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头骨的伤处和周围质地尚不一样,有些软,不仔细摸,摸不出来。
但鹤冲天已经发现蹊跷,他若是硬要查到底,她兜不住。
沈香引最难以启齿不愿承认的,不是长生,而是似人非人。
当一个事物与人类非常相似又不完全相似时,会令人产生强烈的不适感或反感,即恐怖谷效应。
无数次噩梦,她被自己脸部塌陷变形的模样、断了脖子连着筋的模样吓到失魂。
她比任何人都恶心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更不愿意鹤冲天窥探分毫。
此时沈香引已然力竭,心识意念力一分都使不出来。
浑身止不住发抖,在看到鹤冲天屈膝蹲下的动作时,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
长久的沉默,鹤冲天没有如预期触碰到她。
沈香引缓缓睁开眼,看到鹤冲天收回悬停半晌的手,妥协般叹一声气,转身离开。
浴室门再次关上,沈香引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下来。
她无力的靠着墙角,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是自惭形秽。
门外,时不时传来鹤冲天的脚步声,时而近时而远。
孤独无助的感觉在此刻尤为强烈。
如果被鹤冲天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面,他还会把她当人看吗?
那些阴霾黑暗的恐怖和死亡……
任谁都无法接受。
门外越发焦急的脚步声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沈香引的心随着身体的温度一起降低冰点。
突然,浴室的门被敲响,门外鹤冲天声音低沉,“洗好了没?”
在她迟疑的间隙,鹤冲天声音更加低沉道:“沈香引,不要怕我。”
沈香引微微撇了撇脑袋,疑惑中有不信任,“没洗好,你先回去。”
门外,鹤冲天长舒一口气,浴室门再次被打开。
鹤冲天走进来,干脆利落将她打了横抱,“浴室有那么好躲?再洗得掉层皮。”
沈香引挣扎了两下没再动,脑袋昏昏沉沉,筋疲力尽到快要睡着。
她不敢睡,担心睡着后鹤冲天摸到她头顶的异常。
半梦半醒,颌角的被子被掖好,沈香引语气恶劣,“鹤冲天,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鹤冲天怔了一下,沈香引跟他说男女有别?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看沈香引,她微微扬起气极的脸庞,泛着点点水珠,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她比往日更苍白透明,易碎得让人舍不得触碰。
鹤冲天手背轻拂过沈香引的脸颊,“这么提防我碰你?男女有别都搬出来了。”
沈香引别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身后,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火焰燃烧烟丝细微的滋滋响。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鹤冲天吞吐烟雾的呼吸。
可怕又磨人的沉默。
沈香引耐不住,偏头看向他。
房间灯光昏暗,鹤冲天半阖的眉眼朦胧在指尖升起的弥漫烟雾中。
他也看她,语气平淡,“你想让我装没看见,还是告诉我真相?”
沈香引噎了一下,他可真直接。
鹤冲天语气越是平淡,事情越是不简单。
沈香引斟酌片刻,以攻为守:“你不用装没看见,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不上他的套,傻到去二选一。
“总得来说,关你什么事?”
鹤冲天微眯双眼,暗笑着摇头:“说话这么冲,你不怕我犯浑?”
沈香引:“你不会趁人之危。”
鹤冲天目光钉在沈香引脸上,微微偏头朝旁边呼出烟雾,“我最喜欢趁人之危。”
沈香引累极了,蹙起眉心,“少对我使你博弈的那套算计。”
她本意是自己不喜欢周旋,不想陪他玩什么心理战。
鹤冲天却心头一滞,他此时满心想的,没有算计。
他只想知道她的事,无关利益,无关好奇,也不为功利。
杜鸿秋说过,沈香引是个绝望的人。
也许…和她异于常人有关。
鹤冲天放下手中的烟,蹲到床边,与沈香引平视,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杀人了?”
沈香引挑起一边眉,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中解读出他的心思。
他是真没往那方面想,还是装不知道?
鹤冲天神色正常,“我是怕你没处理干净,不过你这么聪明,我想多了。”
沈香引放松了几分警惕,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也…不算人。”
沈香引继续编,鹤冲天听得认真,一边解开白衬衣的扣子。
“这么说,你练的气功有些伤身体。”
沈香引嗯了一声,不管他真与假,鹤冲天不追究,这件事就先过去。
“还好…就是容易冷……”
各怀心事的夜晚。
沈香引呼吸均匀,不放心睡着,担心鹤冲天摸她脑袋。
黑暗中,鹤冲天的声音在身后缓慢低沉,“沈香引,男女有别?”
沈香引无语了一下,“合着你半夜睡不着,在琢磨这句话?”
鹤冲天掰了掰她的肩膀,“所以我进浴室你那么怕我?”
沈香引沉默良久:“庞显顺都踩你脸上了鹤冲天,你那辆黑色大G不便宜吧?废了!咱们仨差点挂掉,你知道谁做的吗?血药的幕后主使……”
她没说完,嘴被鹤冲天捂上,“我只是想说,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怕我。”
鹤冲天说这句话的语气,是沈香引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气质——虔诚。
冷硬的心墙忽而有一丝动摇,脱口而出,“我是怕你怕我。”
鹤冲天听到这句话反应极大,支起半个身子,“我怎么会怕你?”
“很多种可能,比如,其实我是只修炼得道的女鬼,或者我的气功会让我变成嗜血狂魔,抑或者……”
她没有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试探鹤冲天。
鹤冲天的大手环绕过来,声音缓慢低沉像耳语,“不管你是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说的极认真,是绕过了真真假假的真诚。
沈香引转过来面对他,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试探问:“可以什么?”
鹤冲天也跟着笑,说:“什么都可以。”
沈香引:“那我说了……我…是只公蝙蝠精。”
鹤冲天低笑了两声,“也可以。”
沈香引推了他一把,反被捉住手,贴到他柔软微湿的唇间。
气息交织,沈香引的大脑被闪电击中一般空白一片,反应过来后抽回手。
“别装。”
鹤冲天拖着尾音调笑,“我装?”
沈香引:“话谁不会说?”
鹤冲天慢慢点了几下头,“也是,光嘴上说“可以”哪够。”
下一刻鹤冲天突然支起身子俯身。
沈香引倒吸一口凉气,撑直双臂推他,大声警告:“炎阳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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