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逼你,你先考虑一下吧。”
王志刚把那份文件抽走,“另外,提醒你一句,别耍花样,好好闭嘴。你知道的,说出去也没用,我顶多是麻烦一点,这事我做定了,无论你干不干。你想想吧,得罪我,没好处。”
王志刚走后,莫红梅内心翻涌,她这段时间尽量不和家里联系,她哥也找过她,但她一直让张衡拖延,说手术费她一定弄回来。
可张衡自打上次和她闹得不欢而散后,两人一直没联络,一方面这边王志刚给她太大压力,无法诉说。另一方面张衡竟然还在误会她。
她索性也不解释了,想着只要拿到钱,就一切迎刃而解了。可此时真的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后,却有一丝不忍了,不忍心伤害那个一心努力向上的少年。
可莫红梅又很矛盾,莫莉的手术费还没着落,矛盾的让她整夜睡不着觉。
然而此时还有得选,很快出了一件大事,让她彻底毫无选择。
即便她深居简出,可张衡出了那么大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都上了报纸,张衡带着几个半大小子,半夜去纺织厂偷旧设备,被当场抓获,盗国有资产是重罪。这事上了当地新闻。
莫红梅知道的时候人都是懵的,拿着报纸就要去派出所,却被开车过来的王志刚拦下。
“你现在过去能干什么,人都见不到。”
莫红梅急疯了,心中暗骂张衡的无能和冲动,她早和他说过了不要干这种事,可同时也害怕。
王志刚却叫她上车,“我有警局的朋友,不想知道具体情况?你现在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当场抓住证据确凿很快就会送审,具体怎么办你觉得你能知道什么,不如求求我,我还有点人脉打听消息。”
莫红梅得承认王志刚的话很对,上了车一脸恳求,王志刚不慌不忙,当着她的面拿出最新款的抽绳移动电话,都是场面上官话,他故意放在两人之间,莫红梅凑近了听到里面的声音,“这案子很清晰,纺织厂最近不怎么好,定了下岗名单,前段时间就有人在厂长家门前上吊,所以这偷盗国有资产,直接激起民愤,抢夺工人利益,这属于撞枪口上了。”
“不过,我纳闷怎么那么寸啊,我记得旧设备那边也没什么人看着,纺织厂最近闹内部矛盾,按理来说那个时间去偷,很难被发现啊。而且说来也是,这设备都是一堆破铜烂铁,前几年还能卖点钱,现在这世道,也值不了银子,亏就亏在国营固定资产录入上的价格显示的高,所以这堆破烂,估计要判的重,对吧?”
“重不重的要看追回多少,少了一波,之前没发现,可那小子就不承认自己以前也动过手,这就很难办。”
“听说里面还有未成年,那么重罪估计就要都落在领头的张衡身上了。”
莫红梅听到这瞪大着眼睛,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不过真是倒霉啊,怎么被发现的呢,那个时间还是当场抓获?”
王志刚假装问着,眼睛却看向莫红梅。
“要说起这个啊,之前接到了举报电话,所以警方在那早早布置好了,瓮中捉鳖。”
剩下的话莫红梅听不见了,再回神,王志刚已经挂了电话,手捏着莫红梅的下巴,“想什么呢?在想你这个小情人怎么进去的,刚才电话里很明白了,他是倒霉。还有,他之所以能被抓个正着,是因为他在动手前被人举报了。”
莫红梅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后者冷笑着,“实话告诉你吧,举报的那个人就是我。莫红梅,你要知道张衡到今天就是你害的,你要老实听我的话,好好办事,早和他远走高飞了,皆大欢喜。你偏又当又立,矫情装什么好人,害人害己。
我总要抓到你点事吧,而且张衡这事也怨不得别人,他胆子太大,敢一点布置都没有去偷设备,就算不是我,也会被发现。真是蠢啊,一点布置都没有,冲动的找一群啥也不是的半大小子,那帮小子都以为是劫富济贫的江湖事,根本不懂什么叫犯罪,什么是坐牢,以为跟个大哥就能混口饭,真是愚蠢至极。
张衡也是蠢,他就不该找半大孩子,或许他不是蠢,是自作聪明,以为找了些孩子,就算东窗事发那帮小的义气不会供出他来,如意算盘啊。可半大小子最是难藏住事,我稍微一观察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守法公民,有担心就要和派出所的朋友提前打招呼,说有人好像动了纺织厂旧设备的心思。”
莫红梅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就为了威胁我?”
王志刚却一笑,“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刚才你也听见了,他现在到底怎么判取决于他说不说之前丢的那一批设备在哪。”
“他之前没偷过,这是第一次,真的我发誓,之前丢的绝对不是他偷的。”
王志刚皱眉,似乎很为难的,“这个可不好说啊。我那熟人说,不好界定。”
莫红梅心里发紧,“你能帮我吗,王老板,是我的错,求你帮帮我。之前真的不是他偷的,能找找人想想办法吗。”
莫红梅看得出来他的厉害和本事了,只要让张衡少判几年,现在让她干啥都行,“求你了。”
“莫红梅你没种,你这时要狠狠心说张衡死活你不管了,我还敬你是个冷静独善其身的人,可看看你这副样子,之前大义凛然显得多矫情,怎么不一身傲骨了?”
莫红梅已经泣不成声,她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可却不能,还要求他,祈求他踩着他们的脚放的轻一些。现在她和张衡的命都在他手里攥着。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在钱权之下,普通人的所有小动作都显得那么可笑可悲。
她死死地拉着王志刚的手臂,后者却厌恶的甩开,“莫红梅,我当初找你帮我做事,是看你可怜需要钱,再一个,你这人很上道,没想到你和你男人一样蠢,不是你的东西惦记着,就要学会闭嘴。
也怨不得别人,最初是你愿意铤而走险存侥幸心理挣我这份钱,也是张衡自己要去偷纺织厂的设备。我做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做,我所有一切都是合理的。可你们呢,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他把文件里最后签字那页塞到她手里,“干净利落一点,若是你不想你家里人再出事。毕竟你哥也不是多让人省心的,对吧?”
莫红梅惊恐,王志刚却厌恶的把她推下车。
她跌在地上看着车子开远,第一个想法就是给莫广深打电话,可跑到电话亭,又犹豫了,她还能挣扎什么呢,什么都挣扎不来了。
晚上莫红梅回到出租屋,一个人对着饭桌发愣。
直到贺子农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忘做饭了。想了想,“红姨请你去吃烧烤吧,不是说考进了前十,就当庆祝。”
贺子农高兴地点头。
那天莫红梅喝了点酒,贺子农看出她心里有事,但没多问,倒是莫红梅和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人就是命,人争不过命。
贺子农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改变现状。
他还鼓励莫红梅,可那天莫红梅真的有点多了。两个人回到家,她坐在地上起不来,手里还拿着酒瓶,“没用的,那就是给底层人的障眼法,怎么努力都不行,真的。”
“最起码努力了还有挣扎的可能,不努力只能随波逐流,如果没有改变,说明努力的还不够。”
这话与其说是给莫红梅听的,不如说是贺子农给自己听的。他现在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是高考。
他不信命,他不信自己斗不过命。他抢过莫红梅的酒瓶猛灌了一口
“你喝什么酒,还是学生。”
“我都成年了。”
两人都坐在地上,没开灯,只有客厅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各怀心事。
“贺子农,你想过将来吗?”
“上大学,充实自己,毕业找个好的工作,出人头地。”
“那如果不上大学呢,你想过吗?你就没想过有考不上的可能?”
贺子农摇头,“不可能考不上的,如果考的不理想我也去上,大学里再找机会。”
“没想过复读?”
莫红梅心如刀割。
“我根本没有复读的机会,红姨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情况,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希望,还有贺家祖祖辈辈的,还有纺织厂那些人的恨意和债,还有王老板的恩情。”
莫红梅低下了头。
“那你呢,红姨,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想赚很多很多钱,这一点和你一样,想赚钱给我家里人,想出人头地。”
两人都沉默了,这个世界仿佛只有赚很多钱才有话语权,才能抬起头,成功被定义的单一。无论你是人格多高尚还是做了什么好事造福了多少人,只要你身无分文,都是被人耻笑的。
瞧,那个人夸夸其谈呢。
只有足够的金钱才能挺直腰板被人看得起,可这世上,那么多人,真正能有钱的又有几个,人一辈子,自私一点没错,谁都想过好日子。
莫红梅眼泪流下,贺子农以为她醉了,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她有那么一瞬犹豫着,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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