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了我仅存的亲人?”
望着被她点中穴道的傅红雪,卓玉贞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悲伤。
“我只剩下两个亲人,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便是我的弟弟!”
看着眼前傅红雪,卓玉贞缓缓擦去眼泪的泪水道。
“我曾发誓要保护他们,但就在刚刚你却杀死我最后的亲人!”
说道此处时,卓玉贞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怨毒。
刚才那个用剑的年轻人,便是她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做倪平。
而她的妹妹,自然便是死在慕容复手中的倪慧。
看着眼露痛苦之色的傅红雪,适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卓玉贞却笑了。
“看样子你好像很难受,是你的伤口在病?还是你的心在痛?”
她笑得更愉快“不管你什么地方痛,一定很快就会不痛了。因为死人是不知道痛的。”
她微笑着问道“我本来以为你能杀死那个人,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好像是想错了,所以我很快就会杀了伱的,到了那里,你就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傅红雪的嘴唇已干裂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玉贞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我却偏偏不告诉你!”
她的笑容愉快且满足。
人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生物,他们会怕自己伤心,但见到别人伤心难过,却反而很开心。
比如眼下的卓玉贞。
她忽然看向傅红雪的刀:“你说你这把刀是谁也不能动的,现在我却偏偏要动动它。”
她伸手去拿他的刀:“不但要动,而且还要用这把刀杀了你。”
她的手距离他的刀只有一寸。
傅红雪忽然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卓玉贞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还是不想杀你。”
卓玉贞大笑,道“我就偏要动,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杀我?”
她终于触及了他的刀。
然而很快就听到她吃痛一声,她手背上立刻多了条红印,疼得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原来是他的刀鞘像条烧红的烙铁,狠狠敲在她的手背上,受此一击,可是她的惊惶却远比痛苦更强烈。
只因她明明已点住了他七处很重要的穴道,而她出手又一向极准,根本不可能失手。
但傅红雪却依旧能行动自如,这一切自然让她心中惊惧不安。
傅红雪冷冷道:“看来有件事却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卓玉贞忍不住问:“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全身上下每一处穴道都已被移开了一寸。”
卓玉贞怔住了。
她的计划自然没有任何纰漏,她的点穴手法也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便是傅红雪本身。
因为她做梦也想不到,傅红雪竟能将自身穴道任意向旁挪移,这种武功就算是听起来也是匪夷所思。
卓玉贞突然笑了。
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故意大声道:“但你还是不能杀我!”
不能杀她理由,自然很多。
比如她眼下是傅红雪的妻子,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这个理由或许很可笑,但对于傅红雪来说,眼前的卓玉贞好似随身佩戴了免死金牌一样。
更不提,她还是秋水清的女人,朋友的女人。
傅红雪抿着嘴,陷入了沉默。
见到傅红雪陷入沉默,卓玉贞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起来。
“所以我说过的,我能杀你,但你决不能杀我!”
卓玉贞盯着眼前的傅红雪,继续一字字道。
听到这儿,傅红雪依旧是沉默以对。
见到傅红雪依旧沉默,卓玉贞嘴角笑容更盛,她的手忽然摸向了腰间。
下一刻便见一道寒光宛若惊虹般直朝傅红雪要害刺来,是一柄剑,剑在卓玉贞的手中。
刀光一闪,傅红雪的刀也已出鞘。
卓玉贞吃痛一声,很快她右手的剑已经跌落在地上,而她的手背上已经多出一道浅浅血痕。
这一切显然正如卓玉贞适才所言一般,傅红雪还是手下留情了。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冷如刀割,割在他肩上,低下头,才发现右肩被割破四寸长的伤口。
那一剑来势之迅急四险,若非身历其境,绝对没有人能想象。
他肩上在流血,刀锋也在流血。
出人预料的事,卓玉贞手中的剑竟比杨无忌更快、更难、更可怕。
时值此刻,他终于明白慕容复当初那番话。
傅红雪依旧沉默,因为他必须控制自己。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道“你果然不是卓玉贞,你是谁?”
她又笑了,笑得狡猾而残酷:“你问我是谁?你难道忘了我是你的妻子?”
傅红雪的手冰冷。
“我嫁给你,虽然只不过因为我想给你个包袱,把你拖住,把你累死,让你随时随地都得为了救我而去跟人拼命,可是无论谁也不能否认,我总算己嫁给了你。”
“……”
“我害死了卓玉贞,害死了杜十七,又想害死你,但我的确是你的老婆,而且还是你两个孩子的母亲!”
卓玉贞的笑,得意而嚣张。
她已笃定了傅红雪的心理,明白天下无敌的魔刀,根本不会对两个孩子的母亲出手。
“我嫁给你,本来是要激你与那个人斗得两败俱伤,可是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无能……”
望着眼前苍白的男人,卓玉贞的语气突然多出一丝不屑与怜悯。
“秋水清死了,燕南飞死了,杜十七也死了,你这种人天生就是个灾星,谁和你越亲近,谁会越接近死亡……”
说道此处,卓玉贞忽然故意打量起来傅红雪,旋即又道:“莫非你现在还想对我下手,害死你的妻子,害死你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笑得更残酷:“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你若要杀我,现在就过来动手吧!”
傅红雪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黑暗中。
看着傅红雪的背影,卓玉贞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知道傅红雪绝不可能对两个孩子的母亲出手。
苗天王,燕南飞,秋水清,他们三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人物。
但眼下他们都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一个死人。
但她却活着。
或许计划是失败了,但她还是活着。
人活着,才有未来。
眼下她就未来。
不过不等她嘴角的笑容渐盛,不远处却突然多出一个白衣人。
他冷冷盯着她。
卓玉贞这一刻身躯都好似变得僵硬。
她认出了他。
她本以为她已经逃出了他的手掌,然而眼下的现实,却残酷击溃了她仅存的幻想。
她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太早赶走傅红雪了。
只要他还在,她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但眼下一切都迟了……
……
傅红雪漫无目的在黑夜中狂奔。
他已无法回头。
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
傅红雪狂奔。饱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停下来,就要倒下去。
他什么事都没有想,因为他不能想。
——孔雀山庄被他人鸠占鹊巢,秋水清生死未卜,他唯一的后人,就是卓玉贞腹中所怀的血脉。
—可是现在卓玉贞也已死了。
而她既然与那群人合谋,自然与那群人合谋。
毕竟她的剑术甚至远胜于杨无忌,这绝不是寻常女子能学到的剑法!
——他而却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保护她,甚至还娶了她做妻子。
—他却一直都以为他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现在他才知道他做的事有多可怕。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早前所做的事情都是一个笑话。
他保护了一路的女人,居然是害死自己朋友,秋水清唯一后人的凶手。
他引为莫逆之交的燕南飞,居然也是幕后真凶,而被他所仇视的人,居然才是唯一正确的人。
他现在就像是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
除非有奇迹出现,死去了的人,是绝不会复活的。
他从不相信奇迹。
那么除了像野狗般在黑暗中狂奔外,现在他还能做什么?
就算杀了“她”又如何?
这些事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的脑中已渐渐混乱,一种几乎已接近疯狂的混乱。
狂奔至力竭时,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就已开始痉挛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又开始不停地抽打着他现在不但无上地下的诸神诸魔都要惩罚他,让他受苦,他自己也要惩罚自己。
这一点至少他还能做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处何处?
他朦朦中只觉自己好似躺在一个阴暗的胡同,躺在那堆散发着恶臭味道的阴沟里。
过往的行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就连在垃圾中刨着剩菜剩饭的野狗,也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他身上散发的恶臭,足以让任何人与动物对他避之若浼。
突然间,一只冰凉的小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
小屋中静悄无声。
门外仿佛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听来却很遥远所有的事都仿佛很模糊,很遥远,甚至连他自己的人都仿佛很遥远,但是他却明明在这里,在这狡窄,气闷庸俗的小屋里。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小屋究竟是谁的?
他只记得在昏迷之前,被人带进了一道窄门。
门外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大了起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是男人的声音。
“我说过,今天不行,求求你改天再来好不好。”
女人虽然在央求,但态度却很坚决。
“今天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今天我月经来了。”
“放你娘的屁。”
男人突然暴怒起来。
傅红雪全身冰冷,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沉入了水底。
他已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房间。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因为不久前,他就在躺在这张床上。
他想起了那个头戴茉莉花的女人。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难道又是被她救了吗?
这个问题他自己是找不到满意答案的,他也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已有个醉熏熏的大汉闯了进来。
他一闯进屋子,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傅红雪。
“你屋子里果然藏着野男人!”
他伸出蒲掌般的大手,像是想将博红雪一把从床上抓起来,但却被那个戴莱莉花的女人给挡住了。
她已冲了上来,挡在床前,大声道:“不许你碰他,他有病。”
大汉大笑着:“你什么男人不好找,怎么偏偏找个病鬼?”
戴茉莉花的女人咬了咬牙,道:“我找什么男人和你没有关系,请你离开这里!”
大汉看着她,表情仿佛很奇怪:“天下真是无奇不有,敞开腿来卖的婊子,居然也会有动真心的一天!”
她大声道:“我乐意!”
大汉忽又暴怒,道:“你宁愿不赚我的钱也要陪这个小白脸是吧,老子偏偏不让你如愿!”
他的手一用力,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既不能反抗,也不会反抗,男人的伤辱,她已习惯很久了。
至于躺在床上的傅红雪只能咬着牙,默默看着女人被侮辱。
他的伤势要比他预想还要严重。床上的他眼下四肢无力,连撑起来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而他的刀,也并未握在手上。
随手丢开女人后,大汉依旧没有停手,他伸手抓向了床上的傅红雪。
“这样一个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
大汉伸出手拍打着傅红雪苍白的脸,冷笑嘲讽道。
“放开他!”
但身后的头戴茉莉花的女人却突然大声道。
“你要我放开他?”
大汉回头大笑道。
“我让你放开他!”
女人语气坚定道。
她的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把断刀。
它是傅红雪的刀,眼下却被女人握在手中,紧紧指向大汉的后心。
大汉看见了女子手中的断刀,却大笑着道:“难道你敢一刀杀了我?”
头戴茉莉花的女人,却依旧语气坚定道:“我让你放开他!”
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她的握刀的手也不颤抖。
她并没有在虚张声势。
如果大汉再不放手,她真会拼死一搏。
大汉高大健壮,两臂肌肉凸起,他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轻松抓起女人。
但眼下他却不敢赌,只因那把断刀距离他的后心不到一尺。
这么近距离,就算是个小孩子也可以轻松要了他的命。
“疯了,真是疯了,一个婊子宁愿不赚钱也要贴钱去陪一个小白脸!”
大汉松手了。
他的眼底暗藏了一丝畏惧。
或许是不满,或许不甘心。
或许是为了隐藏他的恐惧,临走时他骂骂咧咧着。
赶走了大汉后,女人却依旧紧握着那把断刀,温柔地抚摸着傅红雪那苍白的脸颊,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你的!”
傅红雪依旧闭着眼。
女人还以为他没有苏醒。
依旧在他的耳边轻轻低语着。
门外阳光刺眼,他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变成透明的。
在这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又能别哪里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畏惧。
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已。
他也畏惧阳光,因为他不敢面对这鲜明的阳光。
也不敢面对目己。
他又昏了过去。
PS:请假两天。
年末单位有大活动,估计要忙一整天,估计到时候没时间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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