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安柏修就没想过靠自己的力量对抗深渊。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扎瑞尔扛了这么久,还是在其他魔鬼大公支持下才能做到的。自己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可以靠第一层地狱的力量来挡住深渊。
要不是扎瑞尔突然弄这一出,安柏修都不会插手。
但成为魔鬼大公的诱惑太大了,谁能拒绝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就算不为别的,光是能让凋亡蔷薇顺利转生也已经值了。
所以,请外援是一定需要的。
地狱魔鬼们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守序善良这边的力量了。
幸好,安柏修人脉挺广的。
炼金之神就是他第一个靠山,这位老师出手,绝对不会是凡品。
安柏修带着这个水晶球回到地狱之中,在血河要塞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处还算合适的空地。
魔力注入水晶球之中,马上就显现出庞大的投影。
那是一座占地极广的炼金工厂投影,安柏修需要先将这个投影固定好,然后才能将水晶球里面封印的工厂给解放出来。
仔细对比着,直到这投影正好完美展现,安柏修这才将水晶球放下。
随着水晶球碎裂开来,千万道光芒从裂缝中射出,正好落在投影的每一个角落上,然后就像是画笔填充画面一样,一点点将虚幻的投影给“描绘”出来。
偌大一座工厂,像是个宫殿群一样的庞大建筑,竟然能够以这种方式从虚幻变成现实。
安柏修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就是神灵的伟力,果然不是凡人可以想象,要不是掌握了地狱法则的力量,恐怕我连理解都做不到。”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能量转化方式,安柏修没办法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但作为第一层地狱的主人,他能够清晰感应到这个过程。
真的很有意思,怪不得那么多人拼了命想要成为神灵。
不光是永生,也不光是强大,还有这份无法以凡人智慧去想象的伟大。
安柏修津津有味地看着炼金工厂的建造,就这么盯着看了几个小时,直到最后一抹颜色填充完毕,这座炼金工厂便彻底完工。
工厂内部开始发出隆隆巨响,那是里面的机器开始预热运作的声音。
安柏修绕着工厂飞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内部结构,像是完全密封的钢铁怪物。这是一座完全不需要工人的炼金工厂,只有许多个不同的进料口、出货口,还有废料仓库,就连操作台都是在外面的。
安柏修走到了操作台这边,在上面操作了一番,然后就命令那些魔鬼将战场上的尸骸废料给搬过来。
不管是血肉还是骨头,是连皮带肉还是长角披甲,所有材料都直接扔进同一个类型的进料口,自然会有输送带给送入工厂内部,然后这些材料就会被里面的机器给分割粉碎,制造成不同的零部件材料。
别看简单粗暴,这是完美适应地狱环境的炼金技术,就像是地狱引擎一样,硬塞进去也能用,不用太过精细。
安柏修让魔鬼们送来了数百吨的血肉尸骸,有恶魔的,也有魔鬼的,或许还夹杂了一部分没死透的……反正战场上最不缺就是这些东西,统统塞进传送带,工厂便开始迅速运转。
“让我想想,先来点传统的,造点死亡骑士玩玩。”
安柏修双手在操作台上操控起来,调出的几个基础模板里面就有死亡骑士。
作为最经典的高阶亡灵之一,死亡骑士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要熟练掌握骑术。亡灵是没有正常感觉的,所以一般的亡灵走路都不稳,别说在狂奔的坐骑上保持平衡保持战力。
大部分死灵法师没有安柏修的灵魂调教技术,他们只能从亡灵的身体上做出调整。
如何改造肌肉和骨骼,让死亡骑士的身体更适合骑兵作战,让他们能够支撑重甲和重型武器,能够快速掌握最基础的武技等等。
这些都是前人积累下来的经验,在死灵法师里面都算是很珍贵的知识,安柏修当初学这个都花了不少代价。
不过死亡骑士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模板已经差不多定了,很难有什么突破性的改良,所以安柏修也只是选了最普通的版本。
工厂隆隆之声依旧,黑烟混着血腥与焦糊的味道冒出,不过短短几分钟,十个强壮的死亡骑士便被送了出来。
安柏修走过去检查了一番,质量非常不错,只是用料稍微有点浪费。
按照控制台的显示,制造这十个死亡骑士消耗的材料非常多。正常情况下,安柏修亲手制造这些死亡骑士,消耗材料可能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炼金工厂的速度却是安柏修根本没法比的,他光是制造一个死亡骑士就要一两天,而这个工厂从进料到加工成型只需要几分钟。
这种效率,浪费算得了什么。
就像是安柏修所说的,魔鬼和恶魔都是死不足惜的,管他们的尸体价值多少,都是废物利用而已。
死亡骑士被制造出来,接下来需要的就是放入合适的灵魂。
而这一点,炼金之神也已经想好了。
安柏修如今已经成为了神灵,拥有了将权能借出的能力,他的传奇恩惠力量也可以“借”给别人使用。
这就是神灵跟凡人的差别。
安柏修完全可以赋予这座炼金工厂“拟造灵魂”的力量,同样是自动使用材料合成,只要灵魂是制式的,工厂就可以一起将适配的“灵魂”都制造出来。
安柏修做了个对比实验,一半的死亡骑士由自己亲自塞入灵魂,另一半用炼金工厂进行安装。
然后他就得出对比结果,两者几乎没什么差别。
也就是说,这个炼金工厂果然可以完美量产灵魂,唯一的缺点就是十倍以上的消耗。
但这根本不算缺点。
安柏修在操作台上随便点了几个基础目标,瘟疫僵尸,死亡骑士,各种形态的炮灰骷髅……一大堆亡灵常规兵种都设定好,然后就命令魔鬼们使劲往里面塞材料就是了。
全自动生产,而且创造出来的亡灵还直接打下安柏修的烙印,会按照他的命令自动集结,出货都不用搬运。
这样一来,安柏修的亡灵工厂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源源不断地生产亡灵部队。加上之前凋亡蔷薇转化的亡灵炮灰,安柏修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可以打一场反击战了。
没有光等恶魔入侵的道理,魔鬼也可以主动出击,不是吗?
以前是地狱的规矩限制,只能用血河要塞来挡住恶魔的入侵。因为恶魔杀不尽,所以反攻并没有意义,扎瑞尔也属于消极怠工,就这么一直摆烂。
现在不一样了,血河战线安柏修说了算。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层地狱都快碎了,也没什么好烧的,安柏修自然要找个能开刀的目标。
恶魔就很不错,他们送上门来,安柏修自然要给他们一个完美的谢幕。
不过,拜尔不能远征深渊,这家伙跟血河要塞绑得太死了,离开这个熟悉的战场,拜尔的领兵能力要下降一大半。
拜尔本人也是个不安定因素,鬼知道祂远征深渊会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拜尔还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比较好,至于反攻的指挥官……安格·沃森的本事是有的,他的指挥才能毋庸置疑,就是经验不足,需要有个帮忙参谋的人辅助。
安柏修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被他遗忘了的人选。
拿出魔镜,安柏修找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帕露莉尔。 “喂,你跑哪去了?我现在是阿弗纳斯的主人了,你知道不?”安柏修问道。
魔镜那边,帕露莉尔似乎站在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口,正看着那沸腾的岩浆。
但地狱的火山太多了,安柏修要是不仔细搜索还真不好判断这家伙在哪。
帕露莉尔皱眉说:“这算什么新闻,整个地狱都知道了。”
“我现在随手就能捏死你,你知道不?”安柏修说。
说起来,两人还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呢,帕露莉尔之前仗着自己是神灵,说话相当不客气,现在也该让祂知道谁才是老大了。
然而,帕露莉尔丝毫不在意地说:“你别吵,我在思考。”
安柏修疑惑地问:“火山爆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应该看腻了?”
不管是哪一层地狱,火山都是最常见的风景,每一天都有数不尽的火山爆发,这对魔鬼来说有什么好看的。
帕露莉尔却说:“我不是在看火山,我在想,我跳进去,会死吗?”
安柏修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傻了,火山炸了你都死不了。”
魔鬼本身对火焰的抗性就非常高,更别说帕露莉尔这种神灵等级的欲魔,跳进去洗澡都可能嫌不够烫。
“对,我不会死,但我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我为什么会思考自己跳进去会不会死?如果我本来就不怕岩浆,为什么我会生出跳进岩浆自杀这个想法。就像是人类,他们不会选择泡澡自杀,他们不会有这个想法的,因为他们知道泡澡死不了!”
安柏修听得云里雾里,这神经病又在作什么妖?
正准备打断这种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帕露莉尔却伸手捞起一把灼热的岩浆,然后自顾自地嘀咕起来:“阿尔萨斯,伱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曾经是人类,是个凡人,所以我的意识里面,岩浆是会烫死人的。所以,即使我已经成为了神灵,我可以无视岩浆的热量,但我的内心依旧只是个凡人。”
安柏修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不是想说我的本质依旧只是凡人?”
“谁在意你啊?”帕露莉尔嫌弃地将手上的岩浆扔掉,不耐烦地说:“从我的父母将我卖给别人当奴隶那天开始我就不会在意任何人,我只在意我自己。”
安柏修被这女疯子给气笑了,反驳说:“巧了,我也不在意你在发什么疯。所以,给我回来吧你。”
安柏修已经找到了帕露莉尔的位置,伸手一抓就穿梭虚空,将这个女疯子给抓了回来。
虽然帕露莉尔试着抵抗了一下,但祂如何能违抗整个世界的力量,只能被安柏修直接抓回了大书库。
安柏修也不管祂在思考哪方面的人生,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反攻深渊,将血河战场扩大到另外一半,我已经有一个指挥官的人选,你来给他做参谋,有没有问题?”
帕露莉尔皱着眉头说:“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一直跟我说终结血战,现在却跑去扩大战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安柏修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解释,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会知道地狱法则这么喜欢他,直接让他当了地狱的主人呢,他之前置身事外当然是随便搞事,但现在地狱是他家,那立场自然就变了。
这句话安柏修本来可以很顺畅地说出口的,但不知道为何,此时的安柏修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帕露莉尔的话却像是利剑一样再次刺穿他的灵魂。
“你之所以要终结血战,是因为拜尔跟你说,上战场是你既定的命运,是你这个罪人无可推卸的责任。你当时就应激了,拼了命不上战场,还要终结这场战争,结果现在你反而是最主动那个。
“阿尔萨斯,你依旧被命运牢牢控制着,你一直没有挣脱啊。”
安柏修这一次没有反驳,因为他也想到了这点。
转了一圈,自己最终还是落入命运之中。
哪怕自己已经成为了阿弗纳斯的魔鬼大公,已经是真正的神灵。即使如此,也未曾从命运编织的罗网之中挣脱出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谁能超脱命运之上?
难道要将艾欧拉下来,自己去当神上神?
安柏修不由得想起帕露莉尔刚才那句不着调的疯言疯语。
因为曾经是人类,所以在帕露莉尔的意识里面,岩浆是能杀人的,跳入岩浆就是自杀,这个念头直到祂成为了神灵也未曾消失。
而安柏修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就深深烙下了命运的烙印,他一直知道命运不可违抗,所以即使他已经成为了神灵,终究是没有摆脱命运的控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算他变成了神上神艾欧也无法解开这个死结。
但是,安柏修还没陷入绝望就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听起来那么玄乎的说法,里面似乎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躲在言语和逻辑背后,等待着安柏修去抓住。
那仿佛是一把钥匙,能打开名为自由的门。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安柏修明明已经感觉自己触及了关键,但却是总结不出来,明明已经发现了什么,却像是烟雾与幻影一样无法抓在手上。
帕露莉尔却哈哈大笑着打断说:“不要挣扎了,你永远没机会挣脱了,我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自己选择成为预言法师的,我是主动投入命运的怀抱的。”
安柏修被这家伙的笑声打断了思考,叹息说:“这简直就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虽然被帕露莉尔打断了思考,但安柏修却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他知道在命运的背后有他可以把握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刚才想到的是什么,但他很确定,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想明白这个问题。
一时半会的迷茫不会让安柏修丧失斗志,挨了命运女神几百年的扫堂腿,他的心态早就稳得不能再稳。再说了,就算心态崩了又如何,还不是要继续活下去。
闭眼睁眼之间,安柏修就已经扔掉了这份烦躁,一个脑瓜崩将还在嘚瑟的帕露莉尔给弹飞出去。
“想当预言法师,你现在连学徒都不算,入门都办不到的废物就别在我面前谈命运如何了。这个参谋你当定了,反攻深渊,就在明天!
“我会给你准备百万亡灵大军,去给我杀够百万恶魔回来领功,要是做不到,你这辈子别想哈维给你上课了。”
帕露莉尔捂着自己被敲得肿起来的脑袋,嘴上谁赢不好说,但这份力量的差距是真的大,大到帕露莉尔连伸手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切,我早就学得差不多了,威廉·哈维这小子也没看过几本书,他自己的理论也只是刚起个头,我早就学会大半了,剩下的自学也一样。”
帕露莉尔是不怎么看得起哈维这小年轻,虽然在命运这条路途上哈维已经是走在最前面那个,但他的口才不能跟安柏修比,许多东西哈维自己理解,但很难解释给别人听。
帕露莉尔上了几节课,慢慢就觉得自己将哈维的知识给掏空了,这老师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然而,安柏修却对帕露莉尔说:“忘了告诉你,哈维已经晋升传奇了。”
帕露莉尔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可能,他两年前还是学徒!”
安柏修呵呵一笑说:“有什么不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有趣之处啊!帕露莉尔,给我好好干活,你要是不够努力,这位女神的私生子就永远不会给你上课了。”
帕露莉尔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阿尔萨斯,你是天生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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