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正在暗自神伤中,难以喘息的时候,一个消息让她瞬间满血复活。
她几乎飞奔着来到那个地方,熟悉的人影正在焦急地张望着。
我妈激动地扑过去,将那人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你咋这会儿回来了?”
“看你来了!Happy吗?”
两人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双手交叠,兴奋地原地转圈。
严相辉,与我妈是高中同学,坐了两年的同桌。
“我太happy啦!”
“走吧,外面热,随朕进宫,一同避暑纳凉!”
“哎哟我去!”我妈情不自禁地轻呼。
“唉,这反应不对呀!”
我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紧紧地挽住严阿姨的臂膀,进了房间。
她郑重其事地问道,“说说看,这一年过得咋样?咋就把你的精灵气给磨光了呀!”
“嗨,我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秀恩爱啊!”
“嘁!”
“你都不觉得,这是我的内敛品质啊?”
严阿姨并不满意我妈的答案,于是,她的抱怨脱口而出,“跟你说了,像这种有孩子而且已经成年的男人,你得第一时间排除掉!像这种情况,要不了几年,他儿子结婚,儿媳坐月子,再到带孙子,哪样不把你这个免费保姆用到骨头渣都不剩啊!”
我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顾虑,她也不是没有过。
“咱们现在这个年纪,要真遇上个一时半会儿舍不得的,你就当自己交了个男朋友,千万不能结婚,这样也就免了他家乱七八糟事儿来烦你!多省心的!”
我妈也只是淡淡一笑,却问道,“亲爱的,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别打岔!”她微眯双眸,继续追问道,“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变化!嗯,标题就叫,《惊异:精灵女王沦落为免费保姆》!”
“哎哟!”我妈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腰,嗔道,“陛下,妾身有什么好研究的呀!”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好意思跟我这个女人秀恩爱吧!”
“哎哟,谁怕呀!”
“说得跟真的似的!”
严阿姨的话音未落,脸上落下一记轻吻,她便娇嗔道,“讨厌,人家都没卸妆呢!”
“好妹妹,把你的胭脂赏我吃了吧!”
两人相视过后,便朗声笑了起来。
“辉辉,你这次不打招呼回来,是不是有啥事?”我妈突然开口问道。
“唉,这话问的,没啥事我还不能回来了?”
“可是,你不是刚回来,还不到半年呀!国际航班唉,你当绕村高速呢!唉对了,你带孩子了吗?回老家了没?”
“哎哟,你咋也变得跟我妈一样了呀!问题跟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没完呀!”
“我,是不是啰嗦了?”
“我刚转机到家,能不能给我点安慰呀?”
我妈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愣了两秒钟,便将严阿姨拥入怀中。
“亲爱的,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没能躲过呀!”严阿姨依偎在她肩头,喃喃着。
“啥事?”我妈也轻声问道,她的揣摩差点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我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了?多大岁数了,得有一百岁了吧?”
我妈的记忆里,严阿姨的奶奶好像早都去世了。可这样的想法,她不能说!
“我那奇葩爸非要我回来送殡。我现在心里直打鼓,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的难受啊!”
“辉辉,别怕!”
“你说我吧,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好不容易等他们回来了,却等来他俩离婚。好不容易被我外婆养大,被我妈和姨妈带去了国外。现在好不容易有几天安宁日子了,我爸又开始惦记上我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了。那感觉,好像我在国外捡钱似的!我妈说他两句,他就威胁我们,说要去舅舅单位投诉,还要网络发帖,说是我舅舅阻止我回国尽孝!”
“太过分了吧!”
“谁说不是呀!自小我也就跟我爸家里挂了个名儿而已,都是我外婆一手给我养大、送我上大学的!现在,我都四十岁的人了,愣是对这种无赖没辙!唉,活这么久,有时候真想死给他看!”
“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弟了!你遇上一个,我遇上一家子!”
“林烨又犯浑?”
“林烨他妈!”
“他妈还有啥资格来跟你作妖?”
“八成是看着圆圆能挣钱了呗!那一家子,钱是亲祖宗!”
严阿姨搂住我妈的肩,深叹道,“所以你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两手准备,让圆圆尽可能地离林烨远点!男人无耻起来,内裤都不要的!”
“嗯,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事呢!”
“那就好!需要帮助给圆圆联系国外的学校,尽管吭声!我就不信林烨他妈的混蛋能追到国外去!”
“辉辉,你奶奶哪天出殡?”
“哎呀,我现在好期待有啥事发生,然后我就这么顺利错过这场葬礼了!”
迎着我妈的蹙眉相视,严阿姨讪笑道,“是不是感觉我挺不孝敬的?”
我妈却抿嘴一笑,抱住她安慰道,“咱俩呀!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严阿姨不解地看着我妈。
“我呢,初一的时候,我奶奶去世。我当时,跟我哥都快笑傻了!”
轮到严阿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情况,我爸他们兄弟三个,我爸是他们兄弟里面最小的,但不是所有孩子里面最小的!我大姑比我爸大,小姑比我爸小,所以,我爸从小时候就是被全家人欺负的那个。我哥出生后,他们兄弟分家,我爸央求我奶奶,让她跟着我们家!可是,我奶奶声明,‘我可没力气帮你带孩子!’”
“真是过分!”
“这还不算吧!”
“这还不算啊?”
“后来,我大伯家又生了个小女儿,比我哥小一岁!我奶奶顿时化身宇宙无敌全能婆婆,照顾我大伯母坐月子,给大伯一家洗衣做饭全包,还负责带孙子孙女,一手给我大伯家的孩子带到上学!”
“我记得,你大伯是老师?”
“是的!”我妈叹道,“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我大伯母的爸,是他们镇上的书记!”
“人的舔狗心态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我和我哥,从小到大,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就是我俩相依为命的时候!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爸外出几天都没在家,我妈生病住院,我和我哥也不知道。放学回家,一直到晚上,饿的实在睡不着了,我俩就爬起来到处找吃的,最后只找到几个硬馒头。我哥就找来白糖,给我俩把那馒头泡着吃了!我觉得现在的任何食物都比不上那碗白糖泡馒头好吃!”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你说我,一个从来就没体验过一天奶奶作用的人,现在到底拿什么心情去送殡啊!我四十岁的人了,总不至于放声大笑吧!”
“那就,默哀吧!”
“默哀?我们那儿可是哭丧!孝子贤孙要哭的震天响、撕心裂肺的,才算孝顺,要不然会被村子里的人笑话的!”
“我们那儿也一样呀!”
“可是最起码,阿姨会帮你挡过这些破事呀!我爸,哼,反正,有后妈就变了后爸!后妈不会管我死活,我爸也就不在意我的感受了!他们两口子,肯定还想着我回来肯定能给他们带点啥好处呢!”
语毕,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握紧我妈的手。
“小瑛,我不是说你!”
“辉辉,我没事!我就是,心疼你!”
见我妈真的没有不高兴,严阿姨才再次开启了她的抱怨。
“我现在最头疼的是,我到底咋办?我哭还是不哭?不哭吧,这么大年纪了!哭吧,又实在哭不出来,我怕我会给自己哭笑了!”
相似的成长氛围,让俩人心领神会地大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我妈才轻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不是老戏骨,所以我才愁啊!这个作业不好交啊!”
“你要是带上孩子的话……”
“唉,打住,我回来就够给他们家面子了,还让我多花一份钱,再带个小受害者?门都没有!”
“那你,去过舅舅家了没?”
“去过了。舅舅出差了,表弟在学校,舅妈一人在家!聊了两句,也没啥共同话题,就赶紧撤了!”
我妈知道,严阿姨的爸妈离婚不到一年,爸爸便娶了后妈。妈妈和姨妈去了国外打拼,所以外婆就把年幼的严阿姨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我以为我躲到国外,就能断了我爸家里乱七八糟的社交了,可到头来,嗨,我现在真有点讨厌这交通发达了!像古代那种,出个国,在路上走好几个月的多好!”
我妈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感慨着,“是呀!那时候,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信息闭塞,一切功过只等盖棺定论之后,由后人评价!那时候,人们普遍重功德,有敬畏,帮没帮到,都不会轻易讨论他人长短!即使瞧不起对方,也绝不会表现出来给他人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今天,本来安排给我的相亲做一场“预习”,结果却碰上了那样的事,这让她如同吃了只苍蝇一样。
“小瑛?”
严阿姨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妈不禁一个愣怔。
“想啥呢?这么入神!”
“呃……”
“唉,我发现我失宠了!”严阿姨却衰叹。
“啊?失宠了?咋回事?”
“我都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眼前了,还是敌不过你心里的人啊!”
严阿姨诡秘地笑看我妈的回神状态。
“嗨!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彻底颠覆我三观的事,有点回不过神!”
“啥事?毁你三观?”
“老洪家里一些乱七八糟亲戚!不提他们了!你现在累不累?我们出去玩玩吧!”
“太热了,我们就在这儿好好聊聊天吧!有太久没这么聊过啦!”
“那,”我妈看了看时间,“午饭时间快到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人老洪儿子关系处的好吗?人家那么大小伙子,没为难你和圆圆吧?”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严阿姨还是难以相信,“你这么软糯的性子,我可信不过你没被他们爷俩欺负!”
“唉哟,真没有!老洪的儿子挺懂事的!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看着严阿姨诧异的眸子,我妈继续解释道,“人家毕竟成年了,对我也不会有对亲妈的亲近感,所以,目前来讲,相处还算可以!”
“那老洪呢?老洪对圆圆好不好,唉,也不求好不好了,只要他别存着坏心就好!”
“我真没事!真的一切都好!”
“主要是你俩这没有共同的孩子,毕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你也别怪我追着问!”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然而,她俩的午饭刚刚开始,我妈便接到聆儿电话,请圆圆去救个场!
原本计划是,等圆圆放了暑假休息一周再开始拍,可如今,因为配音员感冒,坏了嗓子,又是动画片,所以聆儿第一反应就是圆圆。
“姐,只配音,不露脸!”聆儿不禁叮咛着,“要得急,可能得圆圆加个班!”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要等圆圆下午考完试以后才能过去!”
听了乐乐奶奶的话语后,我妈临时打算一考完试就给圆圆送回老家去的!
现在有了这样的差事,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些。
只不过,原本打算自己单枪匹马去查清楚我爸的动向的计划就要暂时搁浅了。
她好担心乐乐奶奶说的是真的,担心玉石俱焚时,圆圆会遭遇无妄之灾。
但她同时也担心,万一乐乐奶奶只是以己度人,自己贸然去跟我爸对质,会真的伤了他的心。
以往遇到这类事,她会寻求我来从中调和。
可这次,因为乐乐奶奶的那些话,她越想越不是那个味儿,便不敢轻举妄动联系我了,就怕他人所言会真的是我爸的真实所想。
毕竟,这中间的桥梁可是我爸的大徒弟呢!
毕竟,这件事,竟然我爸大徒弟一家都知情!
“洪伟,接下来,是不是你的徒弟们都会知道我是个心肠歹毒的标准后妈?”
想到自己脑袋胀痛,想到后果惊天动地,把自己吓得半死。
可是一个激灵,她才发现,自己只是在给圆圆收拾换洗衣物!
“可是,任宝琳到底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听到过我说那样的话。”
已过夜里十点了,我爸总算到家了,可遍找不见自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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