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骑自行车带着桂花走到半路,桂花阵痛加剧,疼起来满身大汗,感觉羊水也汩汩地流了下来。
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扎着长长的围脖、又戴了一顶厚实的栽绒棉帽,可过了那个劲、又冷的直打哆嗦。
文忠心里着急,骑行在布满大大小小砂石的马路上,慢了怕桂花冷的厉害,快了又怕颠的难受,一路上小心翼翼。
还好是顺风,能省些力气,二人也不至于呛的难受,但文忠却一路没落汗。
到了镇卫生院,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挂满了冰霜。文忠先用两腿支地,再把一只脚从自行车大梁上抽出来,然后才把桂花从后座架上扶下来。
此时桂花已经不敢抬腿走路了,文忠抱起桂花快步往屋里走去。
进了门,桂花着急地喊着:“大夫!大夫呢?快来帮忙,我要生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医生护士们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文忠把桂花放在产床上,护士‘刷’地拉上了一道用白色床单做的帘子,让文忠回避,待在帘子后面。
先给桂花例行检查,发现她的下体露出了一片红红的肉肉,仔细一看,好像孩子已经露头了,头顶看似受到了摩擦,有些红肿。
嘴里嘀咕着:“不错呀?应该是头呀,可是纳闷了,看着又不像,怎么一根头发都没有?”
“坐自行车磨的呗!那我还紧夹着呢!”桂花说完,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欠起身对着帘子后面张嘴骂了起来:“宋……文忠,你……你个缺火的玩意儿,不干好事,哎呦!可……把我给糟践苦了,我……”
逗得医生护士直抿嘴笑:“还头一次见这样的产妇,这个时候还不忘骂自家男人。”
医生一边接生,一边对阵痛间歇的桂花说道:“妹子,你这下面有炎症,以后要时常做局部清洗,消炎杀菌。
桂花回道:“咱一个农村大老粗,哪有那么多讲究?疼了痒了、就用盐水洗洗。”
“不错呀!如果条件不允许,没有其它药物,用盐水完全可以。”医生夸道。
“可以个屁,都快腌成咸肉了,还是那个逼样,根本不管用。”桂花忿忿的说道。
“咯咯,咯……咯……你这妹子真逗……可是……我还得跟你说明一点,要用淡盐水,不是盐越多越管用……咯咯……”
桂花恍然大悟:“奥!我总以为跟腌猪肉一回事呢!多放点盐才不会臭。”
桂花的话把几位医护人员笑的前仰后合,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快、快别笑……了,再笑就……就用不着你们了,哈……哈哈,我自己……我自己……就把孩子……迸出来了。”
众人笑的更邪乎了!
文忠在帘子后面,被桂花刚刚的一顿责骂弄的面红耳赤,既心疼她,又对她的口无遮拦无可奈何,面对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大气儿都不敢喘。
见大家笑的停不下来,也忍不住‘嘁……嘁嘁’地笑了起来。
……
终于,桂花把一个九斤重的胖儿子生了下来,护士抱着打理好的婴儿走到文忠跟前说道:“看看你的胖儿子吧!”
然后一边把婴儿递给文忠一边说着:“快,让爸爸抱抱。”
文忠听了,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第一次当爹,听到这个称呼,还有点不好意思。
待老宋头套上毛驴车拉着老伴和秋丫娘随后赶来时,产妇和婴儿早已收拾妥当,在病床上安静地躺着。
按理说儿媳妇生完孩子的前几天,做公公的应该回避。
可是文忠用自行车载着桂花到镇上,老爷子不放心,怕路上有什么闪失,估计也想快些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秋丫娘和老宋婆也着急,不知道桂花是否顺产,老宋头索性就一起来了。
刚进入病房,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宋头就急切的问道:“生了?是丫头还是小子?”
正闭目养神的桂花马上抬起眼皮,朝躺在对面床上的婴儿努了努嘴,抢着回答:“那儿呢!遂了您老爷子心了,是个大胖妞。”
老宋头听了,眼里飘过一丝失落,但转瞬即逝,强颜欢笑、讪讪地说道:“丫头好,丫头好……丫头才是贴心小棉袄。”
文忠在旁边忍不住了:“爹,是个带把的,桂花给您生了个大孙子。”
老宋头一听,马上支棱起来,两眼放光,但还是有些吃不准,一边说着:“这两个瘪犊子,拿我老头子打镲玩呢?”一边趋步上前,哆哆嗦嗦地解开包被查看。
之后立马喜笑颜开,口风也一下子变了:“不错,准称了,还得是胖小子招人稀罕,这下我有大孙子了!咱这支儿可算是有后了!”
接着又充满感激地看向桂花说道:“丫片就是‘甜和人’,咱老宋家不知道哪辈子烧高香了,现在想想,文忠一直说不上媳妇,原来是在等你这个活菩萨。”
老宋婆也赶紧把捂在怀里的一个大搪瓷缸子拿出来,里面盛着小米粥和几个剥好的鸡蛋,对桂花说道:“闺女,饿了吧?快趁热吃!”
从开春起,老宋头就告诫家里人,鸡鸭鹅下的蛋,只能桂花一个人吃,剩下的都腌上。
秋天下的蛋桂花吃不完的都埋在粮食囤里面储存起来,全部留着给她做月子时滋补身体。
上有公公婆婆,文忠和文勇兄弟俩干活又累,依桂花的脾气,万万不会自己一个人吃独食。
所以做饭的时候,偶尔会炖上一大海碗鸡蛋糕,或者做上半锅菠菜鸡蛋汤……
家里其他人都自觉不吃,桂花急了:“你们都不吃,难道让我自己个儿吃到嘴里从肋巴下去?甭说现在有吃有喝,大肚子小肚子每顿都吃的‘嘚嘚’饱,早些年家家吃糠咽菜饿肚子,也没耽误女人生一堆孩子,到我这儿就娇贵了不成?”
秋丫娘也把早几个月以前就为婴儿做的小棉被抖开、盖在娃身上。
这个应该是娃娃姥姥的活儿,秋丫娘和桂花的母亲早早过世,秋丫娘就扮演了姥姥的角色。
桂花看到包被,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加上刚生产完,有点心焦,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如果咱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秋丫娘也有同感:是呀!看到闺女找了个好人家结婚生子,母亲该有多高兴!她老人家活着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成年之后,找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婆家,不用再忍饥挨饿。现在不但吃的饱,还吃的好,可母亲却没能看到。
片刻走神,秋丫娘赶紧收回思绪,马上制止桂花:“傻丫头,咱不哭,把眼泪憋回去,坐月子哭对眼睛不好,咱姐妹过好了,娘会泉下有知的!”
此时桂花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坐起身说道:“咱们回家吧!趁天还不算晚。”
文忠马上斥责道:“啥?回去?不行,都啥时候了?你这才生完,当自个是铁打的呢?”结婚以来,文忠很少这样违逆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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