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峰离开后,九聆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仪方姐姐辛苦辗转为自己争取来的,为期一年的戏剧学课业。
忧的是,自己的谎言万一被沈立峰拆穿的话,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醋意?
又该怎么让他明白,他已经在触碰自己的底线?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护照我先办起来吧!给彼此一段空窗期,或许就能确定他到底值不值得做我孩子的父亲!”
正绞尽脑汁让自己平心静气时,沈立峰的妈妈苏绣云打来电话,“聆儿,你走哪儿了?”
“啊?”她一头雾水,“阿姨,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哦,”苏绣云不禁笑了,“昨天说好今晚来家里吃饭的,你是不是给忙忘了!”
“啊,哦,”她这才恍然,“阿姨,我还真给忙忘了呢!”
“这样吧,你也别开车了,让立峰过去接你!完了他再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也就不害怕了!”
一万个拒绝的理由同时酝酿着,却都被自己内心的歉意给挡住了,心道,“不如好聚好散吧!”
她花了一个小时,仔细采购了一番,才确定好这最后一份致谢礼物,心头重负也随之一点点减轻,可还是摁不住心脏刺痛的感觉。
九聆热情地帮苏绣云打着下手,天上地下的随意聊着。
正要摆盘,沈立峰僵直地进了门。
她欢快地上前迎接,同时也想低声劝阻他的惊异状。可没到跟前,就被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呛到。
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为他换上拖鞋,扶着动作僵硬的人进了房间。
苏绣云尴尬地冲九聆笑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定是工作又遇上麻烦了!”
“嗯,希望是吧!”九聆应和道,“阿姨,家里有没有什么能解酒的?”
“唉,好,我去准备!”
捧着热水来到他的床前,九聆低声道,“立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你家吃饭了,白天的事你就当我没说!”
并未听到回应,她不禁看向他,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轻柔地帮他擦过脸和手,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的外套扒拉下来,而后给他盖上被子。
看着酣睡的人,她心中默默念道,“在我一心一意爱你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心无旁骛!男人受不了女人水性杨花;同样,作为女人,我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既然做不到专心致志、诚实不欺,我就只能刮骨疗毒了!”
刚来到门口,看到焦急的苏绣云,九聆笑着道,“阿姨,立峰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苏绣云讪讪地道,“那,肯定是最近工作又不顺心了。不管他了,我们娘俩趁热吃吧!”
第二天一早,沈立峰揉着酸痛的脖子,对着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道,“妈,我没洗就睡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啊?”
苏绣云回头瞥过他一眼,冷哼一声就不再做声了。
沈立峰洗漱完毕,早餐已经上桌。
“妈,我还不太想吃!”
“随便!”苏绣云嗤道。
“妈,你这,大清早,谁又惹你生气了?我爸吗?”
“你昨晚干嘛去了?”
“昨晚?我干嘛了?”
“你喝那么多酒,咋回事?”
沈立峰顿时严肃了下来,仔细地回想着昨天的事情,“没什么!”
“没什么?”苏绣云不由得嗓音提高,“你昨天的丑态,聆儿可都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呢!”
“啊?她,来了?”
“那我还能编一个出来嘛!”
他顿时弹跳起来,“那,那她人呢,现在?”
“昨晚吃完饭就回去了!你那熊样儿,我要不是你妈,我也想躲远点,眼不见为净!”
他再次瘫坐下来。
“昨晚,又为啥喝成那样?”
“哎呦妈,你就别问了!”
“那你跟谁喝的,我总不能不问吧!”
“我一个人喝的!”语毕,来电声打断了所有。
“为个破项目,至于吗?”
苏绣云嗔道,可一转眼,又见到儿子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微愣之后便喊道,“带俩鸡蛋,路上吃!”
“不用了!”沈立峰的声音随着关门声而消失。
九聆直到下班前,也没等来沈立峰的电话,却等来了他的表妹楚阅微的信息。
她邀请她一起吃饭、看电影。
本想婉拒,她却不禁陡生罪恶感。
“立峰,你早上只是电话里说让我等着你的消息。现在,你没消息,反倒是你的表妹有消息,难不成你想让你的表妹来跟我传达你的意向?”
随即,她却冷笑了起来,“妈妈,你还说我是最理智的,可我终究也只是个女孩子,我终究也会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如果说我没能遗传到你的乐观和博学,那我最起码也遗传到了你对爱情的苛刻!也算是对得起妈妈的基因了。”
看着动静全无的手机,她不禁心中哀叹,“妈妈,你说得对,男人即便脚踩两条船被发现了,他也会装得若无其事。现在,我抛出的问题已经过去快24小时了,沈立峰连问都不问,对他昨天与其他女人的亲密行为,估计也是秉着‘你没发现就等于我没有做’的原则吧!”
在等待楚阅微的时候,仪方姐姐的电话打了过来,追问她护照办理的进度,并再次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九聆,你怎么不进去呀?”
刚刚挂断电话,楚阅微便出现了。
“哦,”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蹙眉看着门头标识,“我没想到你订的这儿!”
“趁我哥不在,我可以自己买单!”
楚阅微狡黠一笑。
“你哥不在?”
“对呀,我哥要是在,就不能叫我请你吃饭了呀!”
“哦!”她的心中纵然有一万个问号,此刻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九聆,慕律师说我哥去元城了?”
“元城?”
“你不知道?”
陆九聆讪讪一笑,“可能我一忙,就给自动屏蔽掉了吧!”
“屏蔽掉了?”她的神情,证明她丝毫不信九聆的这个借口。
九聆尬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你最想吃什么?今天我俩可以放开了吃!”
“为什么?”
“听说,备孕期就要多攒点营养!而且等到显怀以后,吃了就光给自己贴膘了,还特容易吃出来巨婴症!”
“还有这样的说法呀?”
“我也是网上搜索出来的呀!还真有这类的案例存在呢!”
“这种,应该很少吧!”
“就算全球只有一例,那也必须引起注意。生命不能儿戏啊!关键啊,我都32了,必须比别人更注意防范于未然!我得趁着我公婆、姑妈他们还能带得动孩子,赶紧追生几个!免得他们老觉得孩子少,抢都抢不到!”
“哦!”
“对了,九聆,我哥这会儿去元城,干什么去了?”
“我,”九聆讪讪地想躲避过去这个话题,“好像不记得了!”
可当她还在对着菜单出神之际,楚阅微已经进入了通话状态。
“慕律师,请问一下,我哥去元城干什么去了?”
慕律师说了什么,九聆猜不出来,但看楚阅微的表情,她不得不紧紧揪着一颗心。
“我就想关心一下我哥的动向啊!这会儿正该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竟然还有精力去元城?”
焦头烂额的时候?九聆心中暗忖着,难不成,沈立峰,你该不会把我的“病”跟你家人通知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顿时如坐针毡,双颊发烫,连看都不敢看楚阅微一眼了。
“我说,你俩不会背着我又搞什么小动作吧?”楚阅微的幸福溢于言表,“关键是他连九聆都没告诉,你说这还不叫小动作啊?”
九聆想要制止她再次“刑讯逼供”,却还是强行忍住了,她不知道眼前人是不是已经被通知了自己的“病情”。
“对呀,我现在正跟九聆一块儿吃饭呢!唉,难道你都不好奇吗?那我不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尽快给追踪出个所以然,哪怕给个关键词呢!好,就这样,如此艰巨的任务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九聆!”旁边有人惊呼,打断了陆九聆的注意力。
她抬眼望去,发现竟是高中同学潘峻岩。
她不禁莞尔,心道,“这人啊,还真是经不住念叨,昨天早上刚跟妈妈提起潘峻岩的大名儿,今儿就见着他了。”
“唉,对了,范老师住院了,你去看过了吗?”潘峻岩开门见山地道。
“我昨天早晨八点多就去看过范老师了!”
“哦,那就好!唉,对了,你同事?”他瞟了眼挂断电话专注看向自己的楚阅微。
“是的!”九聆点点头道,“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啦?”
“嗨,事都赶一块儿了!我奶奶生病,我爸非要我回来,就怕我奶奶有个三长两短的。”
“那你现在,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吃?”
“我哪儿还能消停坐下吃顿饭呀!”
社交牛逼症的潘峻岩,从未让他有半点社交的无所适从。
“我那几个吸血鬼一样的表妹,非要我放点血才罢休啊!”
九聆笑了笑,“这可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幸福呀!”
他的话音未落,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并不接通,对九聆说,“一会儿,我帮你一起付款,你就尽管吃吧!”
楚阅微插话道,“谢谢,今天是我请九聆的!”
“没关系的!”潘峻岩似乎准备将客套进行到底,“我有这边的会员卡!”
谁料楚阅微直接开口道,“帅哥,谢谢你,我是在请自家嫂子呢,哪儿能让你帮忙付款呀!”
九聆诧异地看着楚阅微。
同样诧异的还有潘峻岩,他在楚阅微和九聆之间来来回回端详了半晌。
“你啥情况呀,这么早就把自己给交待了?”
陆九聆只得尴尬一笑来解释,“都26了呀!”
看到潘峻岩的背影消失不见,楚阅微才低声道,“九聆,对不起啊,没经你同意就那样说,希望你不要生我气,啊!”
九聆也只能随意附和道,“没关系的,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开玩笑的!”
都已经躺下了,可九聆却辗转难眠。
再次打开手机,才发现沈立峰的信息,那是十分钟前发送过来的。
“我准备好了钱,明早见!”
“他去元城,难道是为了准备钱?”她不禁思索,然而随即还是被自己亲手布置的索套给套住了。
“他准备好了钱,那我是接还是不接?接了,我该干什么?可是不接,我又要怎么解释我这只是为了试探他?!”
如此反复推敲,她竟然失眠了。
当他递过来那张银行卡时,她竟有些后悔自己的“情感洁癖”。
“这里有50万,你先用着!剩下的,我再给你转账!”
“我,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用你的钱!”
“为什么?”
“我,怎么说呢,毕竟大家挣钱都不容易!”
“这叫什么话!”
“你既然能拿得出这些钱,那就证明你有能力另找一个健康的女朋友!”
“什么意思呀?”
“我那天实在是,是急昏头了才跟你借钱!那是因为我刚一听到那个结果,我想不通我年纪轻轻就会得一个那样的病,我是真急了。这两天,我总算想开了,我,我不能,不能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了还想垂死挣扎!”
“这种病你只要积极治疗,保持心情开朗乐观,是能治好的!”
“可我,让我用别人的钱来为自己续命,我就乐观不起来!”
“什么叫别人的钱!你是我的老婆,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把病治好!”
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差点让她破防。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积极配合治疗,我还联系了一个老中医,咱们中西医结合。实在不行了,咱们直接去,去更好的医院。我会一直陪着你!最关键的是你,你心情一定要放轻松!”
她不禁心中哀嚎,“这是要演不下去了吗?”
幸而,他的来电声让他并未注意到她的局促。
电话那端是谁,说了什么,九聆根本没注意到,只是觉得沈立峰好像并未说一个字。
他挂断电话后,失神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聆儿,我爸说找不到他的签名章了,我先回去帮他找找。你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他离去,她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如果世间有后悔药,沈立峰肯定会想要双份。
他没想到就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电脑检索记录,就暴露了一切。
可是转念一想,暴露这一切的,还不是因为自己的亲妈正是妇产科大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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