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水面上航行的老前辈们，现代潜艇，尤其是核潜艇则几乎不会在正常的任务流程中上浮到水面。
因此，各方面性能也都是以优化水下性能为主。
如果不考虑噪音和反应堆负荷问题，那么长征9号在水下大概可以达到24-25节左右的理论最高航速。
但哪怕是海狼级或者是945型这样代表冷战末期巅峰水平的攻击型核潜艇，如果以最大航速冲刺也基本相当于在水下开火车。
更别提09IV本身就不是以速度和安静性见长的战略核潜艇。
任何有警惕心理的潜艇指挥官都不会这么干。
实际上，即便是如今以19节航速在相对安全的210米深度航行，都让大部分习惯了以相对低速度蠕行的艇员们有些提心吊胆。
“老韩。”
艇政委肖松浩打开圆形的后部舱门，一边猫着腰钻进指挥舱，一边对韩向杰说道：
“我刚从轮机部门回来，觉得冷却泵的声音实在有些大，你看……是不是减少些二回路的蒸汽压力，再升起一部分堆芯控制棒来缓解一下？”
这一番话引得旁边同样刚进入指挥舱没多久的范朝晖抬起头，投来有些异样的眼神。
在人民军队的编制序列当中，政委当然也是参与指挥的主官之一，绝不是什么“只管生活”的非重要角色，但通常情况下，由于分工层面的差别，越是高级别和技术兵种的政委，在指挥上往往确实不如军事主官那样专业。
但这位肖松浩的形象则完全不同。
相对而言，似乎同时还承担了一部分属于副艇长的职责。
也就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提醒一些注意事项。
韩向杰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坐直身子，却并没有马上回应肖松浩的询问，而是首先向范朝晖解释道：
“老肖早年间在轮机部门干过，后来才转了政工岗，对一些技术细节比我还熟悉……”
肖松浩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艇长在对着外人夸自己，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但潜艇指挥毕竟是严肃的事情，所以他还是摆了摆手：
“先别急着吹捧我，就咱们现在这个噪音，接下来又要在这个海域活动比较长一段时间，如果几十海里范围内有一艘正在使用拖曳声呐的远洋渔船或者驱逐舰，都有可能捕捉到一些异常。”
见对方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韩向杰也迅速收起笑脸，正色回答道：
“对方的驱逐舰即便有所反应，也应该是在高速赶来的路上，不可能多此一举地放下碍事的拖曳声呐……而如果只靠舰壳声呐的话，是不可能听到太远距离的。”
这确实是个比较充分的理由。
不过，肖松浩还是皱了皱眉：
“但是老韩，谨慎是潜艇指挥官的生命线，这可是你自己成天念叨的……”
被人拿自己的口头禅来教育，让韩向杰不由得面露几分尴尬。
但他之所以做出这个看似冒险的决策，自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除了对方不会使用拖曳声呐这一点以外，不知道老肖你注意过没有，在我们和对方驱逐舰队的大致位置之间，恰好有一片比较复杂的海岭和海丘。”
肖松浩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从资料上看确实如此，但……这会有什么影响？我们又不可能潜到足以利用海底地形的深度……”
对于大多数时间都在第一岛链内活动的华夏潜艇部队来说，应对和利用复杂的海底地形确实是一手绝活。
但这附近哪怕最浅的位置都有将近四位数的水深，除去冷战时期某些验证性质的怪物以外，根本不可能承受如此离谱的水压。
“我在出航之前专门查过这一带的水文情况，注意到在每年的3-5月之间，由于洋流、风场、涡旋和罗斯贝波的持续作用，会导致原本只是分布在加州海岸的活跃高频率海洋锋面扩散到东太平洋海域内。”
“所以？”
肖松浩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历来行事板正的艇长现在竟然有闲心跟自己卖关子，想必是有着足够稳妥的底牌。
于是也配合了一手对方的表演。
“根据地球环境学的研究结果显示，像是海水内波或者海洋锋面这样的中尺度海洋现象，会使得声传播产生大约20-30dB的额外损失。”
得到配合的韩向杰露出满足的神情，继续道：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速度稍高一些并不会有太大风险，反而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让对方越过了中间的海洋锋面区，才有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下子，反而是轮到范朝晖震惊了：
“老韩，你还懂这些？”
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当年在海军学校学习的时候，对方也并不以文化课成绩而见长。
如今这样子，倒也算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那是……”
韩向杰铺垫这么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新时代了，人民军队的指挥官要想打胜仗不仅要依靠勇气，还得善于用脑子……”
范朝晖此时也听出了老伙计就是想在自己面前装个逼，尽管心里确实为对方感到高兴，但面子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选择岔开话题……
一番
“先不说这些……其实我从几个小时前就想问，就算真到了目标水域，你准备怎么搜索目标？”
他说着朝围壳右后侧的方向看了看：
“不能上浮，也没有航空设备……UUV虽然有摄像头，但毕竟是线导，活动半径相当有限，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大概只能停留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总不能用主动声呐吧？”
主动声呐有着足够的精度，甚至可以发现一些中等体积的海洋生物。
唯一的问题在于，任何开着被动声呐的目标都会提前一半时间率先发现自己，就像是雷达那样。
但电磁波以光速传播，根本无所谓这些，而声音在水中只有1.5km/s的速度，提前一半时间通常意味着分钟水平的时间窗口，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所以潜艇上的主动声呐都是高频型号，用于近距离避碰，并不适用于大范围搜索。
一直站在后面的肖松浩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有数，并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转过身去，又一次准备离开：
“我还是再去轮机那边盯一会儿好了，顺便给同志们拿点吃的过去……”
这艘艇目前还处在没有正式服役的状态，艇上大部分人也都是从老型号核潜艇上调过来的，所以尽管有着充分的传感器数据，但很多时候还是习惯于亲自到各个关键位置盯着。
目送政委离开之后，韩向杰才摇了摇头，重新开口解释道：
“用主动声呐搜索这么大的海域跟瞎猫碰死耗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我们可以在特定位置引爆一枚小型水雷，用水下爆炸产生的声波作为搜索源，让潜艇在一定距离以外监听，就可以通过三角定位找到一些相对大体积的水面漂浮物……这其实还是我们从美国人那边学来的招数……”
“……”
范朝晖被这个略显疯狂的思路给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但仔细想想，却又有点合理。
公海大洋上的事情，只要不对航线产生威胁，那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对方的舰队还离着一百多海里远，也不可能注意到一次小型爆炸。
快刀斩乱麻，反而利索。
“好吧……”
范朝晖没有提出异议：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布雷？”
韩向杰用略显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对方，接着又瞄了一眼旁边的潜艇钟：
“大概……二十分钟之前。”
“？？？”
范朝晖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合着你们都已经把事情给办完了？
“那时候你还在住舱休息，我就没专门去打扰你……”
韩向杰解释道。
范朝晖倒也清楚，自己只是负责本次任务中的两项额外载荷，并不涉及潜艇本身的指挥权，所以别人也确实没理由专门通知他。
这个时候，韩向杰又一次看向潜艇钟：
“10度前倾，上浮到90深度，转向340方向，声呐舷侧子阵部分注意监听！”
随着新的指令下达，原本氛围还算轻松的指挥舱内，顿时重新紧张起来。
范朝晖也当即不再言语，开始跑到一边去准备分离那艘UUV。
以他和韩向杰的关系，平常怎么闲聊当然都可以，但到了涉及作战指挥的时候，还是不要随便打扰对方为好。
又是大约15分钟的沉寂过后，范朝晖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咚——”
如同有人拿着小锤子，在外面敲击了一下艇壳。
显然，这是水雷爆炸后的主声波撞击到了潜艇。
而反射声波由于距离原因，则会相对慢上一些。
并且强度也会弱上许多，至少不可能被人耳直接听到。
接下来的大约半分钟时间，对于范朝晖来说可谓度秒如年。
毕竟，这一次的侦测结果，决定了他到底是能捞到一些有趣的东西，还是只能取一些水样回去和美国人打嘴炮。
“艇长。”
终于，声呐长的声音传来：
“排除掉几个被研判为鱼群的目标之后，还剩下两处水面回波比较可疑，但因为水雷爆炸产生的声波比较粗糙，所以暂时无法确定漂浮物的具体形状……”
这下，还不等韩向杰做出回答，范朝晖就蹭地一下站起来：
“UUV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采取自航方式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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