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浅掩面浅浅崩溃:“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我做了好大心理建设才敢跟你们讲出来的。”
众人都笑了,迟重林也跟着笑了。
迟重林不知道旁人在笑什么,但他却是在笑命运无常。
该感叹世界真小吗?或者说,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其运行的规律。
迟重林有时候真怀疑自己的这场重生其实是受人安排,每条看似毫无干系的丝线相互之间的联结却是万般紧密,每件事的背后仿佛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行。
今生阴差阳错没有死于尸鬼之手、与三白宗结下不解情谊的少年,居然是九宝门掌门乔瑜的弟子。难怪连身上随便一个护身符里装的都是转运珠。
九宝门,如其名所示,与秘境九宝有着万般密切的联系。
这个宗门与秘境九宝诞生于同一时期,相传是由仙人指派,专为看守和保护秘境九宝而生。
九宝门凭借秘境九宝的威力,在数百年前曾盛极一时,地位比起如今的仙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树大招风,随着时代的不断流逝,九宝门分崩离析,逐渐衰落,秘境九宝也随之流落到各地,不知所踪。
前世,九宝门掌门乔瑜在第二次仙魔大战中,只身与当时的魔界第二强者同归于尽,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迟重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对上他。那老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完全是不要命的、自毁式的战斗。
任何人与一个疯子对打都很难讨到好处。
“九宝门?”齐怀善皱眉想了一会儿,“传说中那个早已消失、保管秘境九宝的宗门?”
“对对对!”宁云浅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接话道,“不过没有消失啦,只是一直比较低调。”
“嗯……听师兄这么一说,好像之前确实听说过。”秦双雁沉吟片刻,“如果是九宝门的话,有前往赌市的门路自然不奇怪。但你拿着这个东西给我们,肯定不是好心这么简单吧?”
“哎呀,秦姐姐您这话说的,也太见外了。”宁云浅激动地一拍大腿,“我跟咱三白宗啥关系啊?前往赌市的机会千载难逢,我一拿到这个东西,立马就想起咱们了!够意思吧?”
“哈,”齐怀善被这小孩的油腔滑调逗笑了,“别贫了,直接说重点吧,小宁。”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齐掌门。”宁云浅叹了口气,收起不正经的神色,将魔晶放回陶罐中,看着齐怀善的脸道。
“您了解九宝门,我们宗一直以守护秘境九宝为使命。为了寻找散落的秘宝,列代门人都付出了毕生的时间和精力。”
“我师父最近得到消息,有人会在此次赌市中当众拍卖秘境九宝之一,白鹤间。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们帮我把白鹤间带回九宝门。”
秘境九宝之一……白鹤间?
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迟重林的灵魂仿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识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冲破束缚,头骨好像要从中间炸开。剧痛之下,视线骤然变得模糊,双耳也传来剧烈的嗡鸣。
他竭力克制着疼痛,低着头,愣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三白殿的众人正聊着九宝门的事,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迟重林紧紧靠进椅背里,浑身肌肉紧绷,指尖死死掐住掌心,几乎要抠出一道血痕。
……头要炸了,心脏也在抽搐,好像要从肋骨里钻出来。
好疼,真的好疼。
“怎么了?”一道微凉的声音刺入他的脑海。
迟重林转过头,对上身旁陈泫平静又略带疑问的眼神。
陈泫的眼睛白多黑少,又天生一对上三白,凝视他人的时候难免自带一股凶神恶煞之感。
但失忆的陈泫不同于以往,只要主动对他敞开心扉,时间长了,就能渐渐从对方坚硬冰冷的壳下找到一团藏着的柔软。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迟重林突然感到灭顶的惶恐。
这与他今生初次见到陈泫时的感受极为相似。畏惧对方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影,是风一吹就会散的水月镜像。
再一睁眼,眼前还是一个没有陈泫的世界。
这曾是迟重林梦寐以求的。
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才意识到有多么恐怖。
问话过后,陈泫等了迟重林片刻,见他不回话,额上也满是冷汗,还以为他刚才吃柿子坏了肚子,伸出左手便朝他的小腹摸去。
不料,他刚将手掌探至迟重林身前,却被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
陈泫没有动,而是放低视线,缓缓朝自己被抓住的左手看去。
迟重林这几年变化最大的不仅仅只是身高,双手也从刚来时瘦瘦巴巴、布满伤痕的可怜模样逐渐变得宽大纤长,骨节分明。
虽然还带着些少年的单薄,但手背微微隆起的青筋和掌心粗糙的剑茧,却为这双薄瘦的手增添了几分力量。
此刻,这双有力的手掌牢牢攥着陈泫的左手,一上一下,左右交叠,像即将溺亡的人拼命抓住的一根浮木。
由于过于用力,陈泫的手骨隐隐发出“咔咔”声。
“……”正好坐在两人对面的贺庆挠了挠脸,内心奇怪道:
小师弟一直抓着六师叔的手干啥呢?身体不舒服吗?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真问出声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大家顿时都不顾什么秘境九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迟重林与陈泫重叠的手上。
“……”
齐怀善的完美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恍惚间,似乎听到“咔嚓”的裂开声。
秦双雁则撑着下巴,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吹了一声流氓哨:“小重林~干嘛呢?”
听到这一声,迟重林才彻底回神,松开自己的手。
因为握的力气太大,陈泫清瘦的手背上尽是淤红,看着有些吓人。
他的心突地一跳,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偏头对陈泫道:“抱歉,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陈泫收回手,并不怎么在意似的,淡然揉了揉手背:“没事。”
回头对上众人的视线,迟重林随便扯了一个腹痛的理由便搪塞过去了。
重新靠上椅背,疼痛虽然得到了缓解,但呼之欲出的迷雾却让内心的烦躁更甚。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违和感。
迟重林抬手摁住自己的眉心,眉宇沉沉。
为什么听到白鹤间,他会表现的如此反常?
或许是成长环境的缘故,迟重林的信任可谓是相当吝啬,有时,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
迟重林一直认为,无论是眼睛、感官,亦或是记忆,这些都是可以伪装和篡改的。
只有直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前世,他并不记得自己曾与白鹤间有过任何接触,甚至除了这个名字外,没有其他半点印象。
他一切的记忆都被定格在第二次仙魔大战中,陈泫甩开自己,被白谪的迎面一击吞没的刹那。
他一直逃避面对那段记忆,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他似乎并没有真切见过陈泫的尸体。
陈泫的防御能力并不弱,尽管再虚弱疲累,对上白谪全力以赴的攻击,也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而他在被陈泫救下后,紧接着又做了什么,最终因何而死,这些问题在回忆中都找不到任何答案。
所以,为什么他一开始会无比笃定地确信,自己和陈泫都死在了被白谪攻击的那一刻?
结果昭然若现。
——迟重林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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