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炎冥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瞬间提高了警觉。定安侯看着黑衣人,又瞥了旁边的上官炎冥一眼,上官炎冥当然知道定安侯这是有所警惕有所猜忌,生怕自己这个江湖人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看着突然凝重的气氛,上官炎冥故作小心回避,笑着说道。
“既然今日主要的事情已约定,那在下便告退了,二位慢聊。”
“上官庄主请留步,何必如此见外?不过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想来上官庄主执掌九幽山庄这些年,怕是也早已从一些江湖情报中已有所耳闻了吧。”
黑衣人突然喊住了准备离开的上官炎冥,又看了旁边的定安侯一眼,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不过都是一些十年前的旧事了,今日一时兴起,便想着突然提起了,上官庄主既然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听听也无妨。”
“还是罢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中人,向来对这些事情并无兴趣,还是不参与二位大人的谈话了。只是离开之前,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下侯爷。”
“我想,上官庄主是想问那之前答应的五成黎州税收作为酬劳之事吗?”
“侯爷果然快人快语,不知之前应下的酬劳是否依旧?我九幽山庄何时能拿到这笔银子?”
定安侯崔平在心中盘算了许久,他也一直在等上官炎冥提到这个事情,他喝了口茶,笑了笑,又看了黑衣人一眼说道。
“这是自然。上官庄主是个爽快人,我也知道你们山庄做事的规矩,之前答应的五成酬劳当如约支付,一个月后,我们钱货两清。”
“好,既得了侯爷的亲口许诺,在下便安心了。要知道,我九幽山庄可是有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若是拿不到银子,怕是我这些兄弟姐妹便要忍饥挨饿了…那就不打扰二位叙话了,在下告辞!”
“诶,上官庄主再坐一会吧,时间还好,不如我们再好好吃盏茶?”
看着定安侯一副故作假意挽留的姿态,上官炎冥只敷衍的笑了笑,打趣说道。
“时间还早,在下是想换个地方去吃茶了,我听说距离这临仙楼旁边不远的长街上,便坐落着一处黎州最大的青楼乐坊…今夜在下心情甚好,如此良辰,若是没有佳人相伴,岂不可惜?”
听到上官炎冥这番言语,定安侯大声笑了出来,指着上官炎冥,说道。
“哈哈…上官庄主果然是好生风流倜傥啊,就不知今晚,哪位姑娘如此幸运,可得上官庄主这般英俊少年郎的青眼了…让我们俩这等老家伙可是好生羡慕呢。”
“哈哈,在下告辞,二位留步。”
“你们几个…替我送送上官庄主!”
“是,侯爷。”
随着定安侯的一声命令安排,门口的几位将士便推开了房门,随即以护送名义监视着上官炎冥慢慢走下楼梯,离开了临仙楼,又上了一直等候在门口的马车,渐渐朝着那处青楼的方向离去了。
早已提前伪装成马夫等候在马车旁的玄寅,一边驾车一边小声对着马车上的上官炎冥轻声问道。
“庄主,已按您的命令,玄离带人都已经提前在临仙楼布控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找个时机,你就离开先回去同玄离会合,务必要保护好主令大人和玄雀。一旦收到玄雀的信号,便先直接伏杀定安侯的那队军士,不必留活口。”
“那定安侯呢?”
“没事,我来盯着他,若有风吹草动,我来亲自处理他。总之今晚,要么不动一兵一卒全身而退,要么让他们每个人都不必活着走出临仙楼了,到时直接一把火将它烧成灰烬,记住,务必要做事利落不留痕迹,按照之前计划,把这盆脏水都泼给风满楼吧。”
“是,庄主,玄寅明白了。那庄主,属下就让这马车在这长街上多转一会?”
“转什么?我们直接去那青楼!等我们都进了那青楼,你再找机会悄悄离开吧。”
听到上官炎冥主动提议要带自己去青楼,玄寅仿佛像听错了一般,继续问道。
“庄主,你当真要带属下去那青楼?”
“怎么?本庄主今日有兴致带你去看看这黎州绝色,你不乐意?”
“不不…属下只是突然有些不习惯…”
上官炎冥坏笑一下,轻声打趣说道。
“玄寅,你莫不是从来都没碰过女人?我看你可不像啊。”
“庄主,你就别打趣我了,属下怎么可能没碰过女人…只是今日从庄主口中,听到要带我一起去那青楼乐坊,只是惊讶罢了。毕竟我跟在庄主身边多年,可从来还没见庄主碰过女人呢。”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现在我们马车后面,还有人监视盯着我们的行踪,做戏要做足,非得让他们看着我们进了那青楼,他们才会离开。”
“是,庄主,玄寅明白了。”
玄寅驾着马车不一会便穿过了长街,同上官炎冥一起在一群娇艳姑娘的热情簇拥下走进了青楼,而几个尾随其后盯着他们行踪的黑衣男人,彼此对视之后,才点头离开去向定安侯复命了。
眼下甚为安静的临仙楼二楼房间内,只有定安侯和黑衣人相邻而坐。定安侯瞥了黑衣人一眼,给他倒了杯茶,说道。
“我说你这黑衣斗篷就不能摘了吗?你也真是,怎么竟在这上官炎冥面前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可当真是一点都不避讳。他这个江湖人虽看着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可毕竟还是不值得相信,我还纳闷,使者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些陈年往事了?”
“你怕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让他能够永远这黎州大地吗?即使知道了,又有何担心的,终究是个将死之人,让他带着他知道的永远埋在这黎州的黄土里就是了。”
“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且不说他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那么多高手,就他行事雷厉风行,狠绝毒辣,也不是这般随意可杀的。需得好好筹谋计划一番才是,再说,杀这上官炎冥不也是京都大人的意思吗?”
黑衣人慢慢摘下了一直遮挡自己脸部的斗篷,露出了他那张严肃精明的脸,定安侯看着他,有些不屑的笑了下,说道。
“还是这样看你顺眼些,天天穿个黑衣斗篷,他上官炎冥又不是没见过你真容,这些年你隐姓埋名,深居简出,也不知道你在怕谁看到,其实就算你走在大街上,就你这张老脸,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你。”
“定安侯,我这不是一贯谨慎惯了嘛。再说,为尊者办事自当小心才好。”
“富先生,我看你就是太过谨慎了。今日怎么你突然想起提那些陈年往事了?”
听到定安侯有些奇怪的突然称呼自己为“富先生”,黑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哎,说来可笑,说说倒也无妨。只是近来有些多梦,总是梦见那过去之事,有些烦忧,今日又得见侯爷你这个故人,便突然心中来了兴致,想随便聊聊了。”
“我看你呀,真是越老想的越多。那件事情都过去十年了,平月关数万将士早就是一堆白骨埋在黄沙里了,那叶家上下也早已满门被灭,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那些死去的都是不作数的。”
“哎,想来真的是老了,突然就想到这鬼魂因果轮回之事了。像我们这样手上沾血的,若是某天下了地狱,当去何处啊。”
“因果轮回?下地狱?哈哈…没想到还能从先生嘴里听到这些,可真是稀奇呢。你可是一贯对这些是最不屑一顾的了。”
“是啊,我怕什么。筹谋了这么久,眼看就快要大业将成了。有时想想这过往之事,竟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
崔平看着他有些不屑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往远处望去,只见夜晚上海面星光点点。
“先生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你看这海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事情就像这船一样,总要往前走,往前发展,才能到达它最终要去的地方。”
“是啊。想当年那平月关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用鲜血换来的手段罢了。”
定安侯崔平慢慢又关上了窗户,他转过身来看着这位富先生,有些激动的笑着说道。
“先生应该明白,从十几年前你帮助大人筹谋贪墨西南那笔巨额军饷开始,就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之后的平月关叶潇通敌叛国,忠肃公林简之死,扶持新帝登基…都不过是大人的手段罢了。而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南周国大乱之前,选一枝足够强壮可以让我们依靠的枝干,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王朝君臣传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吧。”
富先生抬头看着一脸喜悦的崔平,也笑了一下说道。
“这是自然,毕竟当年之事,侯爷也算得上是肱股之臣。”
“这些年若真论起功劳,先生才当得起这第一功臣呢。你这些年隐姓埋名,更改容貌,又甚少示于人前,当年借一场大火一具尸骨从人间蒸发,我想就连那上官炎冥怕也是很难查到你的底细吧。这些年先生又一直对大人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试想,如今谁还会认出你这个京都曾经最好的相马高手呢?且等他日地动山摇之时,便是先生扶摇直上之日,先生这些年为大人所谋大业受的委屈也算是有所回报了。”
“不知近来侯爷有没有听说江湖上关于叶家军的一些传闻,传闻当年那流亡在外隐姓埋名的一小部分叶家军似乎有卷土重来之势…”
“卷土重来?哈哈…那又怎样?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罢了,难道论实力他们如今还能敌得过我手中的几万雷旗军?若还是当年叶潇手下的那支驻守平月关的军队,或许还有点希望。只可惜这位叶大将军已死了十年之久了,除非他的鬼魂活过来,否则这帮残兵败将最好还是躲起来混个平安吧。不过话说回来,当年那叶潇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才惹来灭顶之灾。若是他一早就同意大人的提议,怕是也不会连累叶家这般惨死。毕竟大人一开始并不想杀他的,不过是想让他手中的这支叶家军听自己的话而已,可惜他是个固执不听话的,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富先生安静听着定安侯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提起种种过往,仿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有些得意,他只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平静喝了口茶,正当他想继续开口之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侯爷,郑将军正在楼下下马,像是有紧急军务要事要奏报侯爷。”
“好,知道了,让他上来吧。”
很快房门打开,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站在门前,递给了定安侯一封书信。定安侯崔平快速看完,有些谨慎的合上了书信,挥挥手示意送信之人下楼离开了。
房门再次被关上,富先生抬头看着定安侯的背影,他慢慢转过身来,说道。
“军营之中突然出了点事情,今日既已谈妥了那五万私军交接之事,那崔某便先告退了。对了,一个月后,交接之事还得麻烦先生联系下风满楼的人,早做准备,我可不想将那能装满一艘船的白花花的银子让那位不可一世的上官庄主顺利带走,这也正是大人的意思,不是吗?”
“嗯,侯爷的意思正是我心中所想,此事便交给我来办吧。”
“好,那我先安排几名将士来护送先生离开这里。”
“先不必了,我看此处甚为安静,听说这临仙楼的茶点不错,我倒还想再坐上一会,顺便看看这海上美景。侯爷公务繁忙,不必忧心在下。”
“好吧,那先生后会有期,告辞。”
“后会有期。”
富先生站在窗前,看着定安侯浩浩荡荡的带着这队人马下了楼梯,离开了临仙楼。确定四周没有对方的人马了,只见他突然轻轻关上窗户转过身去,快速撕下了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
他看着一旁角落的书架后面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影,急忙恭敬行礼说道。
“主令大人…”
原来今晚是上官炎冥提前设计好的,让玄雀乔装易容成那晚黑衣人的模样来从这位定安侯的口中打探当年平月关的真相。
一身黑衣的云江月在定安侯崔平到来之前便悄然藏身在了这间房间之内,也就代表着今晚他们的对话,她已从头至尾听得清清楚楚。
云江月努力保持平静,冲玄雀点了点头,突然上官炎冥推门走了进来。玄雀急忙说道。
“庄主,今晚是属下无用,这位定安侯崔平他说话做事尤为谨慎,属下不敢过于激进套取他的话,生怕他生出疑心,不知今晚这些线索对庄主和主令大人有没有用了?”
“玄雀,你做的很好。我刚才潜伏在屋顶都听到了,这崔平是只老狐狸,本来今晚我还担心会一无所获,看来对于这位富先生来说,他多少还是愿意说些真话实情的。看来今晚我们也算是全身而退,外面一直没收到讯息,也都在继续安静潜伏着,还是你先出去,把我们之前安排的人手都先陆续撤回吧。”
“是,庄主。”
玄雀继续整理了下那张人皮面具,便下楼离开了。上官炎冥看着云江月,慢慢走上前去,说道。
“阿月,你放心,既然已经多少探到了这位富先生的出身来历,我想很快就能查到他背后之人是谁了,便也能知道当年平月关之事背后是谁在策划了。”
“有劳兄长了。我想兄长提前在这外面布下的人手,应该是担心我今晚会忍不住动手杀了这定安侯他们吧。”
“有备无患。无论你杀与不杀,哥哥都会和你始终站在一起。”
“多谢兄长。阿月知道兄长在担心我,一定是提前做了最全最坏的打算。只是阿月也明白,我怎么可以如此牵连兄长,牵连九幽山庄呢?只是一想到还不到亲手血刃凶手报仇雪恨的时候,便忍下了。”
“阿月,什么叫牵连?在我看来,这世间的事没有什么能比你的事更重要的了。今晚之事,你既已亲耳听到了一些,我知道你难免伤心…”
云江月看着他努力笑了一下,不知怎的,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之她闭上眼睛往后直接倒了下去,上官炎冥急忙扶住了快要摔倒的她,看着她嘴边沾着鲜血,急忙为她用衣袖擦了擦,又摸了下她的手腕脉搏,发现她此刻经脉逆行内力紊乱的厉害。
“阿月…阿月…”
看着云江月已昏了过去,任凭自己呼唤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急忙将云江月放坐在地上,又为她输送着内力,试图让其经脉内力尽快平稳下来。
“阿月,你一定会没事的,哥哥一定会救你…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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