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奴谎称乌莹公主怀孕,压下了巴图尔坦想开口与她分离的话,但总算没有辜负这句谎言。
一月之后,乌莹孕吐。
宝力道很欣喜,这是多日阴雨绵绵中的第一丝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他很开心,甚至解了图卡铁钼尔的禁足令。斡儿朵哈森因为苦命了女儿有了寄托,也很开心,虽然她讨厌巴图尔坦,但她却真心的爱着这个孩子。图卡铁钼尔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样巴图尔坦与自己有了实实在在剪不断的羁绊,那么盟约自然来的更加牢靠。乃颜却不怎么看好,因为他知道巴图尔坦不是并不喜欢乌莹,而是根本厌恶这个姐姐,他冷淡的态度,去族中的喜庆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乌莹怀有身孕消息传回兀良哈家时,已经是一月之后。兀良哈家举族上下都很开心,因为有了与海拉苏切实的血缘,但是只有巴图尔坦的阿妈吉雅知道,这是个残酷的消息,儿子定然不会让乌莹为他生下孩子。她接受众人的恭贺,疲惫的应付着所有人的祝愿,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才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吉雅没有留住其木格,让其木格丢掉了元子,现在儿子不能接受的女人却怀上了孩子,两个孙儿双双都要折在腹中,真是太残酷了。
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乌莹的身孕已经到了第五个月。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她的心越发的仁慈,对待身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母爱。她甚至有时还惋惜其木格的孩子,因为她明白了一个做母亲对孩子的挚爱之心。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场足够她几辈子追杀巴图尔坦的阴谋已经酝酿成熟,只差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夏末的草原是一年里最热的季节,乌莹因着怀孕也格外的怕热,除了早上太阳刚升起和晚上太阳落下尚有余晖之时,她从来不随意走出自己的帐篷,她小心谨慎,生怕这个孩子出了意外。即便巴图尔坦三五日不来看她,她只要能感受到肚子里孩子小小的震动便心生感激。
巴图尔坦看着乌莹的肚子渐渐的大起来,心却慢慢的沉了下去,熟睡中乌莹带着笑意的脸上并不能让巴图尔坦那铁石的心肠动容。他趁着乌莹熟睡了以后摸着她的肚子默默的在心里说过:“对不起,孩子,你来错了地方,如果你能听见阿爸的话,请你自己离去,我并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缘分,如果你非要成为我的孩子,也请你从其木格的身上爬出来。”
在夏天结束的最后一个夜晚,终于,海拉苏爆发了族中第一次有史以来的动乱。
图卡铁钼尔带着人绑走了乃颜的母亲孟根其其格,以她的命要挟乃颜,要乃颜自己开口放弃继承人之位。
乃颜确实还有几分血性,自己只身一人来到了图卡铁钼尔的帐篷里。
“你终于来了!”图卡铁钼尔独自坐在大帐中,面前是美酒佳肴,左边是吊着的孟根其其格。
“阿妈!”乃颜看着瘦削的阿妈已经体力不支而晕倒,双目通红,对着图卡铁钼尔吼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放开我阿妈!”
“不要着急啊,海拉苏的四王子,如果你答应我放弃继承人之位,说不定你的女奴阿妈还有救!”图卡铁钼尔说的很轻松,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带给了孟根其其格和乃颜多大的伤害。
虚弱的孟根其其格终于睁开了眼睛:“乃颜,你父汗还在世,你千万不要莽撞!”说着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乃颜,阿妈并不是女奴,我是海那赫的公主,只是部落灭亡了,所以成了奴婢,你的血液不必任何一个人低贱。”
“我知道,我知道,阿妈,你不要再说了。”乃颜看着渐渐激动起来的阿妈,完全不管不顾绑着自己的锁链勒伤自己,几乎是恳求的开口说道。
“真是母子情深,我都感动的快要哭了!”图卡铁钼尔得意的开口:“只是你们已经是我的口中之食,你们只有认命!”
“父汗还没有死,你就如此行事嚣张!”乃颜愤怒的喊道:“你就不怕父汗将你贬斥成为庶民吗?”
“不,小羊羔,父汗老了,他已经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除了我,他没有更好的继承人,海拉苏注定是我的。”图卡铁钼尔哈哈大笑。
“是吗?”宝力道打断了狂笑不止的图卡铁钼尔,满脸阴郁的走进来:“我还没死呢,你就把我的侍妾和儿子绑来虐待,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要替蔑儿乞德报仇,把我大卸八块了拉去喂狼?”
听到宝力道如此不善的言语,是个人都能清醒过来,偏生图卡铁钼尔是少了一根筋的二愣子,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还跳起来喊道:“莫不是父汗你要偏心这个贱奴和这个贱奴生的杂种么!”
宝力道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这力道之猛,让图卡铁钼尔直接落了一颗牙齿。
气的发抖的宝力道连着扇了图卡铁钼尔几个耳光,还觉得不解恨,一边叫人将孟根其其格解绑,一般指着图卡铁钼尔恨恨的说:“哈森当真生出来的好儿子,骂起我来了,他是杂种,我是什么?”
图卡铁钼尔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耷拉个头,任凭宝力道骂起来。宝力道骂了几句,觉得心气不顺,自己往主座的桌子上端起一口酒,满饮而下,继续开骂。骂着骂着,突然腹中疼痛难忍,不可置信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图卡铁钼尔,对着身后的亲卫说道:“乌力罕,将这个逆子,砍了!”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图卡铁钼尔抬头见宝力道脸色不对,再看那酒杯猛然想起是一个不熟悉的侍女送进来的,立刻知道自己被设计了,可如今形式,自是百口莫辩,跳起来打算解释。
可图卡铁钼尔这个动作却激怒了宝力道,宝力道趁着还有力气,封锁了周身的穴位,跌坐在桌边,指着发愣的乌力罕,喊道:“还不将此逆子就地斩杀更待何时?!”
乌力罕是天生的猛将,忠诚不二,对宝力道的话言听计从,犹豫了片刻,径直走到图卡铁钼尔身旁,抽出了长刀。图卡铁钼尔还来不及反驳,头颅已经从身上滚到了宝力道的脚边。
乃颜再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却又阵阵窃喜,如今父汗的儿子只有他一人,那么继承人再无争议。
宝力道吃力的抱住图卡铁钼尔的头颅,痛哭流涕:“逆子,我们父子马上在黄泉路上再来理论吧。”
宝力道抱着图卡铁钼尔的头颅,对着乃颜招手:“乃颜,过来,听父汗说。”
乃颜顺从的跪在了宝力道的膝边,尽量不与他手中图卡铁钼尔的双眼对视。
宝力道见乃颜如此懦弱,只得叹气,对乌力罕说道:“我不行了,去找高勒奇,还有巴图尔坦和乌莹来。”
乌力罕自然知道眼下情势紧迫,派遣了三路人出去,片刻高勒奇,巴图尔坦和乌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高勒奇进来,看见这宝力道这样的情势,连行礼都顾不上,立刻上前,连续施针,最后叹了口气:“可汗,是奇毒,无解,我只能让您减轻些痛苦。”
宝力道点点头:“我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三日。”高勒奇垂手站在了宝力道身侧,宣布了他生命的终点。
乌莹见着二哥的头被父汗抱在怀里,帐篷里一阵混乱的样子,心中翻起滔天骇浪。整个人忍不住往后靠,却被巴图尔坦扶住。
“巴图尔坦,我知道你的能耐,如今我将海拉苏拱手相然,只求你保我儿乃颜富贵平安一生,你可愿意。”宝力道的话惊呆了所有人。
乃颜更是觉得不可接受,立马跳起来要跟巴图尔坦理论,却被乌力罕压制下来。
“看来,乌力罕也同额驸情谊不浅。”宝力道看着这情形,突然明白了自己错杀了图卡铁钼尔,可是后悔也不成,只能假作不知,方能保乃颜这无知稚子的性命:“巴图尔坦,你可答应?”
“好,我答应你。”巴图尔坦没有得到海拉苏的喜悦,沉重的点点头:“我不愿你死不瞑目,你中毒的事情,大约是你心心念念要护着的乃颜所为。”
巴图尔坦的话像一支利剑,直穿宝力道的心头,宝力道闭上眼睛,笑道:“想我英雄一生,竟然死在儿子们内乱的手上。漫都拉图,你说的对,我真的是不得好死。我累了,乌力罕,叫人抬我回大帐,替我穿上戎装,让我死也要死的尊荣些。”
乌力罕放开手中的乃颜,叫人抬走了宝力道,也叫人抬走了奄奄一息的孟根其其格。
乃颜笑的几乎癫狂:“哈哈哈,竟然便宜了你这个外人,我心机算尽,尽然便宜了你这个外人!”乃颜几乎发了疯一样跑了出去。
乌莹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帐篷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抖擞着问:“巴图尔坦,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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