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虽是落败,眼中却毫无惧意。
“知错?我为什么要知错?”林伯面色狰狞地怒视着秦风,喝道,“你一失踪就是十年,十年!你知道这十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内有各峰一盘散沙,外有群敌虎视眈眈,如果没有我们撑着,北凛剑宫早已不知道灭亡多久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剑宫,你根本没有资格质问我。”
秦风见状摇头,轻叹道:“林伯,你的错并不在此。”
“或许你的确是为了剑宫,但你不该为了提升实力残害无辜,更不该将剑指向自己人。”
“北凛剑宫能够成为青云界北域的顶级势力,靠的不仅仅是实力巅峰的人,更多是靠的每一个弟子的付出。”
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其实已经极少会亲自出手了,因为牵扯太大。
站在巅峰的那些人,更多是起到震慑的作用。
所以,各势力的声望和地位,几乎都是靠着众多底层弟子用性命换来的。
但林伯显然并不能理解。
对于北凛剑主的话嗤之以鼻,林伯冷哼道:“放屁,一个势力只有出现足够强的人坐镇,才能不被外敌觊觎,才能带领门下弟子走得更远。”
“牺牲区区几个人又怎么样,我为的,是整个北凛剑宫的未来。”
顿了一下,林伯冷然喝道:“成王败寇,我不指望你能放过我,动手吧。”
林伯很清楚,随着他彻底落败,北凛剑宫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北凛剑主没有说什么。
很快,秦风的目光恢复清澈,缓缓降低身形落到林伯面前。
四目相对,秦风突然提起长剑,毫无预兆地刺进了自己的体内,然后拔出。
甩掉剑上的鲜血,秦风看着林伯震惊的脸庞,冷声开口:“林伯,你曾经救过我,这一剑算我还你的。”
“从现在开始,你我恩怨全消。”
“我秦风的剑不斩恩人,哪怕是曾经的恩人,你……自裁吧。”
说完,秦风默默地转回身,不过袖间,还是藏了一把飞剑。
林伯已对他起杀心,而且固执己见,绝不能留,不然后患无穷。
念在往日恩情,秦风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当然,如果林伯冥顽不灵,还要与他继续厮杀的话,那他也不会再留情了。
不过,显然秦风多虑了。
林伯怔怔地看着秦风的背影,突然笑了:“秦风,你是个人物,我输在你手上不冤。”
“可惜我多年谋划,费尽心思,为了提升实力杀人无数,最后终是一场空。”
说话之时,林伯双掌握在一起,雄浑无比的天地源气在其掌心疯狂汇聚。
接着,便是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眉心。
轰!
随着一道源气激荡开来,林伯全身气势尽散,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林伯陨落,一场内乱随之平息。
此时,北凛剑宫内外门各座山峰的峰主、长老、弟子们全都汇聚于此,但这方空间却是出奇的安静。
诸人看向秦风的目光,也是颇为的怪异。
通过刚才的对话,所有人都已明白,此时的秦风,已经不仅仅是秦风,还是北凛剑主。
只是,一具肉身,两个身份,着实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熟悉的朋友不敢亲近,长辈人物不敢放肆,就连秦风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是不可能将肉身一直借给北凛剑主用的,但对方若是赖着不走,他也不能真的施展血咒将对方抹杀。
否则,他毫不怀疑各峰峰主会直接跟他拼命。
最后,还是北凛剑主主动打破了宁静。
扫视着四周的人群,北凛剑主轻笑道:“十年未见,想不到我北凛剑宫壮大了许多,还多了很多优秀的陌生面孔,很好。”
“真可惜,我不能停留太久。”
闻听此言,四大峰主立刻飞了过来,面色急切。
肖璇率先开口问道:“宫主,你又要走?”
闻言,秦风的眼底升起一抹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沧桑。
片刻之后,北凛剑主低沉的声音响起:“当年我为求突破,冒死进入吞元炼气塔底修行。”
“可惜,我非但没能成功,连肉身都随之崩灭,若不是最后关头意外神魂破境,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形神俱灭了。”
“幸得这个小家伙被林伯追杀,避难至吞元炼气塔底,我才能借助他的肉身重见天日。”
“不过,我已经和他约好,不能一直借用他的肉身。”
“用我的。”林涯立刻站了出来,正色道,“宫主,我也一把年纪了,自知天赋有限,终生也难以更进一步。”
“如果宫主不嫌弃,我愿意与宫主共用一副肉身。”
北凛剑主闻言轻笑摇头,看了眼倒在脚下的林伯,叹道:“林伯终究是急了些,竟然没有注意到,我也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我凭一缕神魂苟活至今,已经没有遗憾,未来的北凛剑宫,就交给你们了。”
“各位,保重。”
北凛剑主抬起双手,对着四周诸人抱拳轻笑,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看着这一幕,四周众人皆是黯然失色。
但是没等他们开始伤心,北凛剑主突然睁开双眼,提醒道:“对了,等我死后,绝影剑宗一定会有所行动,你们要小心提防。”
“据我所知,古元一直惦记着青云界北域的一件至宝,似乎是在一座小城下。”
“我若活着,他还会忌惮三分,但我陨落的消息一旦传开,他势必再无所顾忌,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他。”
一日之间,林伯和北凛剑主相继陨落,这种消息根本不可能封锁得住。
这些年古元虎视眈眈,对北凛剑宫的敌意早已经不是秘密。
所以,他们要早做准备。
“谨遵宫主命令。”所有人抱拳躬身,一脸郑重。
北凛剑主含笑点头,再次闭上了双眼。
众人等待了许久,见北凛剑主没有再开口,皆是暗暗叹了口气,浓浓的悲伤之情涌上心头。
人群之中,甚至有心软的女弟子低声啜泣起来。
但在这时,北凛剑主突然再次睁开双眼,吓了众人一跳。
“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
北凛剑主扫视着四位峰主,郑重提醒道:“这个小家伙的天赋机缘世所罕见,而且心性上佳,重情重义。”
“我走以后,你们要竭尽全力地培养,若是有朝一日他能站到青云界的巅峰,对北凛剑宫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等明白。”四位峰主立刻答应。
“如此,我便放心了。”北凛剑主轻轻一笑,“这次真走了,保重。”
看着北凛剑主缓缓闭上的双眼,众人这次没有着急悲伤,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片刻之后,那紧闭的双目再次睁开。
肖璇见状,一脸无奈地笑道:“宫主,要不你先别着急走了吧?”
旁边几人也是哭笑不得,再折腾几次,他们都受不了了。
然而下一刻,对面少年发出的声音,却是恢复了清澈:“宫主他,走了。”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同时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不对,这种情况应该悲伤才对。
可是他们发现,被北凛剑主这么一搞,悲伤的气氛竟是怎么也回不来了。
“宫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林涯苦笑摇头。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猜到了北凛剑主的用意。
虽是悲伤,但也不像最初那样难以接受了。
接着,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了秦风。
林涯率先开口说道:“秦风,宫主临终嘱托,让我们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你,你的意见怎么样?”
秦风面色平静,点了点头:“遵从宫主遗愿。”
刚才北凛剑主交代遗言的时候,以神魂封禁了他的五感,秦风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他却对四位峰主的态度毫不意外。
因为在他恢复五感的时候便发现,他的魂海之中,多出了一股恐怖得令人心悸的强横魂力。
北凛剑主神念已消,却将魂力留给了他,这无疑是一份天大的财富。
虽然他现在还无法调动这股力量,但他却可以直接将其吸收,壮大自己的神魂。
有朝一日将这些魂力尽数吸收,他的神魂将如北凛剑主一般,达到化神境。
换句话说,他的神魂在达到化神境之前,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与瓶颈。
秦风很清楚北凛剑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借有还。
而且,留给了他一份天大的责任。
良久,秦风心中轻轻一叹,自喃道:“前辈走好,这份责任,我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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