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星空,温柔依旧,纵然美人迟暮,其木格内在的温柔却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的沉稳。巴图尔坦猛然间记起了最开始对其木格说过的话,终究自己还是不能让她过的很幸福,只是做到了将她带在身边。
“其木格,是我。”巴图尔坦熟悉的声音扣动了其木格的心弦。
其木格先是愣了,然后才站起来,缓缓的走向巴图尔坦。巴图尔坦惊讶的发现其木格的眼睛似乎也不太清晰了:“你的眼睛如何了?”
其木格摸了摸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许是灯火昏黄熬得久了。”
是啊,确实是熬了很久了,自从噶尔迪出事以后,巴图尔坦便冷落了其木格,没有再留宿在她这里,因着她心善,衣食还不至于紧缺,可是族中的人心都知道她是个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失宠之人。
“可汗。”其木格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年轻,巴图尔坦觉得只有见到她,自己才能够有重新回到年轻十分的感受,仿佛自己还是青年一般。
巴图尔坦看见了其木格头发里藏着的雪白,心中莫名的痛了,自己似乎冷落了她太长时间了:“其木格,还来得及吗?”
其木格知道巴图尔坦此刻的心情,犹如母亲对孩子般的包容一般,点了点头。仿佛自己的罪行得到了原谅一般,巴图尔坦留下了眼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愧疚还是悔恨,只知道自己终于回家了一般。
这一夜其木格的帐篷里还是犹如二十年前的芳香一般,燃起了清爽。
下人们在其木格的帐篷里进进出出的收拾着,好像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熟练,只有其木格才知道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第二日,水灵知道巴图尔坦留宿在了其木格那里,先发了脾气,然后才是不敢相信。
“吉布,可汗是不是疯了?”水灵气得发抖,这是多少年来少有的惊惶,乃至于巴图尔坦去乌莹那里时都不曾有的惊惶。
吉布楚和并不明白巴图尔坦对其木格的深情,也想不明白,最终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会不会是其木格用其他的方法迷惑了可汗?”吉布楚和没有说出口的便是,水灵当初嫁给巴图尔坦时便是用了这样不堪的手段,今日其木格定然是看水灵诞下了子嗣,终于忍耐不住了也不可知。
水灵立刻相信了吉布楚和的话,恨恨的说道:“你说得对,定然是这样的。”
吉布楚和看着公主脸上的薄怒便知道她动了其他的心思,立刻劝阻道:“公主,就算如此,其木格也是没有依傍的,这样更好,毕竟还有吉尔格勒那样年轻貌美的格格。”
提起吉尔格勒,水灵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明明当初自己下手是那样的狠戾,怎知道她竟然如妖精一样恢复了容貌,不仅如此,发生了那样大事情,却没有牵连到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底细?区区格格,势力的范围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
水灵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问起来:“吉布,吉尔格勒从来都不去纠缠可汗,你说她打的什么心思?”
吉布楚和呵呵的笑了,对着已为人母的水灵也不再含蓄:“我听奴仆说起过,吉尔格勒格格与继承人噶尔迪王子交情匪浅,我猜想,她定然是想等着可汗归去后再嫁给王子,到时候王子噶尔迪宠爱她,做侧妃也不是不行的。”
水灵听完,鄙视的神情忍不住从脸上散开:“竟然怀着如此龌蹉的心思,可汗知道吗?”
“想必可汗是知道的,您可还记得乌莹斡儿朵去世前日在她帐篷里的对质吗?”吉布楚和提醒道。
水灵自然是记得的,那样紧张的气氛之下,吉尔格勒竟然毫不惊慌进退自如,那等气势,就好像原本她就是公主之姿。水灵猛然一个激灵,拉过吉布楚和小声说道:“你叫人捎给哥哥个讯息,去探探她的底细,我总觉得看见她不是很舒服。”
吉布楚和应了便退出去安排,水灵也乏了,只觉得困顿,小睡了一会。
其木格自然知道自己的年纪,即便巴图尔坦来得在勤快,也不会有子嗣,可上了年纪,巴图尔坦有不会整天待在自己身边,总是会有些伤怀。这一伤怀,就难免会面露愁色。
巴图尔坦自从回来了其木格的身边,仿佛找到了阿妈的怀抱般,除了正事,大多时间都是绕在她身边,以至于族中有流言说其木格这个老女人定然是使用了什么妖术,不然为什么可汗会放着吉尔格勒那样美艳动人的格格不搭理,偏偏要停留在一个老女人的身边。
其木格自然也听到了些流言,黯然伤神了些时候,就放下了,人多数时候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之常情嘛。
巴图尔坦也听到了流言,他并没有主动的提起,他在等,等着其木格跟自己说,好让自己来还了其木格这么多年的额委屈,可是左等右等,其木格就是没有说,无法,只得在一个深夜里,巴图尔坦问道:“其木格,还睡着吗?”
“嗯,可汗没有睡着还是醒来了呢?”其木格确实是睡着了,但是多年清冷的生活,让她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巴图尔坦还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动了动她身上滑落的杯子,她就已经醒来了。
巴图尔坦只以为她是忧思难眠,心中的心疼,又多了一分:“其木格,我带你回去见一见你的阿妈吧。”巴图尔坦确实是要去海拉苏,是因为自由之子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其木格一同回夏那日,看望她的阿妈。
其木格愣了,她太久没有阿妈的消息,以至于阿妈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其木格声音有点哽咽:“可汗,谢谢你。”
巴图尔坦好几天来,总觉得其木格虽然温柔稳重,总觉得跟以前相比,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夜深人静的,听见其木格叫自己可汗,这才反应过来:“其木格,你叫我什么?”
其木格尚且在担忧自己的阿妈是否还活在世上,根本没有觉察到巴图尔坦情绪的起伏,呆呆的回到:“可汗。”
巴图尔坦侧身搂紧了其木格,感受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心跳,心中觉得很痛:“是吗?以前还是叫我巴图尔坦,如今,也是叫我可汗了吗?我冷了你太久,把你的心也冷了吗?”
其木格这才反应过来巴图尔坦方才是敏感自己对他的称呼,在心痛。可是她能怎么说呢?她不能说自己这二十多年几乎独居的日子是怎样悲惨的度过的,腿瘸了,眼也看不清了,可说到底,其木格不过才四十岁,并不是那样的老。乌莹比其木格年纪大,可是生前保养得好,怎么看也不比水灵看起来大多少。其木格虽然美丽,可也经不起风沙的磋磨。
巴图尔坦见其木格没有吭声,只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更加的自责起来:“其木格,我真的有很多次已经走到了你的帐篷门口,只是都因为其他的事情给误了见面的机会,你相信我吗?”
其木格将头靠在巴图尔坦的胸膛上,轻轻的叹息:“我知道,我看见你的手了。”
巴图尔坦更加心疼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甚至在心里埋怨起长生天来:“为什么不赐予我们一个孩子呢?”
其木格不继续轻轻的说道:“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曾经在乎你的爱,可我后来也想通了,你的爱不仅仅能给我一个人,所以我最后只求你能相信我。”
巴图尔坦听见其木格开始这样对自己平等的言语,心中窃喜,能生气,说明还在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从头到尾,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时候。”
其木格虽然靠着巴图尔,但却摇了摇头:“巴图尔坦,你从遇到我,就没有相信我,你当我是轻浮的婢女,直到看见你送我的狼牙,所以我已经将它埋了。你别急着辩驳,也不要生气。”其木格按下要起来的巴图尔坦,说出了藏了那么久的心中之言:“你从来,都只相信你看见的,你自己理解的,从来也不会去需要听取任何人的意思,你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基于你的判断。我虽然爱你,但是你却更愿意相信你得到的信息。”
巴图尔坦看着说得悲伤无比接不上气的其木格,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道:“噶尔迪之事,从头到尾我都相信你,最后我也知道并不是你,可是你要知道那时,族中多少老东西都想在你身上寻衅来找我的麻烦。”
其木格苦笑:“所以,我在你心里,终究还是比不上你的大业的。”
巴图尔坦没有反驳,其木格也没有继续死缠烂打,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良久,巴图尔坦才叹道:“其木格,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不是在念经书吗?自然能明白这些事情,明日,随我去夏那日看看阿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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