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月汐回到京市时,已是深夜,她没有休息,而是急忙赶往医院。
这一年以来,她与楚宁的联系从未间断,前不久她们还通过电话,楚宁虽然有些抱怨吴行不爱惜自己,但话语中还是透露着幸福,说她和吴行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到时候还邀请她当伴娘。
然而,短短几天后,却传来了这样的噩耗。
江月汐心中抱着一线希望,当她赶到医院时,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心中一沉。
楚宁的父母互相扶持着站在ICU的门外,而吴行则蹲在一旁,满脸胡茬,神情颓废。
“叔叔,阿姨。”江月汐轻声唤着他们。
尽管她在学校的日子里与他们的交往并不频繁,但楚宁父母也是认识她,知道她与楚宁的关系。
楚妈妈一看到她,像是终于崩溃一样,泪水再也止不住,她紧紧抱住江月汐,放声大哭:“我家楚楚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江月汐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心中的痛苦和难过如潮水般涌现。
透过ICU的透明窗户,她看到了楚宁,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却像一个失去生气的破布娃娃,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旁边的医疗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江月汐的眼泪瞬间流下。
她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充满活力和笑容的楚宁,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纪云淮疾步从电梯口走出,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愣愣地站着。
不远处,站着江月汐和楚妈妈。
江月汐瘦弱的肩膀轻轻地拥着楚妈妈,似乎在给予她一些安慰和支持。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纪云淮。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神色有些意外,说起来两人近一年没见,似乎他们的生活轨迹已经渐行渐远。
如今乍然相见,彼此都沉默不语。
纪云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
那一天,江月汐如同此刻一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视野,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划过天际,在他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瞬间的触动,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之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江月汐错开眼神,轻声安慰着楚妈妈。纪云淮也收起思绪,走到吴行的身边。
吴行宛如失了魂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面容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痛和绝望,但更深层的,是那份沉重的自责。
纪云淮轻轻地唤他:“吴行。”
吴行微微动了动眼眸,却并未作声,他选择了沉默的抵抗,将头深深埋入双臂之间。
然而,纪云淮并未放弃,他的声音更加坚定:“吴行,你必须站起来。”
吴行微微颤动,沉寂片刻后,缓缓放下双手,步履蹒跚地站了起来,双眼赤红而失焦。
纪云淮说道:“你跟我过来。”他朝着角落走去,走了几步后,回首望了一眼江月汐,然后又转向了吴行。
“吴行?”
吴行仿佛如梦初醒,如同被操纵的木偶一般,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江月汐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没有询问他们关于楚宁的事情。
在这个时刻,再去触碰他们内心的脆弱防线显然并不合适。
纪云淮与吴行交谈了一会儿,随后两人便一同返回。
吴行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一点,起码他不再显得那般颓废和无力。
时光已静静跨过午夜,数人的守候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楚宁历经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目前仍在ICU中徘徊于生死边缘。
医生们已经竭尽全力,如今她的康复与否,只能听天由命。
尽管现实如此残酷,但作为楚宁最亲近的家人,谁又能忍心让她独自面对这份孤寂与无助?
即便探视时间已过,他们依旧默契地守候在楼梯口,默默为她祈祷。
十二月的京城,寒风如刀,楼梯口更是冷风阵阵。
江月汐闻讯后匆匆从学校赶来,行李都没来得及收,只是安排田新卉和朱妙帮忙整理,通过后面的航班送来。
她身上衣着略显单薄,寒风一吹,顿感寒冷侵袭。
纪云淮始终密切关注着她的状况,捕捉到她细微的颤抖。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江月汐身上。
见她要拒绝,说道:“披上吧,别让楚伯母再为你担忧。”
江月汐稍作犹豫,终究还是接受了。大衣的暖意紧紧包裹着她,驱散了不少夜的寒冷。
“谢谢。”她轻声致谢。
“嗯。”纪云淮轻轻点头,转身去拨打了个电话。
不久,周信带着几名随从,拎着毯子和热粥匆匆赶来。
然而,面对眼前的情景,谁都吃不下。
纪云淮深知大家的担忧与焦虑,他劝慰道:“叔叔阿姨,只有我们自己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顾楚宁。”
江月汐顿了下,随即从周信手中接过一碗热粥,慢慢地吃着。
其他几人也纷纷拿过来,尽管心中满是忧虑,但纪云淮说的对,要是他们倒下了,楚宁又该怎么办?
快天亮的时候,原本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它,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这声音响起,几人心头猛地一震,急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朝ICU的门口奔去。
门口已经聚满了医护人员,他们正忙碌而紧张地工作着。
楚妈妈无声地哭泣,紧紧依偎在楚爸爸的怀里,双手合十,祈祷着楚宁的平安。
吴行的双眼赤红,他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情况。
江月汐紧咬着下唇,默默地站在一旁。
纪云淮走上前去,温柔地环绕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七七,别害怕,楚宁一定会没事的。”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坚定与温暖。说完,他收回手臂,仿佛那个拥抱只是给予她一丝力量。
接着,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等待着。
“家属在哪里?”一个声音响起。
“在这里,在这里。”楚爸爸急忙回应。
医护人员递过来一份病危通知单,声音带着几分沉重:“这是病危通知,请你们尽快看一下签字。”
楚妈妈和楚爸爸听到这话,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瞬间瘫坐在地上。
他们之前已经签过几次这样的通知单,但每一次都像一把尖锐的利剑,深深地刺入他们的心中。
那几个字仿佛有着千斤重,让他们握笔的手颤抖不已。
窗外的几人看着里面抢救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无力和焦虑。
他们看到了医护人员正在进行心肺复苏,使用除颤仪和电击,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们窒息。
经过紧张的抢救,心电图终于再次展现出了生命的波动,起伏的线条似乎在诉说着坚韧与希望。
一位医生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对他们说:“尽管我们已成功地将患者从死亡边缘拉回,但请你们也要有所准备。即使脱离了生命危险,她仍有可能陷入深深的沉睡,成为植物人。”
~~~~~~~
楚家对此事的态度十分明确,他们认为必须报警,让法律来追究相关责任人的罪行。
在楚宁遭遇不幸的那个时刻,警方迅速介入,并从现场带走了岑沛山两人。
毕竟,出事的房间是以他的名字登记的。
然而,纪云淮接到的消息却令人震惊:上头有人出面干预,试图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且楚宁的事证据不足,两人很可能被保释出来。
纪云淮知道后,急忙动用手中的关系,暗中把保释的事也压了下来。
就在楚家还在犹豫如何应对之际,岑沛山的律师突然登门拜访。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江月汐离得近,低头看去,纪云淮想拦都没来得及。
她看到了视频里那不堪入目的内容,瞬间脸色惨白,捂着嘴巴,惊慌失措地跑进卫生间,呕吐不止。
纪云淮见状急忙跟了过去,温柔地拍打她的后背。看着她因为过度恶心而吐出的只有苦水,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疼惜。
他尽量放缓声音,轻声安慰她:“七七,别怕,忘掉你刚才看到的,别怕,忘掉它,别让它影响你。”
当江月汐与纪云淮走出病房时,律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楚家父母在角落里低泣着,声音透露着无尽的绝望。吴行则孤独地站在窗前,指间烟雾缭绕,似在寻找一丝心灵的慰藉。
几天后,楚宁终于从生死边缘挣脱,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然而,她依旧沉浸在深深的沉睡之中,未曾苏醒。
纪云淮出面,为她安排转至私人医院,特地为他们腾出一间豪华病房。
这样的安排,无疑为楚家和吴行提供了更多陪伴和守护的机会。
江月汐依旧留在京市,她托江月潮替她寻找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希望能对楚宁有所帮助。
吴行在晚上的时候单独见了纪云淮。
吴行说:“把你的人撤了吧,我知道是你在暗中施加压力,才让那两个狗杂碎,现在还没能出来。”
纪云淮稍作思忖,询问道:“你和楚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吴行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嘲:“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听说警方在楚宁的手机中发现了事发前的短信记录,显示是楚宁主动约的人,并且有证人证实楚宁是自愿与两人离开的。”
“你真的相信吗?”
吴行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妥协:“虽然我不相信这一切,但目前的情形是,我们面临着不利的证据,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握有视频,上头也有人。”
“楚家怕打不赢官司,也为了颜面,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打算同意私下与对方和解。毕竟,楚宁是自行选择跳楼。”
纪云淮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吴行的双眼,沉稳而坚定地说道:“吴行,让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些事情吧。”
“从楚宁出事到警方介入,不过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岑沛山若想在这段时间内转移视频,涉及的范围相对有限。我已经让秦岭去追寻视频下落,他在这方面的门路广,相信很快就能有所收获。”
吴行却露出一丝冷笑,反问道:“但如果我并不想走法律途径呢?”
纪云淮神色一凝,目光锐利地盯着吴行,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吴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吴行继续追问:“你还记得三年前冯妮的那件事吗?那时候,你不也是选择了私下解决吗?”
纪云淮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吴行却坚持道:“但对我来说,它们没有区别。如果江月汐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你他妈给我闭嘴!”
纪云淮猛地挥手打断他的话语,桌上的杯子被他猛然扫落,瞬间摔得粉碎。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碎片落地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吴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但你看,你连想象那种情境都不敢想,又如何知道我心中的感受?”
纪云淮深深地看着他,明白吴行的担忧。如果法律不能制裁他们,那又该如何呢?
同样的,要是江月汐真的遭遇不测,他的反应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吴行坚定地说道:“云淮,你别管了,我劝不了楚家,但我总要做些什么的。”
纪云淮深知,在这件事中,吴行默默地背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和自责。
倘若那晚他未曾与楚宁发生争执,倘若他执意将楚宁找回,或许命运的轨迹会有所改变,一切悲剧或许都能避免。
纪云淮开始妥协:“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再对那边施加压力。但你也必须答应我,给我三天的时间找到那个视频。届时,你们可以把视频当作证据,自行决定是否起诉。”
那视频,既是他们威胁楚家的把柄,也是楚家制衡他们的武器。
“吴行,我只是担心你会因此毁了整个人生。”
吴行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好。”
待吴行离开后,纪云淮心中不安愈发强烈,他把周信喊来,严肃地吩咐道:“这几日,你务必安排人密切关注吴行的一举一动,我担心他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明白。”周信应声退出。
纪云淮又迅速拨通秦岭的电话,将吴行的决定告知于他。
秦岭的语气里透露出担忧:“可千万要拦住他,我也正在全力搜寻那个视频。已有了一些线索,你放心,老吴也算是我的朋友,我定会全力相助。”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仅过两日,吴行便巧妙摆脱了纪云淮安排的人。
同时,岑沛山两人也如同人间蒸发般,从警局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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