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潮汛!”
吴绅站在城楼上,眼见前方连片的虚兽群争先朝他们冲来,左右望不到头!瘴气翻涌,黑云压城,警报声沿长城狂响,所有哨岗的守夜人都出来待命。
蒂依然惊奇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
吴绅说:“也许和都督在虚圈一场大战有关,虚兽们受了惊,就爱群聚乱跑,往人多的地方来了。”
蒂依然还看热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吗?”
吴绅催促道:“快别说那么多了!依然,东翼守夜阁我们还没有盘查过,贼人趁这大潮汛肯定会有所动作。你尽快控制东边的虚兽,全部!能做到吗?”
蒂依然兴奋起来:“那当然!这不就是我们无面者最大的作用吗?”
吴绅说:“那就交给你了,别跟任何人接触!”
蒂依然控风飞出,清啸一声,连绵不绝,沿长城飞扬而下。东翼的虚兽们如见主君,纷纷掉头跟随她啸声而去。这时虚兽们一排挤着一排行经向东,二百多里长城哨岗点亮圣咒的火把,从空中俯瞰,宛如一黑一白两条长龙绵延不绝。
蒂依然带着虚兽们兜风,感觉自己像个主人!自由自在,呼风唤雨,没有什么不自量力的人能对她指手画脚。
“喂,你们!”蒂依然在空中回身,盛气凌人地插着腰。虚兽们再也不像浮屠巨兽了,反而像是一群点头哈腰的胖头黑鱼!乖乖地凑在她面前,听从指示。
蒂依然说:“给我原地转圈!不准停!”
黑压压的虚兽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哞嚎,仿佛在说,老大发话啦!大家快转圈儿!纷纷调转身子,笨拙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
多么诡异又滑稽的场面啊?蒂依然笑得发癫,这放眼望去看不到头的虚兽群占满天穹,就好像那广袤深邃的海底世界搬到了长城跟前,无数巨鲸在一个美女的指挥下载歌载舞。
哨岗上的守夜人集体懵住,但有的人由于常年嗑药,没脑子地跟着一起狂欢,有的则感觉毛骨悚然,遣传令官去跟吴绅打报告。
指挥使让他们拉弓准备箭阵,箭头上都刻有灭杀性圣咒,就怕蒂依然玩疯了无法收场。然而始作俑者浑不觉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合适,合身钻入虚兽群,瘴气浸透的风在她身上变成最轻柔的水流,熟悉的记忆包裹着她。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鲛人时代,像人类回到了母亲的子gong,蒂依然双腿并拢,翩翩畅游在兽群之间,化身为一条优美自在的美人鱼。
享受了没一会儿,东辛阁的阁指挥下令放箭,铺天盖地的圣咒箭矢如银河洒落。蒂依然回身一看,极美,却又极残忍。
她身边的虚兽挨个爆体了,圣咒箭阵如蝗虫过境,虚兽们的魂合体带着尖啸冲出来,浑身起火,巨蟒狂舞,原本和谐的天空被搅成了混乱的屠宰场。
蒂依然的眼神越发的寒冷,默默退出虚兽群,不过没她的命令,这群数以千计的胖头鱼有的还在那转圈呢,无知就是它们临死前最后所受的仁慈。她恍惚间有了决心,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拨云见日,有了答案。
——人间再美,那又怎样?
蒂依然凌驾于最高空,望向南方广阔无垠的壮美河山,目光沉着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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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领下。
寒潮和瘴气引发了暴雪,把阚明瑞的视野压缩得很狭窄。他分不清方向地狂奔,跑了约莫四五十里,居然还是没出警戒线。
他都不记得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了,反正肯定是被妖怪抓了魂,竟能眼睁睁看着花斑斑把玫敏心装进麻袋里!
他们说这绝代佳人肯定能把潇康都迷住。
心里像装了一只发狂的恶魔,撕咬着看不见的围栏,拼了命地要闯出来。阚明瑞只依稀记得他打伤了好几个人,也许还杀了谁?可那时他明明抬起胳膊都无比困难,似乎对荆州人产生敌意都是大逆不道!
只听栾洇淡淡地说:“让他走。”
阚明瑞发足狂奔,甩开瞬天部的人后给元麓山消息,可始终没有回音,什么也没有了。
雪地深及膝盖,风声越来越大,卷起的雪花构成鬼影幢幢,像是追兵,又像是长城上的那些冤魂。
噩梦似乎是醒不过来了。从一重到另一重。不知不觉,阚明瑞闯入一片谷地,孤零零的几株不知什么品种的枯树摇摆着。
“呼,呼……”他迷茫地瞧了一阵,才知道这里是哪儿。
——雪族乐园的入口!
阚明瑞的气管被寒风冻得生疼,吞咽口水都如刀刮一样。只见谷地背后是高山,在七个月前的战斗中崩塌了,雪崩将山谷几乎填平。
他奔了进去,翻过山头,转向东北远眺,依稀能看到长城的影子。虚兽潮汛仍在进行,圣咒的星芒大片闪烁着,壮观而又绝望。山下乐园的废墟还没有完全被大雪埋没,只不过那座白冰殿是看不见了。
阚明瑞随便找了一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弧形冰堡,钻进去暂避。只见室内的地面下陷约半人高,空间比外面看着宽敞。陈设很简单,几乎全是冰制的家具和摆件,寒床上的雕花保留着七百年前的风格。
他有点恍惚地拂过一把椅子,疲惫不堪地坐下去,大脑还是空白的。手抬起来,再次召唤地狱蝶,联络元麓山。几弹指后,那幻蝶飞了回来,原地转了两圈,散掉薄薄的身体,意味着通讯方的死亡……
这下阚明瑞彻底失去上线了!
“真可惜。”
栾洇的声音凭空出现。
阚明瑞整个身体弹起来,滑开几步,见床边坐着个人影!悠闲自在地晃着双腿。
“一切都是为了击垮潇康,”栾洇毫无愧色,抢先道:“你能说我做得不对?这可是玫敏心自愿的哦。”
阚明瑞转身就跑,提速的瞬间甚至炸开气浪和雷电。栾洇闪身追出,拉长的残影像绳索一样绕着他旋转,切开他的灵子风暴,带着千钧重压拖住他脚步。
阚明瑞全力挣脱,但动作却越来越缓慢,两人一起撞碎狭小的冰堡入口。
“呃!”他跌向外出几丈,而栾洇还挂在他身上。阚明瑞立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了,半跪在雪地里,然后仰倒下去,徒劳挣扎。
栾洇的手凌空下压,另一手捏决立于鼻下,念动几句言灵——
倾情蛊·劳情诀!
“……”阚明瑞眼前炸出一团团的白光,瞳孔涣散,再也看不清东西了。他的心智和力量被一股冷香瓦解,没有痛苦,只有天旋地转的混沌。心跳从“咚咚咚”分明的鼓声变得粘滞,最后连在了一起。
“……”栾洇歪头瞧着他,撤了术法。
阚明瑞身上的压力减轻,但人又变得浑浑噩噩。
“知道为什么,”栾洇居高临下地问:“我非拿下皖州不可么?”
阚明瑞闭目不语。
栾洇说:“因为我只是胡曼四家相争的工具。老东西们看不上情报贩子,殷家起落都是昙花一现。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既然我做了荆州的大都护,就要把他们都除掉,早晚有一天,荆州会真正掌握在我的手里。”
阚明瑞像是没听懂,茫然地坐了起来。只听寒风呜咽着越过山谷,他举目四望,越看越觉得这像柳州城外,平顶山上的那座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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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后,临渊堡。
“现在车珺暂代雪连守将一职,”吴绅小心翼翼地说:“开始搜查内奸了。从喻平真还在霜城这点来看,也许白皓修还活着,怀化春想让各州内部先碰一碰。”
潇康松懈而疲惫地窝在椅子里,神游物外,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吴绅上长城十年,从未见过潇康这副模样。更重的伤他受过,更大的挫折也有过,但怎么不似现在这般,活死人似的没了生气。
“内线的消息说,”吴绅硬着头皮,接着汇报:“岳修兵已经脱离危险,可能只等白皓修回去,就要交接兵权了。都督,我们是否,先解决了太史令?”
潇康精神分裂了似的笑了一下。
吴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提心吊胆地问:“都督?”
潇康其实分了个念头来开玩笑:如果这时他让内线转去把岳修兵干掉,吴绅会不会觉得自己失心疯了?
吴绅真不知道潇康怎么回事,不过长期吸食极乐丹的人都有些不正常,易受刺激,想了想,还是先让他休息了。
……
下雪时的临渊堡比平时安静,云层一直是那么低。蒂依然站在长城的脊上,觉得伸手就能摸到天空。
她在哨岗之间来回溜达,肩上落了雪花。南边是雪白之间起伏的黑色山岭,又一波苦役被送了上来,夹在山间小路上,好似一条蜿蜒难看的蜈蚣。
哨岗上的守夜人也瞧见了,搓搓手抵御寒冷,说:“听说下面快没库存了,最多再有一个月就会缺货。”
另一人惊道:“是吗?怎么可能?”
那人道:“就之前被空间构术搞了一波啊!现在打着仗呢,整个北区都用血囊,这事暴露了,断咱们的货源就能直接影响战斗力。”
另一人直接不说话了。
刚才那人接着说:“因为阁指挥的命令啊,万峰这段时间都优先给咱们供货,自己的不够用,听说城里开始乱了……”
“那怎么办?”另一人好焦虑,“不是说咱们上头是能跟总督夺天下的人物?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进来?”
那人叹气:“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蒂依然不自觉往临渊堡的方向一瞟,只见潇康出来了,披着厚重的黑色大氅,像一只收拢双翅的老鹰。但她知道那双巨翅下面全是伤口,潇康状态差到了极点,但更让人不敢接近,似乎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灾难爆发出来。
潇康的位置不够高,视野不开阔,盯着堡下练兵的游军站了一会儿,索然无味。
“蒂依然。”他冷不丁地开口。
蒂依然身子一颤,连忙下去,停在他身后两步,“都督叫我?”
潇康也不回头看她,递出一卷纸条,写了指示。
蒂依然拆开来看,神色一凛。
“去雪连,”潇康说:“把白皓修人头提给我。”
蒂依然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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