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华门,就看见姜府的马车停在了墙根边,两个小厮直立在轿撵旁,见到姜凤卿她们三人后,连忙走上前请安:“奴才见过二小姐、姜夫人。”
说罢,其中一人自觉走到马车前恭敬跪下,静静等着姜凤卿上轿。
姜凤卿看着,愣了愣神。原来她前世竟这般刁蛮跋扈,完全没把这些丫鬟小厮放在眼中。眼前这人不过就是伺候她上轿子的垫脚凳罢了,她平日里也是对下人非打即骂。
怪不得能落到那般境地。
“怎么了凤卿?可是看这家丁不顺眼?”姜夫人轻声宽慰:“今日先暂且用着,等明日为娘就打发了他去干粗活,离你远远的,省的你看着碍眼。”
被当成垫脚凳的小厮浑身抖成了筛糠,脑袋都快要扎进地底下了。
姜凤卿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无犯错,就不用打发出去了。”
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现在她只想坐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一番。
毕竟等会儿回到姜府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一手扶着小盈,一手抓着轿撵框架,抬脚踩上了那小厮的后背,借力飞快地钻进了马车中,为了让那小厮少受点罪,倒是把她折腾了一番。
在姜凤卿上了马车以后,小厮起身到马匹跟前站定,等姜夫人和小盈都上了轿,俩人这才驾车朝姜府而去。
马车帘子刚放下,姜凤卿就放松了身子靠着车壁,半眯着眼睛,眉宇间露出了几分疲惫。
姜夫人和小盈俩人看着甚是心疼,小盈轻声安慰:“小姐,闭眼休息会儿吧,到了姜府奴婢叫您。”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耳边隐约响起冷冽清脆的询问声:“今儿是第几天了?”
黑暗中,姜凤卿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铁链穿过锁骨的小房间,她透过门缝儿,看见姜凤华那张妖艳的脸,还有那阴毒狠厉的目光。
俩人视线交汇,她看见姜凤华勾起唇,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嘴唇上下碰撞,像是说了些什么,姜凤卿仔细辨认着,“巧福,拿过去给她看看。”
她微微转头,发现姜凤华的婢女巧福又捧着一个被黑布覆盖着的托盘,开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说:“回娘娘,今儿是第三天了。”
姜凤卿瞬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巧福手中的托盘,黑布之下是什么?是她亲人的一只耳朵?还是几节手指?
不!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巧福越走越近,惊恐地喃呢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轿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马儿撕叫声响起,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
姜凤卿陡然惊醒,绷直了身子,眼神空洞洞地望着车底板,额头上沁出了绵密的汗珠。
“凤卿!凤卿可是做梦了?”
姜凤卿转头,茫然地看着姜夫人,转头又看了眼满是担忧的婢女小盈,长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刚才在哭喊着‘你不要过来’,可是梦到什么恐怖的事了?”
姜凤卿失神地摇了摇头,轻喃了一句:“都过去了……”
“马车怎么不走了?是到府门口了?”姜凤卿蹙起眉,撩起轿帘向外瞧了几眼。
马车刚好走到了临安城最热闹的集市,俩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肉铺,包子店的伙计进进出出,炉灶里炭火噼啪,蒸笼热气腾腾。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却有一点都很默契,就是看见姜府的马车、尤其是看见轿帘上金丝绣的一支桃花的马车,人们都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像是躲避瘟神一样。
这才让她们的马车畅通无阻。
马车外的驾马小厮瞬间挺直脊背,说出的话都结巴:“回、回小姐,刚才有个高个儿男人不小心撞上了马车,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姜凤卿神情惊愕地张大嘴巴:“有这么害怕吗?”
都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那得吓成啥样儿啊?
一旁小盈撇了撇嘴,感情小姐自己不知道啊。
“继续走吧,别停在路中间挡道了。”姜凤卿伸了个懒腰,身体随着轿厢轻轻晃动。
没一会儿,轿撵稳稳地停在了姜府门口,溅起了阵阵沙雾。
“可是凤卿回来了?”
姜凤卿还没下马车,就听见充满了担忧地温婉声音。
她勾唇一笑,眼底寒意尽显。
久违了,赵姨娘。
见姜凤卿不说话,姜夫人连忙朝外面应了一声,扶着姜凤卿下轿。
姜凤卿双脚刚刚落地,胳膊就被轻轻搀扶住了,赵晚棠满眼担忧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又关切地揣摸了几下她身上的衣裙,“我儿在宫中可是受苦了,到现在衣裳都是湿的。”
说着,她狠狠剜了一眼姜夫人,“连衣裳都不给凤卿换上,你这亲娘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凤卿,赶快跟姨娘说说,在宫中都发生了什么,姨娘可听说你不小心跌进了池塘,竟连皇上都惊动了。”
赵姨娘看上去一颗心都系在了姜凤卿身上,却不动声色地一把挤开了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姜夫人。
小盈赶忙扶着姜夫人站稳了身子,一脸不虞地朝赵姨娘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嘀咕咕,被姜夫人警告了一眼,她才住嘴规矩地跟在姜夫人身后。
赵姨娘身姿匀称修长,快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头上凌云髻正插碧玉龙凤簪,一双柳叶弯眉修的匀称丝滑,尖削的下巴、细长的凤眼带笑地看着姜凤卿;皮肤细腻如皓月雀金裘做的褐色团锦绣着一簇绿竹,白皙的玉腕上戴了俩个白玉镯子,随着赵姨娘的动作发出丁玲桄榔的声响。
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的温婉女子。
赵晚棠是在她五六岁时,爹爹带回府的女人。说是祖父看母亲成婚多年,只生了三个女儿,都没一个男娃,就把这女人塞给了爹爹。
爹爹刚回府还对她和娘亲解释说,赵晚棠只是祖父给他安排的一个丫鬟而已,但没多久就把这‘丫鬟’抬成了通房,再是侍妾,最后硬是给她找了个清白人家过继,升成了良妾,若不是北国律例不得随意休妻,恐怕她早已经是爹爹的续妻了。
想到这儿,姜凤卿神色一暗,前世直到封后大典之前,才得知,赵晚棠原本就跟爹爹定了亲,俩人一见钟情。
但赵晚棠的父亲因为参与了三皇子南宫瑞夺嫡,卷进了著名的杀乞案,最终南宫瑞夺嫡失败,赵家十六岁以上的女眷被充军妓,男子一律送去边疆苦寒之地劳作,一路上病死了些,累死了些,剩余的到了边疆后,没俩年也都死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赵家遗孤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是如何搭上了祖父,还把她送到了爹爹身边。
爹爹也有意隐瞒赵姨娘的身份,带回姜府时才对外宣称是他的丫鬟。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呀?”
赵姨娘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姜凤卿的手背,眉眼微微蹙起,语气里充满了心疼:“怎的从皇宫回来后,整个人都有些呆愣,远不如往日活泼了,倒像是变了个人。”
姜凤卿的脚步一停,眼光转动,随即冲着赵晚棠虚弱的笑了笑,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姨娘~凤卿今日可倒霉死了!想着好不容易进趟宫,咱也去逛逛那传说中的御花园,结果那不长眼的贵妃非要往我身上撞。她掉进池塘里也就罢了,还把我也拉下了水,真是晦气死了!”
“贵妃?可是沅贵妃娘娘?你把沅贵妃娘娘撞进了池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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