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中烛火昏暗,负责灯火的宫人料定皇夫已彻底失宠,值班也开始敷衍了事。
东方颀蜷缩在床上,任由一阵更甚一阵的头痛侵袭,疼得浑身暴汗淋漓。
原来这么多年,陛下就是这样硬扛过来的……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他要亲眼看着顾秧称帝,要看着顾浅匍匐在他脚下求饶……
顾秧……顾秧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她手中有解药……
他一定要撑到顾秧来救……
东方颀昏昏沉沉,醒了头痛,痛麻了又陷入昏睡。
负责膳食的内监一日三餐送到床边,有时候东方颀醒来会吃一些冷食。
有一次,女帝命人将东方颀洗干净搬到御花园晒太阳。
东方颀浑浑噩噩中瞧见女帝倚在岑沐年腿上,岑沐年帮她轻轻按头,两人有说有笑,一如当日画舫上他俩鹣鲽情深的画面……
他听到女帝说:“哎你说,顾秧都知道东方颀中毒了,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送解药来?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他?”
又听到岑沐年说:“顾秧连东方无极都能毒杀,何况一个东方颀呢?说不定人家早就看穿了你的计谋,宁愿舍弃东方颀也不会把解药送进宫。”
女帝说:“那你说,顾秧对东方颀到底有没有动过真心呢?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利用?”
岑沐年说:“不好说。你以为人人同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女帝说:“见一个爱一个怎么了?至少我是真心实意的!你看,东方颀私通顾秧,还对我下毒,我不也没有砍他?”
东方颀心中震撼,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久久发不出声……
再醒来,还是在长乐殿寝殿之中,床边摆着凉透的菜粥。
那厢,敕造醇亲王府。
府内接连三夜遭受袭击。
王府大总管裘万海身中数箭不治而亡,府兵伤的伤死的死,出去报官的人一去再无音讯。
顾秧又惊又怕,第四日黎明时分竟发起了高烧。
天大亮时,庄子管事来报,庄子遭人点了好大一场火,将里里外外烧了个干净。
“哪处庄子?”她捂着胸口问。
“就是……就是您常去的那处庄子。”管事的吓得头都不敢抬。
醇亲王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这厢,女帝将东方家大房抄家、革职,一气呵成。
就在他们戚戚艾艾等着下一步判处的时候,却得知灾难已经结束。
女帝放话:不落狱,不流放,不贬籍。
一时间,东方家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崩断,上下抱头痛哭。
坊间传闻女帝念旧情,不忍赶尽杀绝,竟也渐渐传颂起了仁德美名。
八月晚间凉爽,天边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云麾将军正在庭院投壶玩,她得了信儿,不屑道:
“先帝有句话说得好,与人为敌,要么不出手,要么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开国侯嘴角噙着笑,眉头却渐渐拧紧。
陛下不走下一步,不代表真的放过东方家。
不落狱,不流放,不贬籍——如此一来,东方家上下对女帝心怀感恩,同时还会想着拼尽全力东山再起。
只是家中被抄没一空,上百张嘴每天要吃饭,生存都难。
很快,他们便会被吃饭穿衣等琐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心力东山再起?
就算有门路求告,囊中羞涩要如何求告?
况且东方家出了这么不光彩的事,谁还敢沾惹?
家中子弟不止仕途尽毁,连婚事也没了着落。
不止是大房,整个东方家族都将没落。
女帝饶恕东方家族性命,那是女帝仁德。
别人敢去帮扶东方家,那是公然与女帝为敌。
东方家的人将眼睁睁看着大厦倾颓毫无办法,直至心志被磨灭殆尽,再也翻不了身。
自三司会审粮草案以来,大理寺卿手执尚方宝剑带着御林军挨个上门抓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谁还会关注他东方家?
近日里,百官告假的告假,称病的称病。
早朝时,人员竟少了小半。
翌日上午,吴大监来开国侯府宣旨:
“门下:定远将军岑氏子沐年正直忠勇,睿智仁德,可封冠军大将军,赐上都护实职,赐食邑(yì)两千五百户,主者施行。”
岑沐年接过圣旨,吴大监命内监将一个锦盒交给他,道:
“贺大将军高升!陛下还将东市南坊一座占地九十余亩的大宅子赐予大将军,这里是房本地契文书。”
那宅子坐北朝南,光后头花园就占地四十来亩,极尽奢华。
“南坊?”云麾将军英眉微挑,“那不是先帝曾赏给西梁质子的府邸?”
西梁质子是醇亲王顾秧生父,与先帝情好之后,突然不告而别回了故国。
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头。
吴大监笑着打哈哈,没有接话,得了赏便回宫复命。
宣政殿中,顾浅在翻看札子。
自三司会审粮草案以来,每日呈上来的札子多了许多,大部分是替人求情告饶的。
岑沐年打帘进来就问:“为何突然赏赐这么多?”
顾浅抬眼道:“总不好叫你一直倒贴钱为我办事。”
俗话说,穷文富武。
岑丹与朱修远延请天下名师教儿子功夫,他成年后又暗中培养杀手、铺设情报网,都是流水的银子花出去。
“你我之间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岑沐年大步过来坐在对面,端起顾浅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饮而尽。
宫娥进来奉了两杯热茶。
“你回京不过月余,眼下接连升职如同登了云梯,小心招人记恨。”顾浅笑道。
东方颀出轨投毒让东方颀家那一支一朝覆灭,粮草案让朝中户部和兵部元气大伤,他岑沐年却扶摇直上成了女帝跟前的新贵。
女帝出手师出有名,别人不会记恨女帝,只会嫉恨他岑沐年。
更有人背地里说他出卖色相,哄骗女帝给他加官进爵,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问题不大。”岑沐年随手拈起一本札子看,“能为你吸引一些火力是好事。”
顾浅斜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两人不紧不慢看完了所有札子。
“大将军怎么看?”顾浅问他。
自仓部主事往下,粮草督运、押运官、将作大匠、前锋游弈使、转运租庸盐铁使……所有能摸到或摸不到的基层官员,都伸长了手从军粮里薅一把,涉案人数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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