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修没看到人。
他望着无垠的黑暗发着呆,但魂路突然贯通了!他如遭电击,立刻听到鲛人的声音——
啊!
鲛人简直要喜极而泣,喜出望外,喜不自胜……
“你进来了?”
白皓修迷惑地问:“你在哪儿?”他觉得魂路的萦系感在不停地闪!上一刻在前,下一刻在后,时远时近。
鲛人激动地说:“这是坐标闪烁!我给忘了。”
白皓修:“……”
“不过既然你进来了我就有办法了!”鲛人充满希望,“等段界桩能量耗尽,入口就会关上,到时候我看准时机,把黑腔的所有权让渡给你,我们能一起离开这儿。”
白皓修继续望着一片纯黑发愣。
鲛人又补充说:“可能会被甩开,但距离不会太远!”说完就觉得手里的傲君没用了,直接吃掉!
原来之前她已经把控制权给了傲君,以备不测。于是这会儿,轨道在傲君死亡时发生偏转。
白皓修正要说点什么,一股斜向的力加注在身上,眼前竟划过一个圆圈!他分不清远近,但他眼力极佳,看到圆圈背后一片白色沙漠,和天边的一轮血月!
——虚圈?!
白皓修先是一阵惊恐,后是觉得血脉贲张,振奋不已!这时他忽得一抬眼,只见鲛人就像瞬移似的出现在面前了,触手可及!
两个人都懵,鲛人率先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拉住白皓修,紧紧抱住。两副四肢仿佛盘绕交错的老树根茎,鲛人听见巨大的心跳声,“咚咚咚”如闷雷似的砸在她耳膜上,白皓修浑身滚烫,气息又短又乱。
“你,你……”她说不出话,但是好开心啊!灵魂中爆发的狂喜填满四肢百骸,蒸的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要化了似的。
白皓修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强烈的情绪将他也给填满了。
然后心头一滞,意识到他们赤身裸体地贴在一起,难免热血下流。白皓修忙不跌挣开,一只手捂住鲛人眼睛。
“你干嘛?”她还没高兴够呢,欢欣雀跃的,伸手捞了个空,赶紧把他那只手捧住,想摘下来。
白皓修如临大敌,“别动!”
鲛人挣道:“会丢的!”
白皓修恼羞成怒,“闭嘴!”
鲛人愣了愣,理直气壮地说:“我什么没看过啊?你冰蛹裂开之后我把你里里外外都研究透了的!”
白皓修:“…………………………”
鲛人笑嘻嘻,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两把小刷子,划过白皓修手心,他整条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方面,白皓修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才是个禽兽。人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果然就不对劲,什么样的肌肤之亲都能唤醒罪恶,连对着虚兽都可以?这下子闷得满脸通红,一身见汗,但转眼就被黑腔的规则蒸发掉了。
鲛人感觉他心跳越来越快,想起了昨晚那一碰就裂开的样子,终于退了一步,好声好气地说:“行吧,那我不看你就是。别蒙着我了,还得找入口呢。”然后慢慢去拉他的手。
白皓修猛地过回过神来,慌忙吼了一句:“等会儿,先别动!”
鲛人不解:“干嘛呀?”
白皓修唾弃自己!急中生智,把鲛人的脑袋一转,然后抓住她一缕头发作数。
鲛人有的他有点大病,想扭头看他脸。结果白皓修从后面抓住她下巴,喝道:“别动!别动!”然后觉得那光溜溜的肩膀白得发光,晃得他眼晕!
鲛人思考了片刻,若有所悟地笑了,“哈哈哈哈……”
白皓修无语望苍天,狂念清心咒。
失控的心跳好久才平静下来。
白皓修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汗之后,长舒一口气。
鲛人也没再乱动了。
他们各自仰望黑暗,均是想起初见时在黑腔中,也是这般安静、旷远,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宇宙,他们的存在变得无限渺小,小至尘埃之下。
白皓修突然有点说不明白……极致的孤独,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这时手里攥着鲛人的头发,显得如此滑稽,如此胆怯。
他强压住失控的心跳,让手指轻轻地碰到鲛人的肩膀、手臂,滑到手腕处,捏住了她。
“……”鲛人笑着回头望他。
这次白皓修盯着前面,没让她转过去了,一脸严肃。于是鲛人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笑得幸福洋溢。
“......”白皓修绷不住地回头,无奈又烦躁地说:“不准笑。”
鲛人挑挑眉,“哦,那好吧。”
然后她说不笑就不笑了。
眉目一沉,立刻变得不像活人,如神祇一般超凡出尘,不可侵犯。
白皓修愕然凝视那张脸,找不到半点瑕疵,美得不真实。现在她面无表情,就自带一种对生命的漠视,想到她真实的身份,又可比作高级生命莅临,天然地当他们为食物,天然地想要为所欲为。
于是白皓修打脸了,干巴巴地说:“你还是笑吧。”
鲛人立刻又笑了起来,变得满心满眼都是他。
白皓修心里有小蚂蚁在爬,觉得这家伙真的太奇异了,压不住嘴角,也笑起来,转开视线,敞开胸怀地面对深渊。
他们变得无限大。
“诶!”鲛人畅怀,把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送到他眼前,说:“这个是黑炎令,我没弄丢。”
白皓修一手接过。
鲛人说:“我想你应该有兴趣,还有这些反膜液,别浪费了。”
白皓修盯着那黑炎令,收了心神,问:“刚才你是怎么过来的?”
鲛人说:“不知道。我就是把轨道控制权从傲君身上拿回来了。”
白皓修一凛,试探着问:“那你要不再试一次,把控制权给我?”
鲛人忙说:“哦!正是呢。”
白皓修顿时紧张,“要准备什么不?”
鲛人说:“不用。”
紧接着,白皓修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然后又是一股推力袭来,出口的圆圈居然再次晃到他们眼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圆圈里的场景是一片海!
“见鬼。”白皓修整个人兴奋到有点呆滞,这时那出口的圆骤然收缩为一点,再次消失不见了。
这便是轨道转换。
而鲛人看到的比白皓修更多。她还能看到轨道转换前虚圈的景象,好像没见到伏兵?也不是当时那头亚种离开基地时的样子,怎么回事呢?
“哎,有个事。”鲛人决定告诉白皓修,把虚兽现世位点的概念讲给他。
白皓修听完,仔细梳理一番,觉得没什么头绪。
鲛人很奇怪地问:“所以那基地到底在哪里呢?”
白皓修更不明白,“算了,以后再说吧。”
鲛人听他的,“行。”
白皓修试着打出鬼道,发现离体就消失了,皱皱眉,说:“你再换一次。”
鲛人愣,“啊?”
白皓修说:“闲着也是闲着。”
鲛人想了想,“如果对面有伏兵,藏起来了,或者什么探测装置?那岂不是会看着一个黑腔不断闪现吗?”
白皓修面色凝重,但什么也没说。
鲛人问:“你们有一句话叫打草惊蛇,这不好玩儿吧?”
白皓修说出了自己的人生格言,“没本事才不好玩儿。你知道吗?我生成这个样子,也许这才是我的特权。”
“……”鲛人眨眨眼,无所谓了。
控制权转换,第三次。
这次白皓修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好像身体变得轻了一些,没来得及回味,这个仓促的过程就已经结束。
那个出口的圆圈再一次变成黑天下的沙漠。
白皓修凝神道:“再来。”
鲛人依言照做。
白皓修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深刻,仿佛身体周围环绕着某种引力场,皮肤也变得更加敏感。之后,更大的引力从背后袭来,将他们往前推出,那个装着出口的圆圈再次闪现。
电光石火之间,白皓修脑海中蹿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向正前方打出一道颠岚,顷刻间罡风咆哮,竟抗住了轨道转换时的那股引力,僵持不动!
鲛人惊呼,只听白皓修喝道:“看你身后!”
她仓皇回头,便即呆住了——她看到又一个圆圈!里面装着的赫然是千岩泊的红色岩山,那是入口!
白皓修撤了颠岚,一个闪神,两股作用力都消失,出入口再次不见。
鲛人的下巴掉了,回过神来,惊问:“你怎么做到的?”
白皓修笑了一下,捏住鲛人手腕说:“我电你一下,把防御撤了。”
鲛人照做,紧接着感到一股微小的电流蹿入手腕经脉,激得她一哆嗦,“诶!”
白皓修展颜笑道:“其实在这空间里我们可以使用灵术的,只不过那些术法在离开身体的一瞬就被‘搬’走了吧?”
鲛人一怔,“哦!”
白皓修心想反应还挺快,又说:“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说‘坐标闪烁’,意思是说这个断层空间里,所有事物的位置都是随机闪烁的么?”
鲛人努力“检索”知识库,还是没有头绪,只看到一堆乱码,勉强应道:“是这个意思。”
白皓修说:“那灵子离体,立刻就找不着了,只有转移轨道控制权的时候颠岚起效,并且我们也能感受到力,还能直接出现在对方身边,这又说明什么?”
鲛人大脑飞转,“这里的空间坐标一直在变化,但在轨道转换的时候,黑腔的两个端口会串联起来?”
白皓修猛地一怔。
本来想秀一下的……结果她若有所思地自己接了下去,“那么处在端口之间的空间就被固定了,形成一个隧道吗?这时隧道内部产生引力,把我们一同推向出口,而那引力的反方向,便是入口!”
白皓修心说这家伙有弱点么?
鲛人转向他,笑着赞道:“看来你还不笨诶?”
白皓修震惊,“我不笨?”
——这辈子的同龄人对他的智商都是“膜”,还从没有人这么说过!
鲛人振奋起来:“那我们再试一次吧?这回我也出招,应该能抵消那引力的,我们就能直接出去了。”
白皓修汗颜摇了摇头,“算你厉害。”
鲛人笑道:“那当然。我罩着你呀。”
“……”白皓修心里咧咧,能信你才有鬼。
鲛人又将控制收了回去。
第四次了。白皓修再次感知到那股引力场,正从他周身剥离,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他觉得也许掌握那个东西,就是跨过了空间构术的第一道门槛!
推力再临,两人毫不犹豫,打出最猛烈的气流。这次有鲛人助力,黑腔出口的牵引力转眼就被抵消掉了。
白皓修回头,见入口的那个圆圈猛然放大,然后就跟冲天炮似的飞了出去,天光大盛,耀眼欲盲!熟悉的重力袭来,拽着他们斜抛下坠。
白皓修胸中热血激荡,迎着日光,乘风而起!
——这是希望。
他带着鲛人,看千岩泊沟壑嶙峋的地貌,如深红色的画卷在身下展开,全新的力量在经脉中翻腾着。刚刚好,断界桩的阵法能量耗尽,黑腔在一阵轰鸣之中消失,眨眼间雾散云开了。
白皓修落地,又忘了自己腿瘸,踉跄一下,被鲛人扶住。只见她背后,晦暗的天色迅速恢复清明,十七枚断界桩叮叮当当地落下地来,触地即碎,哗啦啦地散成了一地的白色晶体。
白皓修微微有些气喘,低头盯着鲛人,她也恰好抬起眼来看他。
两相对视,似乎看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白皓修凝出义肢支撑身体,往后退开,在岩石后面找到衣服,丢了一套给鲛人,叹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鲛人没说话,似乎福至心灵地领会到“害羞”的意思。白皓修在岩石后面望她,精致的脸和粗犷的布衣皮革形成反差,柔化了她的锋芒。长发如瀑,又照着别人的样子在脑后挽起马尾,美得别有一番风味。
鲛人收拾好了,背着手,颠颠地蹦过来,有几分赧然,笑着说:“谢谢你进来找我耶。”
白皓修感觉她“说人话”的样子真不错......虽然按道理谁都该说一句谢谢,但从鲛人嘴里吐出来,简直吉光片羽,稀世之珍。
“……”白皓修重重地叹息,不理鲛人,找到位置把骨扳指挖出来,又就地找了个容器来装反膜液。
鲛人问那扳指,“诶,这是啥?”
白皓修再盯着她,暗戳戳地说:“那姑娘的。”
鲛人顿时拉下了脸。
白皓修把扳指揣怀里。
鲛人眸子一转,懂了,好生不屑,“呵!你就是不想换地图,在里边搞东搞西,不然我们跳跃到其他地方也能脱身。”
白皓修慢慢品味她话中之酸,望着西边说:“安护府的人多半已经到这附近了,得快点过去。”
鲛人问:“把扳指还给她?”
白皓修点头,“嗯。”心想安置丁宝山和顾老的那个岩洞,虽然设了结界,但只能抵挡飞禽走兽和戌蚩人的杂兵。虽说安护府不一定会往那个方向去找,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尽快转移那两个老人,等到洛桑脱身以后再做打算。
鲛人上下打量白皓修,能通过魂路体会到他的感觉,只觉得这人的心思很绕,便直接问了,“哎,照人类的标准,你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
白皓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是足够强,我应该克不死你。”
“……”鲛人眨眨眼,“啥意思?”
白皓修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同时还有一点惧怕。问:“你懂什么叫喜欢?”
鲛人的脑筋转了转,不服气地“哼”一声,施施然走了。
这时苍鹰过境,带着操兽师阿渃的眼睛盘旋于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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