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早就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的玉夫人,刚到听雨堂时,只认真环顾了一下,便看到堂上坐着几个身份显赫的公侯夫人,她们的眼神之中,仿佛就像看着财神一般恭敬看着自己,便大概猜到了太后娘娘和康宁大帝姬此次邀请自己来宫中,怕不是只简单为太子祈福了…玉夫人平静温婉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有话请讲。”
“哎,说到底,先帝在时,我与贵妃姐姐便情同姐妹,这嘉懿帝姬更是被先帝捧在心尖上养大的,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听到太后突然提起了嘉懿帝姬,玉夫人瞬间便明白了她们今日的意图了,无非是想借着为自己那丧夫寡居的女儿说亲的缘由来计较图谋其他的吧。
太后突然擦了擦眼泪,拉着玉夫人的手,关切继续说道。
“贵妃姐姐,我实在是心疼曦儿这孩子,早些年得先帝赐婚,许了这人间最好的姻缘,却不承想将军早逝,留曦儿在那璟州孤苦伶仃的。陛下近日曾向我提起,说到底,他这做兄弟的,是想为他的这位皇姐再寻一门如意亲事,接回京都来好生养着,实在不忍她总是一个女人家继续漂泊在那璟州…何况贵妃姐姐你还在这京都,想来也是甚是想念女儿的吧…”
玉夫人浅浅笑了笑,果然被她猜中了,这是陛下想让太后游说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让自己劝嘉懿帝姬答应陛下的赐婚,让她安心返回京都…这番图谋,说到底,无非是想让她交出璟州的军权…
一旁的康宁大帝姬见玉夫人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她素来知道她这个贵妃嫂嫂一向是个有耐心的,太后看了大帝姬一眼,她笑着急忙帮腔解释说道。
“是啊,贵妃嫂嫂,说来我这当姑姑的也甚是想念曦儿呢,总还记得皇兄以前经常教曦儿读书写字时的光景…不如早点让曦儿回来也好,也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这女人家哪还有一直不成家的…你看,今日来的这几位公侯夫人,可都是咱南周国一等一的上好人家,她们家也都有适婚的嫡子,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儿郎,嫂嫂不妨先替曦儿看看这些画像,可有中意的?”
康宁大帝姬随即让旁边站着的贴身侍女,将桌上的一沓画像送到了玉夫人的面前。玉夫人知道她们今天这是铁了心的要为自己女儿寻一门亲事了,想来若是自己直接拒绝怕是会拂了太后和大帝姬的颜面,但她又了解自己女儿的心事,这些京都纨绔子弟她的曦儿定然是瞧不上的,她这当娘的又怎忍心,随便替她应下一桩不会如意的婚事?
玉夫人想了想,微笑打开了手中的画像,看了一番,抬头夸赞说道。
“这些孩子我看着模样好,家世也好,果然都是这京都一等一的好儿郎…”
听到玉贵妃的一番夸赞,其中一名公侯夫人直接笑着恭敬说道。
“贵太妃娘娘,我家三郎可是一直都倾心嘉懿帝姬呢…”
旁边几位公侯夫人也在一旁争论了起来。
“我说国公夫人,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家可是先向太后娘娘和大帝姬递帖子的,我家五郎自少年时便是倾慕帝姬风采的,这些年为此他推了很多婚事了…还请娘娘挂念我儿一片痴心呢…”
“贵太妃娘娘,您以前是见过我家那文武双全的大郎的…”
“娘娘,妾身胞弟已晋将军之位,论年龄也与帝姬正合适呢。”
看到她们几个都一脸兴奋恭敬的在玉夫人面前言说着,太后和大帝姬也开心笑了起来,太后说道。
“瞧瞧这曦儿多招人喜欢呢。贵妃姐姐,可当真是好福气,能有个这般好的孩子…”
“太后娘娘谬赞了,也承蒙各位夫人这般青眼高看…只是我这女儿素来任性惯了,又是个有主意的,我这当娘的虽说十月怀胎生养了她,可这婚事,着实也要让她自己拿主意才好,这些年,我深知她一直在念着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哎,曦儿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可话说回来,咱们女人家总要嫁人有个男人不是,难道贵妃姐姐你当真忍心曦儿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她吗?”
太后看似关怀备至的言语之间,实则暗含了步步紧逼之意,玉夫人心想,看来这次回宫,太后是一心想让她这个当娘的替嘉懿帝姬应下一桩姻缘才肯罢休了,玉夫人压制着心中的怒气,看着太后,依然和颜悦色说道。
“太后娘娘对曦儿的终身大事这般关心,妾身自然感恩戴德。只是先帝曾有言,纵然这南周好儿郎万千,但须得是能让曦儿两情相悦的,才算得上是良配,如今先帝虽已故去多年,可他的嘱托,妾身是牢记于心,实不敢忘啊…”
听到玉夫人用温柔的语气却射出了一支冷箭,看到太后脸色突然沉郁了些,一旁的康宁大帝姬低下头只顾着喝茶没敢说话,堂下那几位刚才还在热闹争抢的公侯夫人也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后知道这是玉夫人在拿先帝来敲打警告自己,不要随意再动这算计她女儿的心思,毕竟她的女儿可是先帝生前一直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嘉懿帝姬,也是这南周国几百年来有此殊荣的第二位尊贵帝姬,岂是能让她们这些人随意拿捏欺负的?
“哎,瞧我这真是老了,有些糊涂了,竟一时忘了先帝嘱托,差点委屈了曦儿,是啊,她的婚事自然不能这般让我们随便在这里议论的…”
“太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旁人不能议论,可你是看着曦儿长大的,还能不为她操心吗?曦儿她定然会感激您呢?您说是不是呢,大帝姬?”
“那是自然。”
只见康宁大帝姬有些尴尬的喝着茶,冲玉夫人笑了笑,又急忙有些心虚的眼神躲闪了开来。她不禁感慨,多年未见,她本以为玉夫人每天青灯为伴,早已变得柔善可欺容易控制,不曾想,她还是和以前那般,有时真是温柔安静的让人感到有些害怕呢。
玉夫人突然示意跟着自己的婢女拿出了一个锦盒,她接过来,轻轻打开,递给了太后娘娘,说道。
“妾身听闻太后娘娘近来因为太子忧思多梦,遂寻得这串佛珠,日日供在佛前,为太后娘娘祈福,也算感激娘娘之前宽容相救琬琰郡主之恩,还望娘娘不嫌弃才好。”
太后娘娘听到玉夫人这是在拿琬琰郡主和亲一事来提醒自己了,只笑了笑,接了过来,客气说道。
“姐姐可当真是有心了。”
就在这样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中,从此以后,玉夫人和太后之间也达成了某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默契。太后自然知道,玉夫人有宠爱她的先帝和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儿,如此便足以保全她的四季安稳了。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玉夫人离开了听雨阁,坐在马车上,慢慢走在安静的皇宫巷道上,婢女修竹陪伴在侧,紧挨着玉夫人静坐着。
修竹是在玉夫人入宫前便跟随在她身边的,这些年也都是她一直在紫阳山照顾着玉夫人,她看着玉夫人脸上多了一丝担忧,宽慰小声说道。
“我看夫人一定是想帝姬了吧,前些时日,帝姬还遣人来,想接您过去璟州小住半年呢。”
玉夫人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说道。
“今日局势你又不是没看见,纵然我这般隐居避世,他们不还是暗地里打起了这般算计帝姬的主意,今日看样子是打消了他们的念头,谁知道以后呢。算了,我还是不去给她添乱了,毕竟只要我不离开这京都,我想她便能更安全些。”
“夫人对我看他们这般周旋,恨不得今日直接给帝姬定下一门亲事,明日就把帝姬召回京都成婚呢。”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曦儿手中的那点兵权,在他们看来,开始有些刺眼了。”
“想想帝姬镇守璟州多年,也算保了这南周国一方疆土稳固,如今这京都怎就这般按耐不住,毕竟帝姬可是他的皇姐…”
“难道早些年那几位无辜惨死的皇子不是他的兄弟吗?他们要么死,要么疯,要么被寻了个理由给驱逐出京…他们哪个不是先帝骨肉,又有几个不是可怜的?若我的曦儿她只是个寻常养在深闺的帝姬,或许可以更安稳些,如今正是因为她手中的数万大军,才这般遭人忌惮…有时我真希望先帝当时对她的偏爱可以少些,这样或许她就能少遭受些风雨了…每当想起这些年她受得苦,我这当娘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着…”
看到玉夫人伤心了起来,修竹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说道。
“夫人一片爱女之心,定能感动上天的。不过话说回来,若帝姬只是那寻常的帝姬,她若是一朝被送去和亲,怕是命运也由不得自己了。虽然眼下被人忌惮身陷困顿,以她如今的地位权势,还有先帝在位时为她在众臣中树立的威信影响,还有玉大将军的声望…想来当今陛下一时半会也是不敢任性胡来的…若是他真铁了心要夺了帝姬手中的兵权,以他的脾气,怕是也不会这般试探,让太后和康宁大帝姬来当夫人的说客了…”
“你说的倒也在理…”
“所以,夫人不必过分忧心,以我们家帝姬的聪慧果敢啊,或许她早就洞察到这些了呢,许是心里也早有主意了呢。老婆子我可是看着帝姬从小长大的,说实话,先帝众多子女中,除了那位已故的先太子殿下,我还没见过哪个皇子像我们帝姬这般聪明机敏又有女将军之风呢。”
听到修竹这般好言好语的宽慰自己,玉夫人看着她说道。
“我看你啊,就惯会嘴上抹蜜一般,在我面前说这些好听的话…哎,想想,先太子殿下才是最令人惋惜的一个孩子…为人端庄,人品贵重,学识修养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当真是先帝心中最合适的储君之选了。若不是他因病早殇,想来薛皇后也不会这般心痛早逝,都是当娘的人,我自然是能理解她的…”
“哎,在这宫中,在我们这些宫人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算得上是个宽厚仁德的正主了。”
“想当年皇后娘娘这一去,留下年幼的昭华帝姬,幸好先帝也很是挂念疼爱这个女儿,为她也算是用心寻了一门好亲事,若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多少也能安慰些了。哎,有时想到我的曦儿,若是那季家三郎还在,定然也是顺遂和美的。”
马车行经一个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直惊的马嘶鸣了一声,马车也跟着晃了一下。
马夫急忙拉住了缰绳,修竹急忙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玉夫人,急忙往马车外探头看了看,看到一个有些紧张的内官,呵斥道。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也敢惊了玉贵太妃的马车!”
听到车里坐的是玉贵太妃,内官急忙跪下,行礼说道。
“确实是小的该死,不知是玉贵太妃的马车,还请贵太妃原谅小的一时鲁莽。”
修竹突然认出了他是郭皇后身边的人,上次她陪玉夫人进宫时,曾无意中见过他。修竹看着玉夫人,小声说道。
“夫人,婢子看他,倒像是郭皇后身边的人…”
“郭皇后?”
玉夫人想了想,示意修竹让他离开。
“罢了,我们娘娘宽宏大量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只是走路还是要当心点,若是冲撞了其他贵人,便不一定会有今天这般好运气了。”
“是,是,小的谨记,多谢娘娘。”
说完这名内官便急急忙忙离开了,不一会玉夫人的马车也到了宫门口,却正巧碰到内侍官首领丁尧正带着十几个内官,骑着马威风凛凛的走进了宫城。
突然玉夫人在马车上听到了刚才冲撞自己的内官声音。
“丁大首领,小的可算等到你了…”
“你不在承明殿伺候娘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首领有所不知,娘娘现在可是生了好大的气,特地让小的来寻您的…”
“特地寻我?”
“正是。还请大首领移步下承明殿,娘娘看样子是有事找您。”
丁尧思索了下,大概已经猜到了郭皇后为何找自己前去承明殿了。
“好,我知道了。只是眼下我有要事要先去禀报陛下,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自会去向娘娘请安。”
“这…可是…”
“怎么?你觉得陛下的事不重要?”
“小的不敢…”
丁尧有些不屑冷冷看了一眼这名内官,正准备骑马离去时,却看到了一旁正准备出宫的玉夫人的马车,想了下,慢慢走上前去,说道。
“丁尧给玉夫人请安。”
听到丁尧的声音,玉贵太妃示意修竹打开马车帘子,看着丁尧慢慢说道。
“原来是丁总管,看样子丁总管这是风尘仆仆刚从宫外回来,也是十分辛苦。”
“多谢娘娘关心。”
“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去忙吧,我也该出宫了。”
“娘娘慢走。”
玉夫人微笑冲丁尧点了点头,修竹便放下了帘子,马车慢慢驶出了宫门。丁尧站在原地看着玉夫人的马车离开,认真思索了片刻,便朝着文德殿的方向走去了。
出了宫门,在回紫阳山的路上,修竹看着脸色有点凝重的玉夫人,轻声说道。
“夫人是不是觉得太后突然要给帝姬商议婚事的事和这丁尧脱不开关系?”
“陛下素来倚重丁尧,这背后应该是有他的事,之前宋相家的琬琰郡主差点要被和亲东陵,不也是丁尧向陛下献策的吗?”
“哼,这个阉人,仗着陛下的宠信,一直以来搅的这南周宫廷不宁。”
玉夫人轻轻撩起帘子,回头看着马车距离这高大的宫门越来越远,曾经她很多次出入这宫门,只是如今一切让她感到越来越遥远和陌生。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丁尧去见完陛下便前往承明殿去见郭皇后了。郭皇后一脸怒色的坐在大殿上的椅子上,听到侍卫通报,看到丁尧慢慢走了进来,她示意殿中婢女都退下了,抬头盯着他,起身走了下来,直接走上前,重重打了丁尧一个耳光,斥道。
“丁尧,这一巴掌是本宫赏赐你的忠心的…你就是这样替本宫办事的吗?”
丁尧当然知道郭皇后为什么如此生气,他虽贵为内侍官首领,但在皇后面前,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如今静空寺之事失败,他早就料到了郭皇后会大发雷霆。如今这一记重重的耳光,他也只能忍着憋屈咽下,强撑着笑脸恭敬行礼说道。
“皇后娘娘,怎突然生这般大的气?”
“生气?哼,少给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现在恨不得即刻将你推出宫门,五马分尸!”
“看来娘娘已经知道黎州的事了…”
“当时可是你向我献此计可解的,本宫可是一直将太子的安危托付于你,如今太子依然重病不起,你该怎样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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