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小郎君风华正茂,做一个胥吏太委屈了,不如来我皇城司吧”,看着卫家父子并不热情的样子,赵雪堂并未着急,继续缓缓说道:“二位可能知晓,我皇城司的亲从官是先从在京班直子弟中遴选健卒充任亲事官,再从亲事官中遴选健卒充任亲从官。但是老夫可以让小郎君绕开遴选之路,直接充任亲从官,而且直接跟随在老夫左右。皇城司中的事儿,老夫还是说的算的。”
这时候卫杰的冷汗流了下来,从段成义的态度他已然看出来,这位赵皇城是皇城司真正意义上的正堂之主。
能让这种人物亲自来到这里招揽,卫昶的身世可能已然露馅了。
此时的卫杰手无寸铁,思虑着如果凭借自己一双铁掌能否将面前两位勾当皇城司长官拿下,当然目前只是想想而已。
卫杰拱手朝两位贵客说道:“二位使尊,当初踏入东京后,庞相公亲自许诺我等从此安稳度日,绝不再刀口舔血。卫某敢问,当初宰执一诺,现今是否也随风飘逝了?”
当初官拜枢密副使的庞籍是否说过这句话,两位使尊并不清楚,但他们也不会闲到派人去一趟青州问问庞籍当年的事儿。
卫杰既然敢说出来就该是真的,十年前执掌西府的诸位正副枢相中只有庞籍还在世,如果卫杰所言是假的他大可以用逝者的名字来搪塞,反正这种承诺不会被记录在案,只要当事人不在了就是死无对证。
赵雪堂笑了笑说道:“卫老弟,不要激动。我何曾要令郎刀口舔血啊,只是觉得卫小郎君如此人才不该做个贱役胥吏而已。”
“犬子文不成武不就,能在南衙安稳当差已然是幸事,不敢多有奢求。”
加入皇城司确实是更好的前程。同时却也是更危险的前程,卫杰只是想卫昶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完一生,别无所求。
此时卫杰头脑已然冷静下来,如果卫昶的身世泄露,皇城司早就兵困此地,甚至是皇城司、殿前司、侍卫司马军、步军诸司共同兵困此地,哪里还有心情来商量。
以此推断卫昶唯一值得皇城司招揽的优点,也就只有与西夏国主的一点点露在人前的交情了。
被拒绝的赵雪堂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很淡然的接受了,段成义在背后开口道:“你父子可知南衙是一个什么所在?皇城司又是何等地位?胥吏是什么东西,我皇城司亲事官又是何等身份。”
“段皇城,你我为了贺喜而来,闲话已然说完还是去喝一杯吧。”赵雪堂打断了段成义的发言,很有风度的走出了屋门。
今日来此不是他的本意,现在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事,赵使尊没必要多言,更不会多言。
至于打断段成义的话就纯粹是他的本意了。皇城司确实地位高,但无论在民间、庙堂,还是官家心中都是绝对比不上南衙的,一旦段成义激动之下说出点什么不敬之言……他可不想面对盛怒的包希仁。
在安排的座位上饮了几杯酒之后,赵雪堂又很礼貌的拉着段成义跟主人家告辞离开,离开的时候段成义的肩膀与一位老者相撞,段成义瞪了人家一眼。
赵雪堂赶紧拉着他离开,赵皇城心中依旧是担心段成义在这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皇城司的传言是真的,赵皇城的赵与宫里的赵确实是一回事,但是他们的血脉很疏远了,远到可以忽略不计。否则他也不会有机会执掌皇城司了。
同样出身贵胄,同样都是远支宗室,段成义骨子里还留着些许桀骜不驯的气质,赵雪堂却早就被磨平棱角,准确的说是几代人之前就已然被磨平了棱角。
宋太宗在位的时候,如何对付自己的侄子、弟弟,他们家都看的清楚。也幸好赵雪堂祖上与太祖太宗血脉疏远,虽然没有太多优待,但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冲击。
几代人积累的人生经验就是低调、听话。
他很想利用这个胥吏与西夏国主的一面之缘,但眼下不能强迫。
如果是段成义处理事情的话早就用强了。可是赵雪堂知道这样不行,涉及到枢密院旧日暗探的安置问题,就是涉及现在暗探的情绪问题。
三月前刚就任的枢密使韩琦,绝不会容忍皇城司做出断其根苗的事。已然就任青州的庞籍,也不会放任皇城司就这样随随便便“打他脸”。
这都不是他赵雪堂可以招惹的人,更不是皇城司可以闯的祸。
回去的路上段成义依旧愤愤不平,之前在卫家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拿捏一家小民,所以今日赵雪堂的种种表现让他有些不满。
“段君,你可知我皇城司是个什么所在?”
“天子亲军、国之脊梁。”
“天子亲军是殿前司,国之脊梁是东西二府!!!”
“那我们是什么?”一向骄傲的段成义在老领导面前一直都很低调,近乎温顺。所以当赵雪堂打碎他的自豪感时,他也只是迷茫。
“我们是天子手中剑,斩杀邪祟固然是分内之事,但若是伤到天子股肱就是罪莫大焉啦。”赵雪堂语气空洞,还在思索……
“那家小民,纵然当年有功于国,但怎么也不配算是天子股肱啊。”
“卫家小民算不上股肱,连汗毛都算不上,但是你我想邀那个胥吏入皇城司不过是为了将他攥在手中以图后计。如果因此举止失措累及枢密院当下之策,令四方胡虏有机可乘,就得不偿失了。我等可以不爱民、不立德,但决不能不思君、不忧国!!!”
“晚辈受教了!”
乖乖受教的段成义并不知道此刻赵雪堂真正的想法,他本想说皇城司是天子家犬,但实在是说不出口,才临时改成剑。
事实上皇城司掌管宫城出入禁令,又有缉捕、鞫狱权限,等于是又咬人又看家,确实更像是家犬。
同为勾当皇城司长官,虽然赵雪堂地位略高,但终究不是文书中的上下级,所以段成义在他面前都是以晚辈自居。
这边两位贵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回走,那边卫家的婚礼虽然天色越来越晚,开始步入了主题。
程氏今天有多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从她两次笑抽筋就可见一斑了。连十八和十九俩狗子都被她硬生生围了一圈红绸,虽说是余下的边角料,但也与她平日里一文钱拌两半花的行为迥然不同了。
萍儿在一旁则是默默祷告着怀夕娘子早早有孕,不留心被程氏听到了还忙着夸她懂事,萍儿终究没有拉下脸将怀夕的许诺告诉程氏。
李松、任毅以及几位南衙中相处不错的同僚,一边帮忙烘托气氛,同时又都注意控制场面。今日的热闹刚才就引来了附近厢吏,按照习惯这种日子通常都会给厢吏一些喜钱。
人家也不说索要,你这也不算孝敬。以往因为卫昶的原因,卫家附近几乎没受到过无端刁难,今日卫昶新婚本来也请了厢吏,但是对方推脱了。
今日卫家没给厢吏钱,实打实是忘了,还真不是程氏的小气。但厢吏在自己公廨中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平日里给足卫家面子,关键时候竟然不给自己面子。
于是厢吏们在将要拜天地的时候,到了卫家。几个人还在想如果提醒一下卫昶他缺失的礼节,又能不伤了面子。
南衙门吏冯七郎第一个看到厢吏的到来,本以为是来喝喜酒的,刚要过来请入座。但是看到几人的面色,冯七郎就明白他们此行怕是不善。
作为南衙老吏,能在府尹面前“引火烧身”的狠人,冯七郎的眼力绝对是上乘的。
那边卫昶马上就要与新娘子行礼了,这边无论厢吏当众说出什么都会让喜悦的气氛大打折扣。
冯七郎给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同僚都朝这边看来,都是经年老吏判断对方来意是善是恶都是一眼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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