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寒憋得眼眶微红,直愣愣地盯了她半晌,最终,无可奈何低下头,又舀起一颗元宵放在嘴里。
左思鸢眼光微滞,这么碗元宵,美其名曰是拿来测试新口味的,实际上只是用来恶作剧他的一个手段而已。
“好吃么?”她柳眉一挑。
牧青寒动作稍顿,看向她,深邃眉眼里泛起如水一般的深情:“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左思鸢把眼睛眯成月亮形状:“甜言蜜语对我是不管用的,今儿要是不把元宵吃完,就不许离开这张桌子。”
牧青寒黑眸一敛,旋即神色如常:“好吧,方才的话不是出自真心,但只要时七肯原谅我,你让我连碗一起吃了我都是愿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的深情像是蜜糖般缓慢流动,如此温柔的注视,他也只给过她一人。
为了证明自己话中真实性,牧青寒一鼓作气把剩下元宵飞快吃完,转而朝左思鸢亮了亮碗底,粲然一笑。
左思鸢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她干咳两声:“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
拿过他面前的碗,刚欲起身,突然一阵温热传来,牢牢包裹住手腕。
“你别走。”牧青寒直勾勾地盯着她,漆黑的瞳孔微湿,依依不舍道:“我都几天没见上你了,多跟我待一会儿。”
左思鸢忍住即将崩溃决堤的笑意,横他一眼:“你少腻歪我。”
“我就愿意腻歪你。”牧青寒笑嘻嘻地说,不管不顾地把她拉到自个身旁坐下,撑着脑袋继续盯着她看:“我怎么那么愿意腻歪你呢?”
左思鸢再也装不下去了,幸福的笑意像是元宵里的馅,自心底逸出,蔓延至眼底。
“驾——”
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穿过街道,直朝鸢月楼的方向而来。
无数路人和摊贩躲避不及,被掀翻在地,然而看一眼那骑在马背上穿着火红衣裙的身影,以及腰间莹然有光的皇家令牌,便知道此人绝不好惹,纷纷躲避开去。
娜真紧握缰绳,手中皮鞭不断扬起又落下,那张娇美的小脸崩得紧紧的。
只不过是一天没跟牧青寒待在一处,他便又去了鸢月楼。
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吗!
于鸢月楼前勒马,顿时尘土滚滚飞扬,不少都落在了正打算进门的食客们身上。
几人刚要张口骂人,回头正对上一对杀气腾腾的眼神。
顿时作鸟兽散去,在这皇城根下,任何一人都可能背景身后,更何况这个举止跋扈的异邦小姑娘?
娜真踏进前厅,用轻蔑的眼神环视着四周:“左思鸢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见到这个不速之客,茶香下意识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请问公主找我家小姐有何要事?”
娜真满脸嫌恶地看她一眼:“凭你也想问我问题?快点滚开。”
“你……”茶香忿忿咬牙,更是稳稳挡在她面前,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娜真正愁没处发泄怒气,扬起牛皮软鞭,朝着那白嫩的鹅蛋脸就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皮鞭将要抽下去的那一刹那,一道玄黑色身影自楼上飞身而下,稳稳抓住她的手腕。
娜真有些错愕,而在她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立即换上付楚楚可怜的表情:“衡王哥哥!”
站在楼上的左思鸢噗嗤一乐,这小丫头要是搁在现代,都能去演电影了。
“你闹什么?”牧青寒压抑着怒意,一字一句地问。
森寒气息弥漫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迫人气息,尤其那眼神犹如利剑,看得人心里发毛。
娜真心跳空了一拍,下意识松了手,皮鞭掉在地上。
牧青寒看了茶香一眼,示意她退下。
娜真深吸了口气,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漫上委屈,一半认真一半夸张地求饶:“我手腕好疼……”
牧青寒神色阴翳地松开手。
揉着发痛的手腕,娜真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低声撒娇:“人家刚才去王府找你,结果那个奴才说你在这里,我就来这儿了。”
她所说的“那个奴才”,指的就是严飞。
牧青寒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将两手背在你身后,淡漠眼神越过她看着别的方向:“你来有什么事吗?”
娜真眼睫低垂,抿了抿嘴唇,扭扭捏捏地说:“人家想请你一起游灯会。”
“不行。”牧青寒回答得斩钉截铁。
似乎没料到他如此坚决,娜真顿生气恼,却又强压下怒意继续求道:“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样邀请你了,你难道还要拒绝我么?”
牧青寒耐着性子道:“我已经约了人了。”
闻言,娜真余光下意识朝二楼瞟去,他口中那人,不是左思鸢,又会是谁?
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委屈愤怒,娜真口不择言地道:“她到底哪点强过我了?让你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去吃大粪!”
由于情绪激动,她说话的声音稍高了些,顿时引来众食客们不满的目光。
娜真窘得小脸微红,看着牧青寒黑过锅底的脸色:“对不起嘛,我不是那个意思。”
牧青寒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把脸转到另一方向:“行了,你别说了,回去吧。”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
娜真暗自咬牙,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站住!”
那抹身影顿住,却没有转过头来。
娜真三步两步冲到他面前:“我问你,你们大穆男儿说过的话,算数不算数?”
牧青寒眉间神色一凝:“自然算数。”
“那好。”娜真挑眉:“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一个要求么?就是这个,陪我逛灯会。”
牧青寒神色犹豫,顿时有点后悔当初为了不激怒这个身份尊贵的公主,随口允诺的一个要求。
“你要我给你什么都可以。”他语气坚决:“但这件事不行。”
娜真笑得讽刺:“是这件事不行,还是有关左思鸢的事都不行?”
“是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下意识蹙了眉,他很反感娜真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时七。
“我相信,如果你先答应了我。也会为了她爽约的吧?”
毕竟生长在形式复杂的南疆皇宫,娜真比她看起来通透得多。
她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牧青寒,倨傲地道:“明晚我去衡王府找你,要是找不到你,我就跟她要人。”
说完,她利落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鸢月楼。
牧青寒回到楼上,脸色难看得吓人。
左思鸢的心悄悄揪了一下。
他刚刚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总轮不到她去同情吧?
“时七。”沉吟良久,牧青寒拉过她的手,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左思鸢心念微转,看着他满脸的严肃,也难免有些担忧:“怎么了?”
牧青寒抬起眼眸,神色为难:“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游灯会了。”
“原来就这个事儿啊?”左思鸢松了口气,拍拍胸脯睨他一眼:“你也太夸张了吧。”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甚至于平淡得反常。
牧青寒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左思鸢眼底泛起不屑:“你当我是小丫头?”
牧青寒反复打量着她的脸,不曾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虽是心有惴惴,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时七,谢谢你的大度。”
左思鸢保持着浅浅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手里一点点抽出来:“你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要忙一会儿。”
牧青寒脸上浮起失落:“你在赶我走吗?”
这好不容易才和好,他还想多待一会儿呢。
左思鸢站起身,不由分说地道:“不是我不留你,是这两日人手不够,伙计们忙不过来。”
“那好办啊。”牧青寒一阵兴奋,他正愁没有留下来的借口呢:“我帮你一起!”
“不行!”左思鸢面无表情地拒绝:“你要真想帮我,就让我下去忙会儿吧!”
说完,她拉着牧青寒的袖子,不由分说把他拽到大门口,将他推了出去,旋即,速度飞快地关上大门,任由他在身后拍门。
“时七,让我进去……”
左思鸢背靠着大门,姣好的面容冷若冰霜。
出尔反尔的人,还敢要求我大度!
回去陪你的公主吧!
牧青寒趴在门外,苦苦哀求,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刚刚还柔情似水的人,下一刻却那么果决。
左思鸢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只要她不想给他开门,就算他把手拍出血了都没用。
这事要放在旁人身上,早就尝遍各种死法了。
唯独时七,只有她才能把堂堂衡王殿下吃得死死的。
无奈之下,他又一次低了头,默默走回王府。
左思鸢靠在门上,听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心里却更加烦躁。
“小姐,大白天的,您干嘛关门呀?”
闻言,左思鸢抬眼望去,只见茶香端着茶盘,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
“没事儿,撵苍蝇呢!”
心烦意乱地丢下一句话,左思鸢快步上了楼,把自己关进房中。
只留下茶香站在原地纳闷:“还没出正月呢,哪来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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