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阔挨了这两记铁鞭,只觉后背一阵灼心疼痛传来,那赤螣鞭犹如一条毒蛇,狠狠咬噬着他后背的血肉,瞬间留下了两道深深的伤痕。
冒出的鲜血开始透在他那件深色披风上,毕竟,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挨这种打,受这种罪。
他牢牢将云江月护在怀里,疼痛在他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上蔓延开来,他始终没有吭声,努力咬了咬牙,随之嘴角开始渗出几丝鲜红的血迹来。
林阔心想,这幸亏是打在了自己身上,若是打在云江月身上,她得多疼。
只见将军慢慢收起了赤螣鞭,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冷漠又傲慢。
“看出来了,这位郎君对你可当真是情深义重,这两道厉害的铁鞭,说挨就挨了…小娘子你可当真是好福气…罢了,两个人我只打两记,这是我的规矩,至于最后是谁受了这两鞭,我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了…哎,且好好在此珍惜下,这几日还能喘气的机会吧…毕竟再过几日,你们可就要手拉手共赴那黄泉了…把他们都给我盯紧了!”
“是,将军。”
看着这位将军一脸无情甚为得意的离开了地牢,牢门被重重关上,门上的铁链在门口带刀士兵的翻动下被紧紧缠上了好几圈,继而落了锁。
看到将军走远,那名之前被云江月意欲绞杀的将士,被两个人搀扶着,站在牢房外,朝里面狠狠啐了一口。
“呸,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先在这老实待着好好受受这寒洞地牢的滋味吧!老子这身骨头被你弄断了,这仇我定要找你报,走着瞧!哼!哎呦…可疼死我了,我说你们俩是猪吗?就不能轻点…”
只见这受伤将士弓着腰在别人的搀扶下,一路骂骂咧咧的往地牢外走去了。
云江月抬头看着林阔,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可想而知这两记铁鞭打的有多重!
云江月没有说话,努力掩藏内心的惊涛骇浪…她一想到林阔伤在了这些败类手里,便心中恨不得要亲手扒下他们的皮。
她扶林阔靠墙坐了下来,林阔看到她一脸很是平静,只低头用手轻轻帮他擦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
林阔忍着疼痛努力笑了笑,故作轻松的看着她,打趣说道。
“阿月这是在心疼我吗?”
“谁要心疼你…没事,这赤螣鞭打在身上是要疼些,伤疤自然也会重些,但你放心,我能找到除这伤疤的药,定不会让你身上落疤的…”
“不过只是背后落两道疤,又不是打在了脸上,何况我一个男人,这疤除不除的又有什么打紧?嗯…莫不是…阿月嫌弃我这背后有疤?”
看着林阔依然这般轻松同自己开起了玩笑,云江月心中却五味杂陈,她只愣了一下,停住了帮他擦血的手,努力压制住内心即将翻涌而出的情绪,有些生气埋怨说道。
“嗯,就是,我就是嫌弃你有疤…谁稀罕你替我挡了,又害我一个江湖人平白欠你人情…你这疤若是好不了,岂不是真要赖上我一辈子了…公子不知道我最怕欠别人人情了吗?”
林阔还从没怎么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这般低头生气埋怨的样子,就像个故意和人吵架发脾气不讲道理的小姑娘一般,他突然很是动心的笑了起来,说道。
“阿月可以不欠别人人情,但我嘛…毕竟不是别人,欠就欠了,怕什么?”
“你怎么就不是别人?你又有什么特殊的?到底是长了四只眼睛还是两只鼻子两张嘴?”
“我怎么能是别人呢?阿月可是我的娘子…”
听到林阔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出了这句话,瞬间让云江月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些情绪喷涌而出。
她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他,撇了撇嘴,只将头轻轻抵在了林阔的胸前,小声啜泣哭了起来。
林阔温柔摸了摸她那乌黑又带着香气的头发,浅浅笑着说道。
“这天下当夫君的莫说为自己娘子挡上一记铁鞭,纵然是要去挡那刀雨箭林,不也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我情愿!”
听到林阔说完,云江月却哭的更厉害了。大概是这些年她早已习惯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可某天突然遇到了一束这世间最温暖的光,却一时变得不敢相信,不敢仰望,不敢拥有了。
就在这四周开始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隔壁那黑漆漆的牢房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诶,我说小娘子你先别哭了,你们俩有没有带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云江月林阔循声望去,只见从黑暗之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影,随后一双沾了泥土的手用力抓在了牢房的石墙栅栏上。
在外面墙壁上昏黄油灯的掩映下,云江月林阔看到一个身着黑衣,蓄着胡须,头发上还带着几根枯草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期待的望着林阔他们,云江月小心问道。
“你是何人?”
“我…我呀…你们不认识我吗?我是飞鹰帮的谢胡子…你看我这胡子…你俩不也是飞鹰帮的细作吗?咱们同门…同行…你们再看看我…”
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癫狂奇怪的男人,云江月和林阔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原来这位真是飞鹰帮被抓的细作,只是有些想不通,看他这副样子,哪里有细作的影子?
“哎,我一看你们俩就是飞鹰帮的新人,竟然都不认得我谢胡子…这样…等出去了,你们俩跟我混,保证你们在飞鹰帮吃香的喝辣的…”
看他这副做派,林阔偷偷笑了笑,云江月努力憋着笑看着这个胡说八道的男人。
“这里能出去?”
“当然了。我想想,只需再等上两日。”
“两日?”
“对,差不多两日后他们又要处死飞鹰帮的细作了,到时我们就可以趁他们不注意时偷偷逃走…”
“两日后他们要处死我们,我们还可以逃走?”
“当然,我给你们说个秘密,这附近地势我都摸清楚了,那后面是条瀑布,我们可以找准时机逃走。”
“哦…是这样,你观察挺仔细的嘛。”
“那是,我可是飞鹰帮的高级细作。一般出来执行任务,肯定要先摸清附近地势,才好出手…对了,我说你俩带吃的了没?我好几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
云江月不禁感慨,飞鹰帮难道真的堕落不堪至此?如今这高级细作都是这般模样?
看着他隔着栅栏期待食物出现的强烈目光,云江月笑了笑,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方锦帕,打开来,里面放了两块糕饼…
云江月拿了一块递给了隔壁牢房的这个自称飞鹰帮高级细作的谢胡子,另一块递给了林阔。
“我不饿,阿月,你吃吧…”
“我也不太饿,先放着吧。”
谢胡子仿佛像饿了很久一般,急忙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云江月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索性直接将那被锦帕包裹的最后一块糕饼递了过去。
谢胡子看着云江月竟然把两块糕饼都给了自己,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只低头说了声“谢谢小娘子”,便把那块糕饼接了过来。
吃着吃着,谢胡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一脸热情的递给了云江月。
“小娘子,你快给你郎君上药吧,这赤螣鞭打的伤口会重些,这地牢又太冷,若是不上药,等到晚上必然疼痛难忍。你放心,这是我自己做的药,治这些外伤很有效的,不信你看我后背的伤疤…”
说完谢胡子撩起了自己的后背衣衫,只见他的伤疤竟然开始愈合了。
“你就放心给你家郎君用吧,我这也是前几天被他们打的,是不是都快好了…”
云江月真没想到,这样一个看着魂不着体不着边际的细作,竟还能研制出这种灵药来。
不过现在他们被关在地牢之中,也没其他办法,若是真如他所说,到了晚上疼痛难熬,那林阔岂不是更痛苦?就权且信他一次吧。
云江月低声对林阔说道。
“公子,我给你上药吧。”
“不用了,阿月,我自己来吧。”
“刚才既说了都不是别人了,还同我那么客气做什么?更何况你这后背的伤,你自己上药当真会方便?”
林阔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云江月解开他的衣衫,直接看到他后背两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她愣了一下,努力保持平静用手轻轻抚了下他那伤痕周围的皮肤,竟觉得自己的心瞬间难过了起来。
林阔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变化,想来是被自己的伤痕给惊了一下,他侧脸看着背后的她,微笑说道。
“阿月,上药吧。”
云江月回过神来,将药粉沿着疤痕方向慢慢撒了上去,林阔咬着牙,极力掩饰着疼痛,随后慢慢穿上了衣衫。
“郎君你就放心吧,用了我这药,今晚就没那么难熬了。”
谢胡子在隔壁吃着糕饼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俩,云江月试探问道。
“谢胡子,我看你制药那么有本事,飞鹰帮怎会舍得让你出来当细作了?怎么就没让你跟着那副帮主盛华佗去打理悬济堂呢?”
听到云江月提到盛华佗,又提到了悬济堂,谢胡子基本断定他们俩果然是飞鹰帮的细作了。
毕竟在他看来,能知道盛华佗这个副帮主的,除了飞鹰帮的几位帮主之外,便只有他们这些细作了。因为盛华佗一向行迹隐秘,常年痴迷行医制药,基本都没人知道他是飞鹰帮副帮主这件事。
“哎…我这点本事在盛帮主面前不过都是皮毛罢了,何况也根本入不了他老人家的青眼。”
“听闻近来春风得意,毕竟前些时日他刚纳了个年方二八的小妾入府。对了,你这次又是奉谁的命令前来此处打探的?”
听到云江月竟对盛华佗纳妾这种私事也如此了解,谢胡子便也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提防,同她讲道。
“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奉南堂尤帮主之命前来打探的。”
“原来你是南堂的人?”
“正是,对了,你们呢?又隶属哪个帮主名下?”
“我们是北庭冷帮主部下。”
“当真是幸会,幸会啊。”
云江月冲谢胡子笑笑,悄悄和林阔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毕竟关于这飞鹰帮的结构设置,她和上官炎冥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以她主令大人的心智手段,用些有用的信息,随便从这癫狂的谢胡子嘴里打探点东西倒也不难。
先给大家简单说说这飞鹰帮的情况吧。
这飞鹰帮自建帮以来,已历任九代帮主,巧的是,这第八任帮主樊玉堂正是现任帮主屠雄的同门师兄。
二十年前,有着一腔雄心壮志的樊玉堂突然燃起了意图吞并整个黎州江湖的想法,但因当年行事过于霸道强硬,一时引起了黎州诸多江湖门派的不满,后来在一次海上遭到了黎州鸿山堂的毒杀。
当时任飞鹰帮副帮主的屠雄为给自己帮主师兄报仇,带领飞鹰帮连夜血洗了鸿山堂…他还一度放任纵容飞鹰帮下属对鸿山堂的女眷行尽无耻下流之事…
听闻那夜的鸿山堂,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哀嚎不断,尸体横行,血雾弥漫,无一活口。
因屠雄性格阴狠,行事毒辣,比起他的师兄樊玉堂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飞鹰帮在他的带领下倒是发展的更加迅速,不到三年的时间,他便让黎州所有的帮派都臣服于他,开启飞鹰帮统领整个黎州江湖的局面。
由此可见,这南乔公主也从来都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若她没有超出常人的心机手段,又怎能带领风满楼在黎州扎根安家,控制着黎州十三坊,又怎么敢在这位杀伐果决的屠大帮主眼皮底下分食?
飞鹰帮屠大帮主之下,目前共有六位副帮主。东郡杨东,西阁柳西,南堂尤川海,北庭冷夜,中苑卢曜天,还有那个轻易不为江湖中人所察觉的盛华佗的悬济堂…
其实上官炎冥之所以一直坚持要先清理掉飞鹰帮,让九幽山庄来占据控制整个黎州江湖,倒不仅仅是因为这黎州资源丰富,主要还是因为,他早就猜到飞鹰帮和风满楼这些年勾结做大,意图掌控整个南周江湖,若是他不先发制人,将他们一一除掉,下一步九幽山庄只能面临被他们蚕食分割,接受刀俎鱼肉的命运了。
毕竟他作为九幽山庄的庄主,又怎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数万杀手跟随他走向这末路结局?
飞鹰帮的故事就先讲到这吧。
云江月看着谢胡子,继续试探问道。
“只可惜此次前来,我们还没打探出什么,便被这山洞之人发现了,怕是即使能逃出去,也少不了冷帮主的责罚,不知谢师兄可曾探到了些什么?可愿分享一二,给我们一点回飞鹰帮活命的机会?”
“诶,你们这就客气了。莫说分享一二了,就凭小娘子刚才给我的这两块雪中送炭的救命糕饼,我自然也是愿意同师妹师弟说说的。”
“谢师兄果然是侠肝义胆之人。”
“嘿嘿…小师妹,我给你说啊,刚才拿赤螣鞭打你郎君的那个汉子,这半年来他主要是负责在这里督造军械的,不过他姓甚名谁我倒是没打探到,但好像和那定安侯还有雷旗军有点关系,你看他那架势,那把长刀,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可他手中的赤螣鞭,我看可不似寻常之物…”
“这有什么稀奇的…风满楼的大阁主蒹葭,那个女人你可曾听说过?”
“有所耳闻。”
“他和蒹葭那个女人私下有一腿…这在江湖中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蒹葭那个女人长得美,武功又高,手段狠辣,又素来风流成性,这南周国每天心甘情愿倒在她床榻上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可我看他这样一个出身军营的将军,怎么也会甘心下贱,竟会成为这蒹葭的裙下之臣?”
“嘿…管他是将军还是帮主,他们都是男人,这见到漂亮女人走不动道,又有什么稀奇的?就咱们那屠大帮主,他有时不也会多看蒹葭几眼吗?还有我们那南堂的尤帮主,逛青楼喝花酒的时候,但凡眉眼有些似那蒹葭的女子,他不都是要喊过来陪他喝上几杯的吗?怎么你们都不知道这些?”
“哦…谢师兄,我们确实是刚加入飞鹰帮不久,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这飞鹰帮不是素来和风满楼交好吗?帮主又怎会突然派我们这些细作前来打探这个山洞呢?”
“我说小师妹,你就是太年轻了…这看着风满楼和飞鹰帮交好,其实那都是表面的。风满楼这些年一直控制着黎州十三坊,渐渐不想把一些原本的利益给飞鹰帮了,就像这处山洞就是风满楼私下瞒着飞鹰帮开始插手军营生意了,那位将军可不就是被蒹葭用金银美色收买了嘛…这风满楼在咱们飞鹰帮的地盘上,瞒着咱们屠大帮主暗地发财,你觉得帮主会怎么想…”
云江月和林阔此刻恍然大悟,原来藏满这一山洞的军械物资背后是郭富定安侯还有风满楼在操纵,看来风满楼这些年能在南周国江湖地位稳固,是早就背靠上了中书令郭瀚这座大山。
谢胡子看着面前这两个初出江湖颇为年轻单纯的师弟妹,扒着栅栏小声说道。
“对了,你们可听闻那方岭镇百姓传闻的阴兵借道了?其实那慈光寺的慧空大师,他也不过是风满楼身边的一只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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