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午睡醒来,懒懒的从床上坐起,见季符离倚在美人榻上看书。
他一条腿曲着,狼烟灰色薄纱细绫长袍勾勒出修长的腿型。
不用看也知道,书卷后面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有多勾人。
“你中午不睡觉吗?”她揉着眼睛问。
季符离放下书,起身走过来:“我小睡片刻就够,浅浅下午还去习字吗?”
顾浅想了想。
宣政殿太远了,大热天的她又有伤,颠来颠去难受。
“去花厅写吧。”她说。
“好。”
季符离扶顾浅下床,宫娥们捧来温水和帕子让顾浅洗脸净手。
顾浅指了指一旁的青铜冰鉴(jiàn)道:“取些冰来,大热天的温水洗脸不痛快。”
奉温水的宫娥跪下道:“陛下,赵院判吩咐过,陛下身子欠安,需少碰凉物……”
顾浅:“?”
她表演毒发吐血那是为了迷惑反派,好叫他们觉得女帝命不久矣,就不会着急动作了。
怎的还假戏真做限制起她来了?
顾浅望向季符离。
宫娥也飞快地看了一眼季符离。
季符离淡淡一笑,伸出手接下帕子,起身浸了温水,拧干了递给顾浅。
顾浅:“……”
你们都不是好人。
女帝同季郎官去了花厅读书写字。
没多久,女帝就叫着头晕脚痛写不了字,命人赶来一架双人马车,在宫内闲逛起来。
这还是顾浅第一次正儿八经逛皇宫。
皇宫分为前后两部分,中间有宫墙和甬道隔开。
前面是太和殿、宣政殿、南书房以及三省六部办公处。
后面是内宫,面积很大,宫殿林立风景如画。主要是女帝和皇夫郎官们的居所,六局二十四司及当差的宫娥内监们下了值统一在西六宫安置。
宫人拿了腰牌出宫办事多走西门,百官上下朝走东门。
马车逛到一处华丽、宫门紧闭的宫殿,季符离问她是否要进去看看。
顾浅心道经过那么多地方你都没提议去逛逛,这里很特殊吗?
“脚痛,不去。”她说,目光平静没有波澜。
马车继续前行。
季符离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了。
他看向女帝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浅浅,你真的能放下东方无极吗?
当年顾浅跟女帝撒泼,宁愿不要储君之位也要同东方无极在一起——他们明明认识不到一个月。
皇夫之位本该是他季符离的。
他陪伴女帝长大,同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将整个人整颗心都倾与她,她却在见过东方无极之后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季符离将目光从顾浅脸上收回,却听得她语气淡淡的问:
“那里住着很特殊的人吗?”
季符离淡淡一笑:
“那里……曾住着已故皇夫,东方无极。”
“东方无极”四个字,季符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
东方无极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能同自己争什么呢?
他只是害怕勾起她的回忆,更害怕勾起她的痛苦。
“哦……他跟东方颀长得像吗?”顾浅问。
问完才意识到女帝是认识东方无极的,便说自己落水之后忘了许多人许多事,不大记得东方无极的模样了。
听到顾浅这么说,季符离心房狠狠颤了一下。
是因为用情太深伤得狠了,所以干脆选择遗忘吗?
不过,忘了也好。
忘了也好……她心里的位置便能空出来。
季符离伸手揽住顾浅肩膀:“是有些像,亲兄弟总是会长得像。”
顾浅瘪瘪嘴很不屑:“切!我现在一看到东方颀就来气。”
她不是介意东方颀出轨,她又没瞧上他。
她介意他出轨反派醇亲王。
更介意他出轨就出轨,但是敢做不敢当没有种。
最介意的是他心里明明没有女帝,却能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来……
这种渣男,总有一天要叫他死在她手里。
“浅浅气什么?”季符离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看着她晶亮的眼睛。
顾浅靠在季符离肩上,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气什么,反正提起他我心里就不舒服。”
“那就不要想他了……”
季符离说着,唇瓣覆了上来。
马车一路疾驰至清思殿门口。
季符离抱着顾浅进了殿……
两人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
季符离将顾浅轻轻放到软轿上,目送她离去。
顾浅回到紫宸殿用过晚膳,屏退左右,将茉心单独留下。
茉心见状,不急不缓地跪下磕了头,低着头没有看女帝。
“你倒机灵,知道朕要问话。”顾浅喜欢机灵的人。
茉心想:问话?不应该是问责吗?
虽有疑惑,但她还是毕恭毕敬地开口道:“陛下问话,奴婢自当知无不言。”
“好。”顾浅抬起伤腿放在脚踏上,纤眉微挑道,“你会武功?”
茉心暗暗想:这事陛下不是一早就知道吗?何故再来问?
“是,奴婢习武十三年。”但是谁教的她不能说,至少主子没同意之前不能说。
顾浅心道好家伙!十三年,那不得是个世外高人?
“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和进宫目的吧。”
如果是为了保护女帝,谁肯下这个血本?
赵太保那个清贫样子一看就不可能……
等等,会不会因为钱花在这些项目上所以日子清贫?这么一说也能说得通……
顾浅这头胡思乱想着,垂眸对上了茉心充满疑惑的一双杏眼。
她在茉心眼中仿佛看到了……怀疑?!
难道她说错什么暴露了自己?
“你这是什么眼神?”顾浅喝道,“朕要不是落水伤了脑子,能忘掉那么多事?”
茉心被顾浅一唬,连忙磕头道:
“陛下恕罪!奴婢名叫茉心,是陛下取的……”
六年前,岑沐年小将军远赴北疆之前,强留了她在女帝身边伺候。说女帝若是不留下她,他便夜夜翻墙来皇宫找女帝谈心。
女帝又气又恼,只得留下茉心在紫宸殿当差。
茉心原本不近身伺候,只是前日里女帝一怒之下埋了一批贴身的宫娥,吴大监便指了她去伺候女帝。
顾浅眯起眼睛,瞧她不像撒谎的模样。
这么说来,茉心算是岑沐年小将军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保镖,或是一只眼睛?
可是……插眼不应该偷摸的吗?
就这样明晃晃的在女帝面前插眼,是该说岑小将军天真,还是该说他狗胆包天太过狂妄?
宫外,城郊一处私宅内。
岑沐年捏着飞鸽传书双手负于腰后,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眼神晦暗不明。
胡颖坤悄咪咪凑过去看到了几行字,得知女帝近日常与季郎官宿在一处,便上前问:
“主子,用不用我去……”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岑沐年沉声道:“不要妄动。”
他搓磨几下指尖,笑得凄惨: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
胡颖坤却道:“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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