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贺庆非常不想承认,但在看见小师弟出现的下一秒,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类似于一种信任感,好像只要这个人还在,眼前的一切困难便全都不足为惧。
迟重林低空御剑的速度不仅奇快,而且走的路线又繁又杂,晃得贺庆眼花缭乱。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寺庙,迟重林却硬是将它绕出了迷宫的感觉。
等好不容易停下来,被转得七荤八素的贺庆一屁股摔在地上,仰头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过道,通道狭窄,只能容许两人并肩通过,墙壁上的一盏烛灯散发着幽暗的光亮。
迟重林收起剑,伸手拉起贺庆,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哇……”贺庆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小声道,“这里是哪里啊?也是白菩萨庙里吗?”
“嗯,”迟重林走在前面,点头道,“这里是后院的一处地宫。”
看他的架势,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
贺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又突然害怕起来:“你、你真的是小师弟吗?”
“哈?”似乎听到了一个蠢问题,迟重林发出相当无语的一声疑惑。他回过头,深邃的眉眼在烛光下被分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
“师兄,你上次跟宁兄偷偷讲师姐坏话的事,需要我说出来吗?”他道。
贺庆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你绝对是师弟!”
“哦?什么坏话?”萧凤从通道的另一头走出来,双手环胸,挑眉问罪道,“你背地里说我什么了?”
她的状态看起来不错,除了腰间没了佩剑,身上并没有额外的伤痕。
“我……”贺庆张了张嘴,看看她,又看看迟重林,一直强忍着的泪意终于夺眶而出。
他的眼泪彻底决堤,哭得一塌糊涂,伸出胳膊抱抱这个,又转头蹭蹭那个。“吓死我了……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儿呢……”
“好了,别哭了,没事就好。”萧凤也眼眶红红的,拍了拍他的背。
迟重林则笑眯眯道:“师兄,你再往我衣服上偷偷擦眼泪,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的。”
“……”贺庆闻言立马噤了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等缓和好情绪后,贺庆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师弟,你不是被那个黑衣人给捅了吗?还是我亲眼看见的。怎么现在一点事都没有,难不成又是幻术?”
迟重林往前走着,闻言道:“不是幻术,我确实被他杀了。不过,死的是我的分身。”
这是陈泫教他的分身咒。之前陈泫偷溜出三白宗也时常会使用这个咒法,非常方便。
虽然分身咒所创出的分身攻击性不高,无法当做本人一样来投入战斗,但一时用来掩人耳目却是足够了。
“分身?”萧凤侧目道,“我都没发现。你是什么时候本人与分身互换的?从出客栈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迟重林没答话,而是侧目笑着看了她一眼。
对上他眼神的一瞬间,萧凤就明白了。
压根没有什么互换,自打出客栈门的那一刻起,跟在他们身旁的那个就是迟重林的分身!
“我天……”
她身上细细密密起了一层白毛汗,再看向迟重林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复杂。
尽管想埋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们,但恐怕小师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连自己人都无法欺骗过去,又何谈让对面比他们强大数倍的敌人相信,死去的那个就是迟重林本人呢?
也正是正因如此,他们现在才能暂时逃脱黑衣人的魔爪。
大约向前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到达了道路的终点。
走出狭长的通道,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大殿广场。
幽幽的青绿色烛火在烛台内燃烧着,大殿顶上还有一盏硕大的吊灯,殿内的氛围被这青光映得更显诡异。
大殿中央,赫然鼎立着一尊巨大的青铜三足丹炉。
那丹炉造型古朴,高约三丈,宽二丈有余。若有人站在那丹炉旁边,估计还没有它的一只炉脚高。
“这是……”还不待贺庆问出口,迟重林却先笑起来。
“师尊。”他向殿内唤道。
六师叔来了?
听到小师弟叫出的这一声师尊,贺庆和萧凤俱是一惊。顺着迟重林的目光,只见丹炉旁缓缓走出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影。
正是陈泫。
“六师叔!!”贺庆简直比看见亲爹都激动,张开双臂就飞奔了过去。
陈泫带给人的安全感完全无以言表。如果说看见小师弟,他只是把心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在看见陈泫后,他直接能把心扔回肚子里!
“六师叔——”贺庆脸上挂着幸福的泪水,拖着长音就要扑进陈泫怀里,却被后者一个侧身躲开了。
尽管陈泫什么都没说,但众人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嫌弃。
贺庆:“……”
他默默抱住自己,独自悲伤。
“六师叔,您怎么来了?”萧凤上前问道。
陈泫面具后的双眼看向迟重林,语气平淡道:“重林叫我,我就来了。”
这下,萧凤的目光又转到迟重林身上。
后者摸了摸脖子,难得露出一个有几分孩子气的笑:“师姐,别这么看我。在分身跟着你们的时候,我也是去干正事了。”
在被分身替代的期间,他先是联系了陈泫,接着又独自前往白菩萨庙后院,找到了这个深藏在地底的地宫。
与陈泫汇合后不久,分身就传来被斩杀的讯息,迟重林这才寻找时机将他们两人救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贺庆听着又快哭了,“我当时真的要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六师叔的护身咒真不顶用了呢……”
“行了师兄,你别嚎了。”萧凤上前几步,走到丹炉身旁,仰头望道,“这是丹炉吗,怎么这么大?”
她敲了敲材质,又将耳朵附上去听了听。
耳廓刚一贴上去,萧凤就被吓得一惊。她没想到里面真的会有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风声,但仔细分辨,又感觉像无数人混合在一起的呜咽声。
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痛苦地哀嚎着。
结合他们先前所接触到的,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可怕的念头。
“这里面,难道是——”萧凤转头,震惊的目光对上陈泫。
陈泫微微颔首,无声证实了她的猜想。
迟重林走到陈泫身边,单手抚上丹炉的壁身,沉声道:
“这里面装着的,正是秦州百姓的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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