没有关系的,我看谁敢说什么。”
听到她的安慰,陈姝叶有些暖心,“嗯,知道了。”
八点半的时候,郭旭组织着班上的同学去操场候着,程述也拿着三班的旗杆站在最前排,酒红色衬衫,黑色长裤,倒有些英伦王子风。等上一列队地走远后,就轮到他们进场了。
广播里的喇叭声也跟着念了起来:“现在向我们走来的高一三班,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展示着他们的英姿。”
程述也举着牌子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面,沐浴于阳光之下,陈姝叶站在队伍之中,看着他的侧脸,直到多年以后,她想起这幅画面也仍旧会觉得心动不已。
这个少年,永远会在她的青春里拔得头筹。
接下来就是开幕式宣讲,致辞,升国旗,唱国歌,而一套流程之后,一上午也基本过去了。
下午三点的太阳火热地悬在天空,似乎水泥地都被照地散发着热气。而此刻运动会才如火如荼地展开。
与陈姝叶并排着还有七个女生,几人身上分别穿了不同数字的赛服,“预备——”教练吹了一口哨子,把手中的旗杆一挥,“各就各位,跑!”
陈姝叶顿时感觉身旁的人齐刷刷地冲了出去,压力瞬间上来,也就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跑了两圈过后,她便感觉传来小腹密密麻麻地疼意,好像有只手在她腹部搅动着,疼的她额头都不自觉浸出了冷汗
喉间传来有些腥甜的血味,她感觉自己手脚都有些冰凉了,脸上的血色褪去,她连耳边的声音好像都听不见了,视线没有焦点,她只能慢悠悠地朝着最后的终点晃去。
还有半圈时,她看到了唐欣站在终点朝她挥手,她勉强地冲她笑了笑,努力地平复着呼吸。突然,视线中出现了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人,拿着瓶水,嘴角噙着笑,在看她。
是程述也。
陈姝叶忽地感觉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她莫名地在心里拧着一股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么糟糕的结果,尽管他并不在意。
她加快了步伐,朝着终点线跑去,或者说,是朝着那个人跑去,这一刻,好像连风都是甜的。
耳边的风依旧热烈地吹着,她想起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当下莫名有些适合——有的人是只活一瞬间的。
到达终点那一刻,她没看到那个熟悉地身影,胜利的喜悦瞬间被失落淹没。她弯着腰,拼命忍住眼里的酸意,泄了力气后,才发现腿有些软,如果没有唐欣扶着,她想她可能已经跪下了。
她接着唐欣递过的水,没着急喝,只是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喘的有些厉害,“我,刚刚……是…第几名?”
“第五名,很厉害了,叶子,能跑完全程就足够让我们佩服了。”
赵钊跑过来,“是啊,可以了,毕竟你可是咱们班唯一跑1500的女生,能够报名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陈姝叶脸色仍旧是惨白惨白的,弯着腰大口喘着气,只冲两人笑了笑,喝了口水,努力平复着呼吸。
赵钊这时忽然想起刚刚还在的程述也,怎么突然没见到了人,有些奇怪,“咦,刚刚还在呢,这会儿人呢?”
正说着,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跑来,他腿长,几步就跑到陈姝叶面前,手心朝上,摊着一块巧克力,“吃块糖吧,不然一会儿低血糖该犯了。”
少年跑来好像带着一阵风,吹散了她心里的酸涩,接过他掌心的巧克力,指尖碰到他手时,她飞快地缩了回来。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撕开巧克力,含了下去,嘴里瞬间蔓延开丝丝甜意,藏着少女隐秘的心事。
一旁的赵钊拍着他的肩膀,“唉兄弟可以啊,还是你细心,比我这个体委靠谱多了,我刚还说你去哪呢?走,去看看咱们班还有哪些女生还在比赛,买几瓶水去。”
赵钊勾着程述也的背走了。
陈姝叶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嘴里的巧克力融化,包裹在最里面的苦意蔓延出来,连舌尖都是苦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原来,他只是为了帮忙尽“体委”的职业而已,原来,他对谁都这么好,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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