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说话间,顾浅猛地起身,狗蹿到齐小飞身后。
若是这人暴起行刺,顾浅会趁齐小飞与他纠缠的时候跑路。
齐小飞一声“得令”,起身面朝窗外,抬手放到嘴边——“吁!”
一声急促的口哨声后,楼下禁卫二话不说纷纷提枪冲入永辉大酒楼。
大堂正在吃饭的宾客傻眼了,酒楼掌柜眼睁睁看着护卫军强势冲上楼,吓得连手里账本都拿不稳。
他虽然不知道这是禁卫,但是他们的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世家贵族的府兵。
永辉大酒楼背后主子虽然大有来头,家中府兵气势也没有这么强。
看护卫军如此架势,怕不是楼上那位贵客遇到歹徒了吧?
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今日酒楼当班的人恐怕都要陪葬……
这厢,雅间里却一派风平浪静。
岑沐年仍然坐在凳子上,举起双手向顾浅投降,一副无辜模样:
“夫人这是作甚?鄙人是哪里将夫人得罪了吗?”
顾浅站在齐小飞身后,双手抱臂:“你会武功。”
“做生意行走天下,会一些拳脚功夫傍身。”
顾浅不会武,自然不知以齐小飞的实力。
寻常门派即使是掌门,光凭指力是万万夹不住他刚刚全力一刀的。
不过齐小飞没有当场点破那并不仅仅是“傍身的拳脚功夫”,否则女帝一定会怪他无能。
“你来路不明。”顾浅说。
岑沐年笑道:“鄙人也不想打扰夫人,那暴徒好不讲道理,突然发疯一掌将我打进来……夫人若是生气,在下愿赔礼道歉,还望夫人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顾浅冷笑一声,来不及了。
急促有序的脚步声夹杂着盔甲摩擦声由远及近。
禁卫推开破门,飞快扫视一圈雅间动静,然后朝顾浅齐齐跪下。
顾浅绕至禁卫统领齐小飞身前,看着岑沐年道:
“瞧见门外的兵了吗?你挑两个人对战,赢了我请你吃饭,输了你赔我一千两。”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
一人单挑两个禁卫军,倘若他赢了,哪怕赔上整个禁卫团顾浅也不会让他活着走出酒楼。
若是输了……既然输了,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与她无关。
不止是齐小飞,门外的禁卫军也听出了女帝的意思。
两个禁卫军打一个江湖草莽,就算是胳膊腿全折在这儿也不能输!
这已经不是输赢的事,事关朝堂脸面和家族前途。
岑沐年看着顾浅,强忍住眼中笑意,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递与宫娥,姿态谦卑地说:
“夫人府上都是精兵良将,在下怎敢造次?”
他这会子看起来人畜无害。
顾浅瞟了一眼银票,约莫认得上头“壹佰”两个字。
宫娥在她的示意下接过银票,将每一张都翻阅检查,确认是否藏毒。
她检查完毕,冲顾浅微微福了福,并未说话。
顾浅转身对齐小飞说:“你拿一张带大家去吃饭。”
齐小飞闻言,虽有不解,但还是依令躬身抱拳道:“遵命!”
他捏了一张银票冲门外的禁卫大手一挥:“跟我走。”
禁卫有序下楼后,候在外面的酒楼掌柜擦了擦汗,挤出和善的笑容走进来朝顾浅作揖道:
“贵夫人大驾,小店备了薄酒小菜,还请贵夫人移步花间……”他做着“请”的姿势。
这个雅间破门烂凳子,已经不适合用餐。
看热闹的群众见护卫团走了,逐渐散去。
个别好奇心强的人看到了顾浅的面容,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谁家夫人生得这样好颜色,真乃天仙也!
难怪出来吃顿饭都要派这么多护卫跟着。
酒楼掌柜领着四人来到一个视野最佳的大包间内,里面陈设奢华,桌上已经布好凉菜酒水。
“贵夫人,热菜稍后就到,您二位慢用。”掌柜说完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二位?
顾浅回头,岑沐年居然不声不响跟在宫娥身后也进了花间。
见她三人齐齐回头皱眉看着自己,岑沐年一耸肩,摊开双手很无辜:
“在下全身的银子都奉与夫人,没钱吃饭了。”
“放肆!滚出去!”一名宫娥凶巴巴地呵斥岑沐年。
岑沐年眼中笑意瞬间敛起,他眼底浮起寒意反问那宫娥:
“你说什么?”
那宫娥挺身挡在女帝面前,疾言厉色道:“登徒子……”
余下的话还未出口,她就缓缓倒下了。
岑沐年身影如鬼魅般在两名宫娥身边晃了一下,她们便昏倒在地。
顾浅见状,立即抄起一把凳子举过头顶准备砸出去。
层层粉色衣袖落下来,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臂。
岑沐年想起刚刚胡颖坤挨的那一凳子,心道也不知道那孩子被打出毛病来没有?
他指了指顾浅手里的小圆凳道:
“我若想杀你,你连马车都出不了。”
顾浅暗暗心惊,将凳子抓得更紧:“你认识我?”
岑沐年轻叹一口气,忽然闪到顾浅面前,将她手中圆凳钳住:
“许久不见,你不记得我倒罢了,居然还怕我?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吗?”
这口气。
这用词。
顾浅感觉俩人渊源颇深。
她暗暗庆幸,这家伙身手强得变态,好在不是刺客。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岑沐年见她仍然警惕不肯放下凳子,无奈笑道:
“我叫……朱长熠。”
顾浅放下凳子,坐下来。
心道:猪肠衣……这名字好烂,朕回宫就找人查你祖上八代,你最好是干净的。
酒楼掌柜敲开门进来盯着人上菜,见到两名宫娥倒在地上,先是一惊,后又望向顾浅和岑沐年。
“没事,饿晕了。”顾浅夹了一块藕片塞入嘴里。
掌柜唯唯诺诺点头,带着满腹疑问退了出去。
热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摆满一桌子。
厨师手艺不错,虽然烹饪手法简单,但胜在食材新鲜调味得当,顾浅努力干菜。
她本来就饿,又被刚刚的闹剧一吓,更饿了。
岑沐年给顾浅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庆你我重逢。”他端起酒杯道。
顾浅眼皮未抬:“我不饮酒。”
岑沐年淡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味清浅,远不及胸中情绪翻涌。
顾浅很快吃饱,她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嘴,悠哉悠哉地开口:
“听猪公子语气,像是认识我很久了。”
岑沐年放下筷子道:“是有很久。”
久到他都记不清过了多少年。
顾浅瞧着他,抿唇暗笑,他却不再说话。
“说说吧,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不相信女帝会跟一个商贾弟子成为朋友。
两人身份悬殊,性格也天差地别,完全聊不到一块去。
岑沐年脑海里涌出无数回忆……
那天阳光正好,他被高年级男生堵在角落勒索,是顾浅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他们,然后面目狰狞地把他一周的零花钱要走了……
那夜月色旖旎,高三毕业酒会上,顾浅将他按在墙上夺走了他的初吻……
后来,他冒死劫机将她救下,她却将他囚禁……
他在黑暗里守护她数百年,一路追随至此,她却将他忘了……
岑沐年笑了,笑得怅然。
又一杯酒下肚。
“你那时候……强势,霸道,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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