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余奶奶剁了两根连肉带皮的排骨,加了土豆粉条炖了一大锅。
一家三人刚落座,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余奶奶打发余哲去开门,余哲不情愿地放下筷子,“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眼色劲儿,吃饭的点还要来敲门。”
余妙音筷子一顿,“不出声,十有八九是陈家人。”
前世也是这般,余家一吃肉,余奶奶总会找理由叫她回去吃两口,陈良宵每回都摆足姿态让她自己回去,她作为一个好女人哪能自己吃白食,总腆着脸回娘家装一碗给陈良宵补身子。
而陈良宵只用一个感动的表情,一句话就独吞了一碗肉。每次都是吃完才想起问她吃了吗?得知她没吃,陈良宵就装作懊恼的模样,恨不得自抠嘴巴将肉吐出来。
明明陈良宵的演技很拙劣,但是她身为戏中人,却心甘情愿地全盘接受陈良宵的那点不走心的演技。果然恋爱脑要不得。
“不可能吧?陈家有这么不要脸?这个点来不是摆明了蹭饭吗?”
这年头粮食精贵,若非出了人命的大事,鲜少有人会不开眼地饭点上门。
早年困难,有吃不饱饭的人家瞅准了别人家烟囱冒烟就去蹲守的,有些脸皮薄的人家只能自家人勒紧裤腰带让人蹭饭,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一到饭点就锁门。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余家更是如此。
“不至于吧,陈家又不是吃不上饭,怎么可能这个点来敲门……”
余哲不信,小声地摸去了门口,隔着木门的缝隙望了出去,竟然看到了陈良宵!
陈良宵站在原地跺脚取暖,闻着余家传出来的肉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余哲:……草,跑他家来蹭肉香,真他娘的不要脸!
余哲一转身,又听到了敲门声:“妙音,是你吗?我是你阿宵哥啊,我特意来接你回家。上次是我语气太冲了……”
余哲头也不回地走了。
脸他娘的真大,早几天咋不接,早一小时咋不接,他们刚开饭就来接人了?难道在陈良宵的眼里,他妹妹还比不上一顿肉?
余哲越想越生气,一生气就吃了一半肉。
而陈良宵在余家门外喝了半小时的西北风,冻得整个人都打摆子才不得不放弃,回到家一看,冷锅冷灶,一口粥都没给他留!
陈良宵深吸一口气,只能去喊陈母给弄点吃的。
陈母:“你是不是蠢啊,去了余家都不知道蹭口饭吃。”
陈良宵憋了好大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到底年轻还要脸,怎么愿意说他连余家的门也没进去。
“我又不是入赘余家,非年非节哪好意思上门去白吃东西。”
陈父正围在炭火旁编竹篓,“一个大男人饿一顿又不会死。你又没媳妇在身边,晚上没消遣灌瓢水就睡了。”
陈母最近见陈父有些发怵,她给陈良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陈曼曼。
陈母不敢惹陈父,只能使眼色让陈良宵去找陈曼曼。
陈良宵扭头就走,无声地骂了两个字:“废物。”
“曼曼——”
陈良宵在隔壁新房门口唤了一声。
陈曼曼正在自己的小屋子里铺床,听到陈良宵的声音,忙爬起来去开门。
“哥,你怎么来了。”
陈良宵透过房门望进去,小厅里摆着一套桌椅,角落里还有一张床板,上面铺着陈曼曼的大红嫁妆被子。
因为陈奶奶不愿意委屈了陈今弛,所以给陈今弛起的新房造得格外大。陈今弛自己花钱将屋子打了隔断,隔成了一个房间,一个小厅。
陈良宵也跟着借了光,新房也格外大,但是因为他本就不在乎这一桩婚事,所以,什么也没动。家具什么都还是余家的陪嫁。
自打新婚夜之后,陈今弛发现陈曼曼竟然有别的心思,就将她赶回出嫁前的屋子住。
陈曼曼不愿意回去,就在这个小厅里住了下来。
“他就天天让你睡这里?连张床都不给你?”
陈曼曼拼命地给陈良宵使眼色,让他快点走。
她好不容易盼到陈今弛回村,以为自己总算能松一口缓一缓,没想到陈良宵还丧心病狂地寻过来。
“哥,二哥睡觉了,有事明。”
陈良宵处处碰壁正心里不爽,当下就嚷嚷开了。“娶了你就让你睡地上,未免也太过分了!”
陈今弛规矩地躺平,正准备要入梦见小仙女。
唉,余妙音给他把脉说他进入了发情期,他当时没好意思问有没有解药吃。
事后再问也就开不了口了。
趁着送舅舅舅妈去车站,他特意去了一趟医院找了个老中医把脉,老中医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莫非,余妙音的医术比老中医都强了?
陈今弛甩开满脑子的余妙音,给自己催眠让自己快快睡,这回一定要看清楚小仙女的脸。
他正昏昏欲睡,就听到陈今弛的质问声,他的睡意顿时消散了。
陈今弛猛地从翻身下床,拉开里门对陈良宵讥讽道:“你脸可他妈的真大,给了你家两百的聘礼,你们带回来了什么?就一床破被子!别跟我说你们家不懂规矩,不懂规矩能要求余家打了全套家具做陪嫁?
还嫌我没给张床,你她妈的谁呀,两百块钱不够买一张床的?看在一个姓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不瞎不聋!吃相别太难看!”
河浦镇嫁娶向来要求高聘礼,乡下普通人家聘礼大约是一百,大件就看各家条件。但是女方都会给陪嫁。家具也全是女方打的。有些疼女儿的人家,还会让聘礼都让女儿带回去。
为了自家的名声,鲜少有人家将聘礼全给私吞了的,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但是三房仗着嫁娶都是陈家人,又加之陈今弛是一个人,所以就弄了个破被子糊弄他。
陈良宵被骂得涨红了脸,张嘴就吐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
“是我心疼爸妈日子过得艰苦,才没带回聘礼的,等我以后有了钱,我都会还你的,二哥。”
陈曼曼朝着陈今弛深深鞠了一躬,“二哥,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我跟我哥去外面说话。”
陈曼曼不得不出声打圆场,推着陈良宵出门。要是吵起来,陈母一定会变着法子刁难她出气。
陈今弛嘭地甩上了门,回到屋子里,恰好透过窗户看到了两人就站在门口不远处说着话。
两人之间离得约莫有两人远,陈良宵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曼曼就开始抹眼泪。
“废物。”
“只会欺负女人。”
陈今弛拉上窗帘倒到床上,继续双手双脚规矩地摆好,随时准备入睡。
门外,两人看到陈今弛那屋的灯拉了,才去了厨房。
陈曼曼拿出钥匙打开木柜,里头放着明天要吃的米面。
柜子里放的米面都是有定数的,因为陈曼曼每天都要早起做一家人的早饭,陈母就将钥匙也给她配了一把。
“哥,我给你做面疙瘩吃吧。”
陈良宵:“无所谓,快点就行。”
陈曼曼正揉着面,陈良宵的手就伸了过来。
“曼曼,我们在这里试试看吧?”
“我们还从来没有在厨房试过,这里随时都有人过来,说不定一刺激我就好了。”
陈曼曼扭开了身体,“哥,你不饿吗?”
陈良宵如善从流:“那等我吃了面条,我们再来试试。”
陈良宵说着还体贴地帮陈曼曼挽起了袖子。
陈曼曼的心往下沉了沉,这几天她陪着陈良宵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陈良宵的命根子却没有半点儿反应。
如果陈良宵不行了,那她要是怀上了他的孩子,那可是陈家三房唯一的命根子啊……
陈曼曼呼吸都有些乱了,这破天的富贵终于就要轮到她了!
陈曼曼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药粉。
这是她在河边洗衣服时,隔壁的李婶给的包生儿子的药粉。听说李婶的儿媳妇连生了三个儿子就是吃了这个药粉。自打镇上推行计划生育以后,不少人上门管李婶要这个偏方,李婶都没给。
陈曼曼把心一横,将药粉全倒进了面汤里……
“哥,面疙瘩好了。”
“来了。”
陈良宵快吃完了就发现碗底还卧了个鸡蛋,眼眶微热。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陈曼曼也是时常偷弄一个鸡蛋一点吃食给他开小灶。
陈良宵心里一片柔软,“曼曼,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都听哥哥的。”
陈曼曼乖乖地等陈良宵吃完面条,又脱了衣服陪着陈良宵一遍一遍地试,但是陈良宵还是不行!
陈曼曼忍不住失落,她原以为猛药刺激陈良宵,陈良宵可能会行一下子,那她说不定就能趁机怀上。
看来指望陈良宵,是不行了。
陈曼曼心里嫌弃地不行,脸上也不敢露出半分来。
直到陈良宵自己扛不住了,陈曼曼才穿衣服。
她现在回屋,说不定会吵醒了陈今弛,吵醒了又不好解释,她索性合衣在厨房里眯了眯眼。
陈父用了早饭准备去田里干活时,陈良宵还没起。
陈父骂骂咧咧数落陈母,“都是你惯的好儿子!干啥啥不行,说要考大学,结果天天在家睡懒觉,我看他考个屁!”
陈母小声劝道:“说不定阿宵昨晚看书看晚了,现在还在补觉。”
陈父闻言语气软了一些,嘀咕着瞎胡闹就去田里了。
哪成想,他一到田里,就被村里人给围堵了。
“国顺啊,你这一天到头也赚了不少钱了,咋能这么抠呢?阿宵一个大男人为了吃块肉堵余家门口闻了一小时的肉香,也太可怜了。”
“是啊,你儿子身体都废成这样了,你还舍不得这一两块钱买点肉给补一补。”
在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声中,陈父总算是弄清楚了陈良宵昨晚想去余家蹭肉被关在了门外的事。
他脸都气黑了,这辈子的脸都在这几天被丢尽了!
锄头还没落地,他就哼哧哼哧地扛着往回走。
他要一锄头砸死那逆子!
陈父说到做到,回到家见到陈良宵还在睡,一锄头就朝着门砸了下去!
陈良宵梦中被吓醒,陈父大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满村子都传遍了,说你眼馋余家的肉在外头站了近一个小时,闻肉味闻了个饱。”
陈良宵恨得牙痒,昨晚他在余家那么久,只有余家人知道。
余家人竟然将这事抖落出来,这是故意让他没脸!太可恨了!
等他有朝一日发达了,他一定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陈父见陈良宵沉默就知道这事不假,扛起锄头就往床上砸!“我打死你这个废物!死了干净!”
陈良宵没想到竟然从他爸的嘴里听到“废物”二字,往旁一避躲开了锄头。
“我不是废物!”
陈良宵下意识地想要证明自己,“我昨晚又行了!我昨天跟我相好在床上折腾了一整晚!”
陈父一听,果然停下了锄头:“真的?”
陈良宵硬着头皮点头。
陈父大笑了几声,“好好好,我儿子又行了。你不是想吃肉吗?我给你拿钱,你去镇上多买点好好补身体!”
陈父回屋拿了5块钱给陈良宵,“身体好了就别再乱搞了,安心跟余妙音过日子,余妙音有钱有貌,我孙子从她肚子里出来是最好的。”
陈父说着又忍痛拿出了两块钱,“给余家也买两斤肉,让村里人瞧瞧我们家可不缺肉吃,不馋他家的。”
陈良宵意外:“爸,这么大方?”
“只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说不定还能更大方,送你去补课。”
陈良宵张嘴就说大话,半点儿不心虚:“您可等着吧,我给你生个十个八个,那么多孙子吵得你头都大了。”
“哈哈哈,那我可等着呢!”
陈父爽朗大笑,让陈良宵别忘记吃药,巩固疗效。
陈良宵也跟着笑,一不小心药片撒了两颗。
陈父忙捡起来给陈良宵,陈良宵嫌弃陈父手上都是土,脏死了。“爸,我都快好了,不差这两颗药。”
陈父心疼药钱,丢自己的嘴里,“别浪费了。”
反正都是吃那方面的,他最近正好感受到有些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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