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帝如此说,百官呼啦啦跪下垂首道:“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起吧,别动不动死啊死的,晦气!”
“谢陛下!”众臣起身。
顾浅往堂下逐个扫视过去。
岑沐年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而来。
四目相对。
顾浅心里气呼呼的:个瘪犊子玩意儿,隔山打牛是吧?走着瞧!
岑沐年笑得明艳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顾浅想过要不要使美人计勾引他,让他成为自己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转念一想,万一人家爱的不是女帝NPC的皮相而是灵魂呢?
那美人计只会让岑沐年愈加厌恶她,然后手起刀落。
顾浅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错开了那道意味不明的炽热目光。
下朝后,女帝回紫宸殿沐浴更衣,用过早膳至宣政殿办公。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把手应宣而至。
女帝御赐尚方宝剑,要求三司暗中彻查虎贲军粮草短缺一案。
此案直接向女帝汇报,不得泄露,徇私舞弊者夷三族。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你一言我一语直指要害,筹备、拨给、运输粮草涉及户部与兵部众多官员,虽然任务艰巨,但是各个步骤环节都有交接册子,真要铁了心也能查个水落石出。
顾浅心道你们这些老东西明明有的是手段和能力,却在朝堂上缩着脑袋装鹌鹑,可恶!
正烦呢,御史大夫刘文学进言说:“陛下,岑、朱两位将军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尚且能连败敌军,手握兵权,不宜太过给脸,免得他们功高震主生出异心啊!”
御史大夫刘文学主管纠察官员之奸邪,肃正朝廷纲纪。
顾浅问:“前日曹圆直进言阻止朕加封定远将军挨了一巴掌,怎么,御史想学他?”
刑部尚书同大理寺卿没有看御史大夫一眼,心底已知晓女帝回护岑家的态度,于是圆滑地将话题带过。
案件虽复杂,有法度章程在,再难办也能办得成。
如今陛下态度明显,尚方宝剑既出,大家各自领命做事就好。
三人走时在宣政殿门口见了到定远将军。
他已换下朝服,改穿一身青山蓝暗纹细绫长袍,右臂系红绸,手执玄铁扇,戴着半张银面具,一副纨绔孟浪公子做派。
见了三位大员,他也不行礼,只是微微颔首便迈步入了殿中。
端的那叫一个目中无人。
“哼!小人得志!”御史大夫刘文学拂袖而去。
“哎,刘大人,你等等我们!”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赶忙追上去,后面抱尚方宝剑的内监也跟着跑起来。
这厢,宣政殿书房里。
顾浅喝口茶伸了个懒腰,就听得茉心说:“陛下,定远将军来了。”
嗯?大反派!
不应该先求见等宣么?
怎么直接来了?
顾浅诧异地望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岑沐年右臂上醒目的红色,视线往上就看到了一道灿若朝阳、不怀好意的笑容。
茉心打起珠帘让岑沐年进来,她生生挨了顾浅一道白眼:死卧底!
岑沐年像熟人一样在顾浅对面坐下,放下玄铁扇戏谑地看着她,眼里无一丝敬意:
“听说你打了曹圆直?”
顾浅冲茉心使了个眼色,她便领着奉茶宫女将门带上退出去了。
“定远将军,你挺放肆的!”顾浅看岑沐年的表情有些严肃。
无宣而入,还戴个面具,要是别人,早就被宫里禁卫一剑攮死了。
岑沐年却不以为意。
宫娥没有给他奉茶,他便伸手将顾浅的茶端了过来,捏起盖子吹吹,喝了两口,嫌烫又放下了。
“我瞧瞧你身子最近如何了。”
说完,也不管顾浅愿不愿意,他长臂一伸搭在人手腕上,眸子半眯装模作样把起了脉。
“想不到定远将军还精通岐黄之术……”
“嘘——别说话。”岑沐年伸出修长的手指堵住了顾浅的唇。
顾浅退开,翻着白眼暗骂一声登徒子。
“嗯,恢复得不错!”岑沐年收回手说,“看来季符离整顿宫闱成效不错,你饮食中没人下毒了。”
顾浅心中大惊,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转念一想,茉心是他的人,茉心知道的事他肯定也知道,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面对岑沐年这样自来熟的性格,顾浅很不适应。
自从昨夜知道他是玩家之后,心中更是一团乱麻,想了各种计划都觉得不妥,如今心里头慌得一批。
他一进来就表现出对女帝的关心,可他看顾浅的眼神实在谈不上恭敬——甚至连同类之间的礼貌都没有。
顾浅被他盯猎物般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甚至觉得,自己若是稍微表现得强势一些,这个大反派会不会直接单手拧断她的脖子……
就像他娘当年一枪刺穿先太子喉咙一样,母子俩一脉相传的暴戾弑杀。
也不知道女帝当年在招亲比试中将他一颗心伤得如何,现今他对女帝的情意还余下几分?
她是不是该放低身段试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可能拉拢他?
至少现在她占据着女帝的身躯,为了确保这副身躯完好无损,他俩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那个,岑沐年是吧,你进宫有事吗?”顾浅问。
如果他表明自己是玩家,顾浅也不打算藏着——至于坦白多少真相,越少越好。
岑沐年展颜一笑,从腰间荷包内拿出一枚素圈金戒指递到顾浅眼前:
“昨夜收到定情信物,今日特来还礼!”
顾浅蹙眉,哪门子定情信物?
……哦,那簪子。
她不过随手从头上拔的,意思是“我懂,我知道你也是玩家,我愿意与你握手言和”,怎么成“定情信物”了?
顾浅抬手将戒指推回去,说:
“你误会了,我们素昧平生,那不是定情信物,我随手拿的。”
岑沐年捏戒指的手指力道重了几分,他挑眉问道:
“素昧平生?顾浅,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
顾浅轻轻叹了口气,端坐着说:
“既然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我——不是女帝。”
说完,她认真地看着岑沐年。
面具下,他神色平静——如她所料。
顾浅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是不到一个月前才来这里的,来了就掉水里昏迷了……所以你说的什么记得不记得之类的,那不是我跟你经历的事,我自然不记得。”
“我当然知道你是才来的……”岑沐年说这话时,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你又将我彻底忘了。”
“什么?”顾浅狐疑地盯着岑沐年。
他眼中满是一副痴心被辜负后的落寞寂寥。
顾浅通过面具看他的眼睛,看得瘆得慌。
心道这人莫不是六年前被女帝伤得狠了,脑子里出幻觉了吧?
“那个,说说你呗!”顾浅转移话题,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我?”岑沐年将戒指捏在指尖,淡淡一笑,“我老样子。不断地出生、长大、找你、死去……循环往复。”
顾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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