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门板摇摇欲坠。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脸上画的妆容和南鸢很是相似,再加上夜幕遮盖,帷帽遮挡,一时间竟被她瞒天过海。
至于声音,顾景珩再了解不过,学过口技便知道模仿人的声音并不难。
可恨,他竟然也有一天栽在这上面。
“你是谁?南鸢在哪儿?”顾景珩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掉。
“哈哈哈哈……”陌生女子掩唇冷笑起来,笑了半晌,她抬眸看向顾景珩:“太子殿下想要的人啊,现在这个时候,算算应该都到了江城了。”
“当然,太子殿下也不要担心,在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之前,我们是不会对太子殿下的人怎么样的。”
“可若是我们得不到,那就很不好意思,只能可惜了这美人儿了。”
顾景珩垂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冷道:“你们要什么?”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漠北九城罢了,太子殿下舍得不舍得呢?”
漠北九城?
真敢开口啊!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人便口吐鲜血倒地身亡了。
阿七走上前,查看了一番,回禀道:“主子,此人应当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为避免严刑拷打,所以提前服了剧毒。”
这一连串的变故头一次让顾景珩感觉到了挫败感。
南鸢不见了,甚至他都不知道南鸢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这么让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南鸢带走了。
顾景珩怒不可遏。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快找到南鸢。
“查!”
“是,主子。”
城西小院,晚上。
沈摘星醒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胃里灼烧异常。
周围一片漆黑,甚至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嘶——”
刚醒来的头脑还不是特别的清晰,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皱了皱眉,沈摘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点上灯,好久才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月儿!”
适应好光线的一瞬间,沈摘星便看到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姜颂。
他赶忙跑过去查看,却发现她的气息很是微弱。
姜颂的手臂、肩膀都有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最为严重的是额头上被人用钝器砸出来的血窟窿,虽然伤口已经干涸,但这伤势却不容轻视。
沈摘星的瞳孔骤缩,赶忙将姜颂从地上抱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踉跄了两步,连人带自己摔倒在地。
“……公子?”月儿被他惊醒,眼神还很是朦胧。
沈摘星咬牙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稳,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
他也来不及想今夕何夕,只知道姜颂的伤需要处理。
“公子,我没事,你别出去……”姜颂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眼泪簌簌而落,像断了线的珠子,“......外面很危险,你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格外心疼。
沈摘星的动作微顿,低头看向怀中的姜颂。
她的眼睛紧闭着,极其害怕。
现如今,沈摘星的头脑也清醒了些许,他问道:“月儿,今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记得他是带着南鸢过来找月儿的,但是刚一进门,便失去了意识。
再之后,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便不知道了。
不对!
南鸢?
“南鸢呢?”沈摘星问道。
他朝四周看了看,突然,在被桌子挡住的位置,依稀能瞧见一道人影,一动不动。
室内的血腥气似乎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原本没有注意,现如今再想,月儿流的这点血,根本造不成这么浓烈的血腥气。
那岂不是……
沈摘星心里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朝着那边走去。
不!
要是南鸢死了……
若真的是南鸢,他甚至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样子的。
短短的几步路,沈摘星硬是走出了一层薄汗。
他颤抖的移开桌子,血腥气更加浓重,
他吞了下口水,闭着眼睛,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人的头掰过来。
做足了心理准备,沈摘星这才睁开眼睛。
“咚——”
沈摘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滴落。
不是南鸢。
还好,还好不是南鸢。
沈摘星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见到尸体,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走到姜颂身边,说道:“走,跟我走。”
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遭了谁的算计,但是他现在必须将这件事情告诉顾景珩。
顾不得那么多了,及时止损才是正事。
“……公子?”
姜颂双手反握住了沈摘星的手,不住的摇着头:“……不要出去。”
“怎么了?”沈摘星终于发现了姜颂的不对劲,忙问道:“你知道什么?”
姜颂咬了咬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抽噎道:“在你进屋之前的两个时辰,小院里突然来了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我给绑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绑了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埋伏在门口。”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我想跟你说不要进来,这里危险,可是他们堵着我的嘴,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晕了你……”
“然后呢?”沈摘星追问道。
“我还看到南鸢姑娘也跟来了,这些人看到南鸢姑娘之后,又绑了她。”
“之后他们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又从你身上搜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让一部分人带着南鸢姑娘走了。”
“我怕他们对南鸢姑娘不利,就拼了命的挣扎开了架在我脖颈上的刀,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我……我弄了一身伤也没能救下南鸢姑娘,只能看着他们将南鸢姑娘带走。”
“他们又给你灌了药,还警告我说,等你醒了之后,让我告诉你:‘想要解药,就乖乖的听话,替我们做事,不然五日之内,必定毒发身亡。’然后他们就把我也打晕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多少天了,公子,你会不会有事啊?”
“毒?”
沈摘星皱眉,怪不得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胃里烧的慌,感情是给他下了毒。
“对,他们给你灌了药……”姜颂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我一开始就拼了命的反抗,他们就不会有机会加害公子,更不会掳走了南鸢姑娘,都怪我……”
听完姜颂说的话,沈摘星也大抵明白了,他伸手给姜颂擦着眼泪,安慰道:“没事,不哭了。”
这群人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姜颂是受了无妄之灾。
至于南鸢……
他们是想绑他来着,谁知道竟然看到了南鸢,于是便转了主意。
这些人绑南鸢,目的是……顾景珩!
想到这里,沈摘星再也沉不下心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姜颂拦在沈摘星面前,关心道:“公子,要不我们就听他们的吧,身体重要。”
沈摘星看了姜颂一眼,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好,我有分寸,这些人既然已经盯上了我,那我现在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想要让我做什么,这几天自然会来通知我。”
“你放心,我自己的命我还是要的,在他们通知我之前,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我让人先给你换一个地方。”
“那公子你呢?”姜颂满眼担心的看着他。
“我需要去看看现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懂吗?”
沈摘星的语气有些严肃,姜颂听到后,立刻就收起了哭腔,认真的点了点头:“好,那你一定要当心!”
沈摘星点点头,随即快速离开了房间。
姜颂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面,瞧着沈摘星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神也愈发的复杂。
那日,本来是都要出城的,但是她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师父他们一起离开。
这么多人一起走,目标太大。
更何况,她如果走了,沈摘星一定能发现是她骗了他这么多年。
怒火上头,冲动之下追出去,万一要是真被他追上了,又是麻烦事一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远不能小瞧一个被怒火支配的男人。
而她留下来,这些意外就都能避免。
师父担心她的安危,其实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摘星很蠢,她随便哄哄就能把他安抚下来,他压根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而且她留下来,还可以继续给师父他们传递消息,有沈摘星的保护,没人怀疑她。
若不是立场不同,她或许还真的会考虑和沈摘星真心换真心。
只可惜,没有如果。
她给沈摘星中了蛊,若是不听她的话,可是会真的毒发身亡的。
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再找这么一个听话又护着她,还能接触到太子的人,不容易。
但愿沈摘星能听点话,不要去做什么蠢事。
姜颂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
——“你小心玩火自焚。”
不知怎么的,南鸢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姜颂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话从自己的脑海里面赶出去。
南鸢心思缜密,她不过是说了两句她日后的打算,南鸢就能知道她以后想要做什么,确实是聪明。
只不过,在她看来,南鸢实在是胆子太小,心太软。
若她是南鸢,别管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趁着他现在还对自己有兴趣,哄着他生个孩子。
然后,趁他对自己没有防备心,一剂药下去,先断了他的生育能力,让他只能培养他们两人的孩子登基,让他给孩子铺平道路。
若是这时候还喜欢太子,那就留着,让他陪着自己。
若是不喜欢太子了,再来一剂药,去父留子,名正言顺的当一国太后,不好吗?
南鸢啊南鸢,胆子小,心又软,只想着逃,成不了什么大事!
太子府。
“让开!”
沈摘星一把将拦着自己路的侍卫推开,朝着书房奔去。
此时的书房灯火通明,太子幕僚皆在,除了早被派去塞外掌兵的花祁川以外,就连褚知栩也到了。
顾景珩坐在主位,脸色很是难看。
“阿珩,出事了。”
沈摘星的呼吸都还不稳,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说道:“南鸢被人掳走了,我猜测是天启人干的,这段时间把他们逼得太紧,狗急跳墙了。”
“我不慎中了他们的计谋,被他们夺了令牌,现在估计已经出了城了。”
可等他说完这些话,顾景珩的脸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也许是之前脸色便很是难看,现在就算是再生气,也难看不到哪儿去了。
“都出去吧。”
顾景珩开口道,声音很淡,听不出太大的情绪来。
屋内的幕僚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纷纷起身告退。
待所有人走光之后,褚知栩站起身来,将地形图展开,说道:“据摘星所说,那些人挟持南鸢是为了出城,既然是天启人,那他们的目的便是去天启。”
“按照最短的路程,现如今他们应该是江城,顺着水路北上,今晚可以到达通州,再转旱路,通往裴、冀、勉三城,便可以出了大雍的地界。”
褚知栩顺着地形图,分析着挟持南鸢一行人的去路。
“他们拿着摘星的令牌,走的都是正规渠道,没有人会拦着他们,出城会很顺利。”
“若是想趁着他们离开大雍之前,拦下他们,便只能是飞鸽传书,封锁他们要走的城池。”
“可我们现在若是下令封锁出路,必然会引起百姓恐慌,到时候被人借题发挥,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可若是不下令封城,只能是派人去追……”褚知栩叹了口气,派人去追也是需要和挟持南鸢的人经历同样的搜查流程,可现在慢了三天多的时间,即便是快马加鞭,那也……
“追不上了。”
“不。”顾景珩突然开了口。
“若是孤亲自去,就还有追上的可能。”
“确实如此。”
若是顾景珩亲自去,自然是节省了搜查的这一步,可以省下不少时间,确实是有可能追上。
但也只是有可能罢了。
“不行!你疯了不成?”沈摘星一听到顾景珩说这话,立刻便沉不住气了:“你不要忘记你是大雍的储君!皇帝现如今不在京城,若是储君也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谁来做决断?”
京城里面多少人虎视眈眈,所有的计划都才刚刚进行了一半,京城里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顾景珩去办,他现在要丢下所有的事情去赌一个有可能的结果?
“顾景珩,你冷静一下吧,为了一个南鸢你真的要不顾你的大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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