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里出来,涅狄优哉游哉地挪回自己屋睡觉,旁边还是那俩丫鬟小厮跟着。
走到花园小路上,绿植茂盛,右边是围墙,左边是书斋。贾焕林最终没有进宫,这会儿在跟侍卫们检查一处结界。
涅狄路过,喊了声:“老贾。”
贾焕林回头瞟他,爱搭不理地翻了个白眼。
在没人看见的阴影中,涅狄把小纸卷放在指尖轻轻一弹,射进贾焕林手中,被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至此,那临时松动的禁制很给面子地恢复了活力。
之后一切照旧。
涅狄没心没肺,好吃好睡地在府里待着,闲了就去陪叶音,对薛蓉礼敬有加。但薛蓉在等,坐立难安地等,等琾彬洲迁怒涅狄,把他抓走;等静灵界出手营救,让他逃出生天。
……
“所以就是两种情况,”夜柏嫣总结了一下:“第一,不信任蒂依然,直接让琅琊对接血池,消灭她。但这样就会丧失神女威慑,等于帮了琾彬洲的忙。”
众人点头沉吟。
白皓修也在。他临时过来了,作为专业人士接收涅狄给的东西,一屋子的人眼巴巴的,乌唳坐在旁边的大箱子上。
“第二,”夜柏嫣说:“冒着生死板块交叠的风险,信任蒂依然,救她出来。”
白皓修实话实说:“从内部调控矩阵几乎是不可能的,运算量太大了,我绝对做不到,涅狄也不行。不过蒂依然是超级大脑,不好说。”
苏成不禁问:“如果失败,她本人会怎么样呢?”
白皓修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死之身,能怎么样?”
众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乌唳理解了一下,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怀疑,蒂依然有可能忽悠涅狄,为拿到补给,逃出生天?她也许会在调控矩阵的问题上努努力,但就算不努力,也没什么损失?
苏成又问:“那没有别的办法给她补给么?”
白皓修摇头,“不管什么办法,都得打破封印才能吸收,那么大的扰动肯定会破坏矩阵,一个意思。”
苏成想了半天,印象中白皓修神通广大啊,就有点犹豫地问:“我听说,您已经能在井下接触血池了,能不能……”
白皓修侧目望他。
苏成换了种说法:“为什么涅狄判断单凭您一个人不够呢?”
白皓修思考了一下,“因为不确定,蒂依然通过琅琊矩阵抵达血池,会不会是那朵花的‘正面’。”
他给人们画了一个图。
一条引力柱竖着拉,垂直方向自下而上是:血池本体——不知道长什么样、血池坑膜界、虚圈天穹,又称“内环镜面”。再往上一段未知的距离,血池功能体,一个巨大的花苞,花瓣的方向也就是所谓“正面”了,朝向血池坑,背后拉出几缕黑腔化作的根系,直指深渊之井的出口。
白皓修说:“我在井下是无法绕到花瓣面的。而且我也不认为,那一侧的血池会和这边一样,毫无攻击力。”
夜柏嫣问:“是怎样的攻击力?”
白皓修指着贯穿虚圈天穹的那部分引力柱,“圣杯换代时,这部分会排斥圣咒,但井下这边却反过来了。所以我觉得,以血池功能体为界,靠近本体的规则倾向于保护自己,背后则会引导圣咒,完成自我毁灭。”
乌唳歪着头,皱起眉,觉得血池也不是很“聪明”?
“它就是个生态,”白皓修分析着,“规则是可以固定的,所以神启才会那么简单明确。那如果蒂依然被传送到花瓣这一侧,她就必须把这功能体打个对穿,相当于是要对抗整个血池生态的求生本能,非得是满状态不可!”
众人顿时瞪眼,犯老大难了。
白皓修说:“而我和涅狄所讲的接应,仅仅是我停留在血池背面,在蒂依然力量耗尽之前,拉她一把而已。”
苏成扶额,“天哪……”
——这对比起来,蒂依然是有多强?
夜柏嫣望向众人:“我们刺激琾彬洲发兵过来,决一死战,为此不惜轰炸王都,如果神女悄没声地死了,就不存在‘窗口期’。琾彬洲要是不动,后面养精蓄锐,稳扎稳打,我们会被拖入消耗战,涅狄会死。”
白皓修接道:“而且我还得找蒂依然要神照之力的授权。”
苏成等人知道,这授权拿到手,白皓修才敢说不靠蒂依然的力量,纠集七州大都护挑战圣杯!更别提到时候不止圣杯,还会有王都这边的主战派倾巢而出!他们每多一分战力,都有可能决定生死,是至关重要的。
“那要冒这个险么?”苏成只有替众人问了:“相信神女?”
夜柏嫣又看白皓修。
“……”
白皓修心说问我合适吗?
在他这根本不存在相不相信蒂依然的问题。
不过他知道,人们就是需要决策者表个态而已。
——你信我们就信。
白皓修心神为之一荡,慨然道:“我信。”
苏成等人立刻没二话了,齐声道:“那就这么办吧!”
夜柏嫣嘴角噙笑,说:“把你那穿界印一起给她?”
白皓修点头,“可以。”
这时乌唳犹犹豫豫地问:“呃,那一百二十个,魂魄的内丹……”
——你们不觉得有问题了?
乌唳觉得这难道不是屠杀嘛?但转念想到轰炸王都也是屠杀,看样子他们也要不择手段一回了?
苏成道:“可以带你跑一趟戌蚩大营,还有时间。”
乌唳点点头,不操心了,“嗯。”
————————————
冬日的烈风一吹,日行千里地来到西境战场,两军对垒之处。
这一天,蜕变后的乌昆军把朝廷军给打退了!飒铃一直没有回国,而是直接披挂戎装,重操旧业,竭尽全力地冲杀在战场上。
怀芳镜站在高坡上看这姑娘,万般感慨,好一个野蛮生长,恣意昂扬的灵魂。但飒铃明明又背负了那么多,将士们的生命、乌昆的国运,甚至圣炎的未来。
还有对孩子的愧疚。
她猜想飒铃虽然从来不说,但恨不得抓住每一个要去王都的人,叫他们照看头头吧?
“……还是要去?”程凌依依不舍地问。
怀芳镜点头,不过画蛇添足地说:“人手不足,去帮嫣将军。”
程凌挺殷切地说:“那我送你个东西。”
怀芳镜看他递上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蓝黑色细长条,光泽莹润,一圈圈盘成手环状,能拉得开的。作饰品的话,其实不好看。
“七煞离魂印。”程凌说。
怀芳镜一凛,谨慎地把那东西提起来,仔细端详,暗蓝色的幽冥之火一下子洒进了她的瞳孔里。
程凌说:“知道该怎么用吧?如果你能接触到皇上的话,就戴着它,让七煞鬼吸收你的血气。”
怀芳镜问:“这样琾彬洲能看到关于我的幻觉?”
程凌说:“被你魇镇。”
怀芳镜暗骂一声,试着戴上那手环,立刻发现视野变黑了,各式鬼面漂浮空中,玄门七煞四十九仙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这时程凌的手放上来,轻轻地盖在那手环上,幻觉立刻消失不见。这说明七煞鬼是他请来的,之后吸了怀芳镜的血,就能受她控制了。
程凌趁这机会和怀芳镜靠得近了些,又知礼节地退了回去。
怀芳镜把眼睛藏起来,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颤动,抬头一笑,“你是个能洞悉人心,会投其所好的人。对吧?”
程凌保持微笑:“我会在这里等你。”
怀芳镜有点无语,甚至挤眉弄眼地问:“你看我们,像那么回事吗?”
程凌自嘲道:“姑娘无意,那就只是一厢情愿了呀。”
怀芳镜努力想象了一下,如果答应会如何呢?程凌这人深不可测,他想要什么样的人在侧?
“……我要回家了。”怀芳镜眼神清澈,笑容恳切:“做朋友吧。”
程凌的表情变得失落,还想努力一把,但还是遗憾地点了头,“果然君子之交淡如水。”
怀芳镜笑而不语。
阿虓、文禄昭、青枫等人依次出来,排在身后。等怀芳镜和程凌告了别,远方准时落下雷鸣,吹来一阵冷风。
“白将军到了。”怀芳镜说着,挥挥手,满身轻松地说:“有缘再会。”
程凌作揖相送,原地站了很久,看他们快速往白皓修处,一群人影越来越小。他的心情从被拒绝的恍惚到释怀,再到冷不丁被那冰系灵压提醒……那是战神!
程凌下意识地起飞,低空掠过去了,两眼放光,热情满满。
……
怀芳镜刚跟白皓修说一句话,奇怪地回过头去。
程凌一个随从都不带地跑来,笑得礼敬有加:“久仰将军大名,未曾远迎,失礼了。”
白皓修心想没计划访问苍郜啊,接了怀芳镜就走的,是他这边不好打扰。这下怀芳镜只能给两边介绍,白皓修回礼,和程凌寒暄起来。
然后怀芳镜望天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幸好刚才没答应啊,这狼子野心的家伙。
她总算嗅到点苗头了,程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不免忧虑圣炎的将来,是回到前朝太子手中,还是有新主崛起呢?
——算了,不关我事。
但又不禁想,她的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仙风道侣,浪迹天涯,真美好,可这终究是幻想,即便有,她毕竟身负诅咒,不能害人。
——那就非得嫁人不可吗?
其实怀化春一辈子没成家,混的也不差啊。怀芳镜原本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但话说回来,怀化春那个脾气,甘州怀府那个封建……他跟家里的关系是不是本来就不好啊?不然十七岁那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怀芳镜有点觉悟了的感觉。然后想到自己只需要去收养一个小孩,再收一帮徒弟?跟阮清子一样,传道受业,带他们行走天涯……
——诶,这个对味儿。
怀芳镜面带微笑,心驰神往地扎进幻想中,程凌和白皓修在旁边说什么,是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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