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个兵卫忙进去看了一眼,那副瘆人的景象将他吓到,他急忙出来,与那个兵卫惊慌对视。
“怎么办?”一个问另一个。
“报告将军呗,能怎么办。”另一个回答。
说完,那个兵卫便往忽拙的大帐跑去。
忽拙正睡着,被兵卫紧急叫醒。
“何事?”忽拙看了看躺在一旁的沈悦兮,怕吵到她,起身走到门帘边,低声问道。
“将军,北胡王被杀了。”外面的兵卫回道。
忽拙愣住,随即回身穿上衣裳,走出大帐。
沈悦兮躺在那里,睁开眼睛,想着忽拙一会儿会如何处置她。诛杀北胡的君王,这算是滔天之罪吧。
忽拙去到关押北胡王的大帐,进到里面,便看到北胡王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他的。
“刚刚谁来过?”忽拙仔细看过北胡王的尸体之后,沉声问道。
那两个兵卫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沈悦兮的名字,但是知道她是将军的女人。
“谁来过?”忽拙忽然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将军,您大帐里的女子来过。”一个兵卫壮着胆子说道。
果然。忽拙在心里一声长叹。
“你们将尸首抬去找个地方埋了,此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忽拙吩咐。
两个兵卫惊慌应答。
忽拙将那把匕首拔出来,转身离去。
兵卫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解了北胡王的绑,将他抬出去,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大帐里,沈悦兮依旧背着身躺着,忽拙走到床边,弯身看了看她,低声喊了句:“悦兮。”
沈悦兮没有动。
“我知道你没睡。”忽拙又说。
沈悦兮转过身,睁开眼看着忽拙。
“你刚刚去杀了北胡王?”忽拙问。
沈悦兮没有想要逃避,坦然地点了点头。
沈悦兮胆子竟然这般大,杀死一个人,仍旧平静如常,这让忽拙有些意外。
“你不害怕?”
沈悦兮摇了摇头。她杀庞世聪的时候还有些怕,但是杀死北胡王的时候,她心冷如铁,没有半分恐惧。
“你为何要这么做?”
忽拙问出这个问题,他没有指望沈悦兮回答,自他救了她,她便一直没有说过话,他都几乎忘记她也会说话了。
“他派人灭我沈氏一族,我不该杀他为沈家人报仇吗?”沈悦兮开口问道。
听到沈悦兮开口,忽拙心里一喜。
“我杀了你们北胡的君王,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反正毅儿有你,我是放心的。”沈悦兮又说。她说的很慢,却是诚挚的,在杀死北胡王那一刻,她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
忽拙看着沈悦兮,他能将她如何呢?能将她送去给北胡的朝臣任由处置?能将她推出去承担一切?
“睡吧,忘记这件事。”忽拙盯着沈悦兮看了一会儿,说道。
沈悦兮没有再说什么,按照忽拙说的,静静躺下,闭上眼睛。
忽拙转身出了大帐。
在关押北胡王的大帐前,忽拙等了好一会儿,那两个将北胡王掩埋好的兵卫才回来。
“将军,已经处理好了。”兵卫对忽拙复命。
忽拙看了看他们,挥了挥手,“下去吧。”
两个兵卫下去了,忽拙独自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北胡王死了,他想不自立为王都不可了。
沉思许久,忽拙去了木戈多的营帐。
多年征战之人,即使睡着也是警醒的,当忽拙进入木戈多的营帐,木戈多听到动静,敏捷地起身。
“将军。”见到忽拙,木戈多放松下来。
“北胡王死了。”忽拙直接说道。
木戈多愣了愣,“是将军您?”
木戈多以为是忽拙杀死了北胡王。
忽拙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说道:“明日一早我要带兵去元京。”
“将军您是准备?”木戈多试探着问。
“形势所迫,不能坐以待毙。”忽拙回道。
木戈多倒是很高兴,他自十六岁时便追随忽拙身边,如今已经七年了,不管忽拙做什么决定,他都是无条件支持的那一个。
“将军您放心,我在这里候命,随时带兵支援。”木戈多大致知道忽拙的计划了。
“此次去元京,尽是杀戮,我不能带着悦兮去,将她送去别处我也不放心,我会让精卫将毅儿也接到军营,你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忽拙只有这个担心了。
“请将军放心,我定照顾好夫人。”木戈多说道。
他将沈悦兮尊为夫人,这让忽拙很开心,他拍了拍木戈多的肩膀。这个嘱托有多重,忽拙知道,木戈多更是知道。
“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责将他们母子护送给沈奕,将军府里的所有财产尽数变卖,将银两给悦兮,够他们母子一世无忧。”忽拙又交代。
木戈多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忽拙也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木戈多的营帐。
**
再度回到自己的大帐里,听到动静的沈悦兮坐起身,静静看着他。
忽拙坐在床边,看着沈悦兮,而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们对视良久,忽拙先开口说了话。
“睡吧。”忽拙说。
沈悦兮便重新躺下,背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忽拙上床的动静,她扭过头,看着忽拙,“你不睡吗?”
忽拙笑笑,上了床,躺好,而后将沈悦兮拥在怀里,他搂着她,希望时光就此静止,静止在他们彼此拥有的这个时候,明日一别,往后再何时相见,便不可预料。
沈悦兮没有睡意。忽拙也没有睡意。他们相拥着,直到天色微亮,忽拙起身离开大帐。
“悦兮,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临走,忽拙吻了吻沈悦兮的额头,轻声说道。
沈悦兮点了点头,她不问他去哪里,只说:“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让忽拙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做了个深呼吸,阔步离开大帐,没有回头。
门帘放下,沈悦兮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她想扑到忽拙怀里,让他别走,让他与她一起离开军营,离开是是非非,可是她不能,她杀了北胡王,忽拙无法置身事外,她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她自知不是个好女人,她让爱她的男人陷入险境,一步步无法回头。赵正如是,忽拙亦如是。
可笑的是,这两个男人都因为她的缘故,走上权力的最高峰,她于他们来说,真的说不准是福是祸了。
一旦忽拙搞定了北胡朝堂,那么他便是北胡的大王了,届时,忽拙与赵正,便是敌手,这天下究竟谁会是真正的王,无法预料。
沈悦兮呆坐在大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忽拙去点了一千精兵,离开军营。
一阵喧嚣,而后又归于沉寂。
外面的天光亮了,沈悦兮走出大帐,军营里平静如初,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般惊心动魄的事。
一个国家的大王,死的悄无声息。
正在沈悦兮愣神的当儿,木戈多走过来,对沈悦兮施了一礼。
“精卫今日便会带小世子来军营与夫人团聚,请夫人安心在军营里等待将军归来。”木戈多对沈悦兮说道。
沈悦兮微微点了点头。能见到毅儿是让沈悦兮很开心的事,可是因为忽拙的离去,这份开心打了很大的折扣,他们三个人何时能一家子团聚?
一整日,沈悦兮坐在大帐里,一动不动。这种静止的状态她是习惯了的。
一直到申时,精卫将毅儿送到军营,掀开门帘,看到毅儿那一刻,沈悦兮才起身,扑倒那个精卫面前,看着他怀里的毅儿。
毅儿长大了许多,不似当初离开她时襁褓中的样子,他眼睛亮亮的,靠在精卫怀里,警惕地看着沈悦兮,他已经不认得自己的娘了。
“毅儿。”沈悦兮轻声唤了一句。
毅儿没有动,歪着脑袋看着沈悦兮。
沈悦兮的眼圈红了,低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复又抬起头,对毅儿笑着,“毅儿,我是娘啊。”
沈悦兮说着,对毅儿伸出双手,她想抱他。
毅儿转过身去,两只小手抱着那个精卫不肯撒开,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与精卫在一起,跟沈悦兮比起来,他觉得精卫更亲密。
沈悦兮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世子与我相处良久,熟悉了,夫人请您别急,慢慢他就认得您了。”精卫说道。
沈悦兮点了点头,但是悲伤的心情弥漫着,让她的眼泪无法停止。
毅儿在精卫怀里待了会儿,又回头好奇地看着沈悦兮,看到沈悦兮流着眼泪,他有些不解,小眼神里流露着迷惑。
精卫便抱着毅儿一直待在大帐里,沈悦兮则在一旁静静看着毅儿,偶尔用一些小物件去逗他玩。
晚膳的时候,沈悦兮亲自喂毅儿,一口一口,轻声跟他说话,毅儿这才渐渐与沈悦兮熟了。
但是,精卫一准备离开,毅儿便不安地哼哼唧唧起来,精卫只好留下,直到夜里将毅儿哄睡,将他放在床上,又嘱咐了沈悦兮一些毅儿平时的习惯,这才退下。
精卫没有离远,在一旁的大帐里住着,沈悦兮有事可以随时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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