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许伯言忍俊不禁。
他还从未见过谢绝如此巧言令色的一面,一时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这忽悠人的功夫,也不赖嘛。”
“唉,眼下可不比在霁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我也懒得与她起什么冲突,我现下只想早日找到法子,赶紧带你回去才是。”
许伯言闻言,沉吟道:“我在积雨巷有一户宅子,地段还算不错,不如找个牙子帮忙卖了,凑凑回去的盘缠。”
谢绝惊讶被他发现了如今的窘境。
“师兄,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说被人迷晕了,塞进箱子中,一睁眼就到了日照,我便想到了。没事,我们两个好手好脚的,也不至于饿死。”许伯言安慰着。
谢绝心中一暖。
“我在霁月也没有做过什么营生,只是买了些地,种了点菜卖,如今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许伯言思索着。
没一会儿,他说道:“这里到处都是摆地摊的,实在不行你我二人也学着摆个地摊得了。”
谢绝点头,“可我们卖什么呢?”
“不急,先去集市看看,再作打算。”
谢绝觉得,师兄说的对,可自己一遇到他就没了主心骨这毛病又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到了集市,她二人弃了马车,将飞雪和飞鱼留在了车上。
接着兵分两路,谢绝往西市东街去,许伯言则去往了西市北街。
东街沿街都是些摆弄手工艺品等小玩意的摊位。
什么竹蜻蜓,纸鸢,竹篮,竟还有卖蛐蛐的……品类远比谢绝想的繁多。
不时还能撞见几个身穿道袍,顶着茶碗当街卖艺的小道士。
都是为了生活啊。
突然,谢绝的目光落在一处摆弄字画的摊子上。
她提步走近,定睛一看,那刚刚直起身的摊主竟然穿着一袭洗的泛白的灰白色长衫。
“这位兄台。”
男子微微有些诧异,“你是霁月人?”
谢绝讲的是霁月的雅言。
“是。”她掀起面纱,将摊位上的字画一一扫过,男子却因她的容貌过于扎眼而劝道:“姑娘还是戴着面纱吧,霁月男子蛮横,难保被有心之人觊觎。”
她含笑将面纱戴回,心中很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触。
“你也是霁月的吗?”
男子点了点头,并不敢抬起头来与她直视,骨子里仍旧保留着那一份霁月男子的含蓄与内敛。
谢绝也不在意,只是指着他写的诗作问:“这些诗都是你自己作的吗?”
“嗯。”男子又点了点头。
谢绝抬手翻阅了几篇,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男子问道:“姑娘懂诗?”
“略懂一些。”
看得出来,男子属于郁郁不得志的狂放诗人一派,所作之诗,皆是表达苦闷抑郁情绪,这样的诗作,倒也不是说不好。
只是不宜用作传世,除非是遇到感同身受者,否则,谁又会欣赏这样消极的诗作呢。
见她踌躇不语,男子拱手道:“姑娘直言便可。”
谢绝看他气质儒雅,眉目端正,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也就直说了。
“你的诗写的很好,书法也遒劲潇洒,只是可惜了意境不佳。”
“意境不佳?”
“是啊,我看你临街摆摊,又只卖自己的字画,多半也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文采,寻个知音亦或懂你字画的伯乐,是也不是?”
男子语涩艰难道:“是。”
谢绝:“那就对了。”她将手指放在挑出的几首诗作上,“你的诗作大多都是伤感悲戚的意境,画也苍凉空寂,让人看了颇有一种看破尘世,甚至想要遁入空门之感。”
男子瞳仁一缩,似是被她说中了内心,双唇有些微颤。
“这样的诗作画作,即使文采飞扬,也鲜少有人能驻足品味不是吗?”
“今日相逢,亦是有缘,我这里有一首诗,便当赠予你吧。”
谢绝看着桌案上的笔墨,想到自己那拉不出圈门的书法,只能口述。
“我字丑,便请你来写吧。”
男子闻声,两指捏住一根毛笔,舔了舔墨,“请。”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念罢,男子也刚刚落笔,他目光专注,仔细又读了一遍。
谢绝道:“谨以此诗,赠予兄台,后会有期。”
说罢,她提步向前走去。
男子捧着诗作,久久,泪流满面,抬袖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疾步追上谢绝的身影。
“姑娘。”
“姑娘请留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停下步来。
“怎么了?”
男子颤声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绝字。”
“原来是谢姑娘。”男子行了个鞠躬礼,“姑娘只身一人流落日照,可是在寻营生之法?”
谢绝挑眉一惊,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实不相瞒,确实是。”
男子怕她误会,特地又解释了一句,“姑娘莫怪,在下是见你流连于各个摊前,却并不询价购买,是以斗胆猜测了一句。”
“无事。”
男子提议道:“姑娘诗作精妙,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个很适合你的营生。”
“什么?”谢绝眼光一亮。
她都逛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自己能干的事。
马上就要到达自我怀疑的临界点了。
男子的话,无疑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大都督府上近日有喜,眼下正派人四处搜寻文人雅士的墨宝,用来装点新宅,承蒙府上二公子不弃,为在下引荐,若姑娘有意,在下愿意引荐。”
谢绝咂舌,看来自己与胡家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胡图既是大都督,想来出手也不会太寒酸吧?
“我不会作画,只会作诗,而且,我的字,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啊……”她想了想,提议道:“不若这样,我来作诗你来写诗,我二人平分酬金如何?”
男子不由分说便拒了,“能为姑娘抄写,是在下之幸,又怎能奢求分走姑娘一半的酬金。”
谢绝摇头,“那大都督可有提什么要求?要什么诗?”
“有,说是府上大喜,只要是贺喜之作,通通有赏。”
“贺喜啊?那就好办了。”她拉着男子回到摊位前,一口气背诵出五首贺喜之作,男子越听越感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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