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谅祚(李谅祚)作为一国之君,却要在自己的国土上蹑足潜踪的行进着,想想自己也觉得可笑。
“不会太久的,不会!!!”端坐在马车里的他,默默给自己打着气。
远处一阵阵嘶鸣传来,一队骑士正在朝他们靠近。少年国主的护卫们瞬间如临大敌,纷纷拔出佩刀准备殊死一搏。
待到那队骑士靠近,众人立时看出,那是一队西夏的骑兵。尽管认出是自家军队,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要知道现今的西夏,军队可不都是忠于国主的。
高怀正迅速跳上了国主的马车,毛惟昌这边则驾马贴近马车。他二人常年一起行事,颇有默契,一旦对方开始攻击,高怀正立时就将国主抱起交予毛惟昌而后自己驾马车冲向敌阵。毛惟昌会在护卫与敌人厮杀之时,迅速择路而逃。
就在此时,对方队伍中冲出两骑在靠近嵬名谅祚(李谅祚)队伍之时翻身下马,对着马车施礼。看清那一老一小两个来人,高、毛二人这才心中稍定。
少年国主也从车帘缝隙中看到了来人,朗声说道:“皇叔、漫咩爱卿,请近前。”
二人得令徒步向前,走进马车再度施礼。
被国主称为皇叔的嵬名浪遇仅仅比国主年长一岁,一样稚气未脱,可说话却老气横秋,他首先开口道:“陛下此行简直胡闹,陛下自幼喜欢读汉书,该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有一国之君亲自涉险的道理。若是御驾亲征也就罢了,微服去东朝游玩……”
嵬名曩霄(李元昊)在时,曾经有一个设想,就是西夏自称西朝,称呼北宋为东朝,从此东西两朝并立。这个设想随着和议告吹,北宋以从自家人民那里压榨来的血汗钱换来一个名义上的君臣身份,成功的维护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面子。
这个嵬名浪遇虽然年幼,但平日接触的都是威名家族的长辈,说话不但老气还常常用些老词儿。
一旁的漫咩看着两个稚童在用尚未变声的童音交谈诉说着国家大事,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但随即就调整心态,在嵬名浪遇停下后对国主说道:“国主,您的受伤说法恐怕行不通了,国相似乎已经发现国主不在宫中。”
漫咩与没藏讹庞一向不和,也因此得到国主青眼相待。听到他的禀报,国主说道:“罢了,瞒不过就不瞒,只说朕去与皇叔行猎就是。”
嵬名浪遇与嵬名谅祚(李谅祚)年岁相仿,倒是做玩伴的好选择,听到国主的话,嵬名浪遇也仅仅点了点头,未曾多言。
随后漫咩先行潜回,嵬名浪遇则是率领本部人马大张旗鼓的陪同国主回跸。嵬名浪遇的父亲统辖十八监军司之一,派给他的人手不算太多,却都是精锐。故而队列整齐,行速飞快。
待到达兴庆府之后,远远就看见国相没藏讹庞率队在城门等候。
嵬名谅祚(李谅祚)见到没藏讹庞,立即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亲切的喊着“舅舅”。
没藏讹庞一脸严肃的说道:“陛下当真胡闹,要打猎您说一声就是了,臣自会安排何必金蝉脱壳?您可知道这一遭臣的老命险些吓没了。”
“舅舅~~~”,嵬名谅祚(李谅祚)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要是告诉舅舅,想必会安排的十分妥帖,前呼后拥的在兴庆府附近郊游,然后打些小东西。朕连虎狼的影子都见不到。”
“虎狼??陛下遇到虎狼了??”闻言没藏讹庞看向国主身边的几人眼神愈加不善,不悦的说道:“浪遇公子,您与先帝同辈,是陛下的长辈,纵然年龄相当您也该有长辈的自觉,怎么能陪他胡闹?”
嵬名浪遇拱手施礼道:“这一遭确实是在下的不是,国相息怒,在下愿领责罚。”
看着这稚子如此低眉顺目,没藏讹庞还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没有朝整个嵬名氏家族宣战的实力,更不想背上欺负小孩子的恶名,于是说道:“此事老朽会修书一封通知令尊,请他自行责罚。你的人马就不要进兴庆府了,就此返还吧。”
嵬名浪遇拱手领命,拜别国主之后领兵回去了。临别时嵬名谅祚(李谅祚)或真或假的不舍,让没藏讹庞没有起疑心。
这边国主刚要进城,没藏讹庞的声音再度响起:“高怀正、毛惟昌,二位身居六宅使之职,平日深受陛下信重,陛下亲身涉险为何不劝阻?更何况这凛冬时节根本不是狩猎之期,你们不知吗?”
国主赶紧说道:“舅舅,是朕逼着他们去的,至于时节吗,朕也没想过能猎到珍禽异兽,只是想见见猛兽,玩玩而已。”
一路上嵬名浪遇的人马猎到了一些动物,全当做国主的猎物,倒是也算个交代。
随后没藏讹庞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兴庆府城内,他走在最前面,试图印证他的地位。年少的国主似乎感觉不到羞辱一样,笑嘻嘻的跟在他的马后慢行。
这一天兴庆府的百姓只认为是国相没藏讹庞闲来无事郊游,而且摆出来盛大的阵势。没人知道,国家真正的主人就在这支队伍中,欣赏着国相的威势。
最终两位六宅使被杖责,同时没藏讹庞下令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可向外泄露,以免被歹人摸索到国主行迹,意图不轨。
这个理由,好像很合理。
其实关于狩猎的谎言,没藏讹庞从心底里没信过。
只是国主已然在面子上做足了,他也没有深究的借口,更没有深究的必要。之前说过,没藏讹庞没有向嵬名氏宣战的实力,即便他有不臣之心,时机也没到。
夜里,张雷生秘密进宫觐见,嵬名谅祚很亲切接见了他。谈话期间,张雷生发现国主的话题总是不自觉的往张怜月(月华)身上引,不由得一惊心想“陛下当真对我侄女感兴趣了?当真是因为自幼丧母所以喜欢年长的女子?这时节要是月儿进宫的话,立马就是没藏讹庞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和张家还是不要太耀眼的好。”
幸好国主只问了些琐事,并没有进一步表示。张雷生趁机说了些侄女粗鄙的话,又强调她与卫昶结婚多年的事儿。甚至于不惜杜撰一些她的坏话,比如蛮横、善妒,连她曾虐待公婆的谎言都扯了出来。
这边的嵬名谅祚听的一头雾水,无论是他之前对于张怜月的印象,还是这一遭在东京城里的见闻,都想象不出她能如何虐待公婆。
她那个公爹,在整个白高大夏国之内,想找到可与之一战的高手都很难。能有十成把握赢他的,只有早已去世的先帝了。
张怜月有多大本事能虐待他啊?
看到张雷生畏畏缩缩的表情,即便嵬名谅祚感到十分费解但也没往男女之事方面想去,一方面他确实是年纪尚幼,没有那个心思;另一方面,张怜月确实比他年长太多,即便是国主色心起了,也不会考虑她。
如果他知道此时张雷生的心理活动,八成的骂两句。
临走时张雷生仗着平日宠信,多问了一句:“陛下此行,收获如何?”
国主笑道:“收获颇丰,可能是今生最大一次收获了!”
张雷生告退之后,心里一直在想着国主的话,想的一夜也没睡。天明时分立马出城,赶到张怜月(月华)的小牧场,起初她以为叔叔是来做客的,岂料,对方开口就说:“孩子,陛下可能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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