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此言,左思鸢眼底漫上讥讽,成英还没过门,他就忙不迭地在她面前数落起新媳妇的不是来了,可见李端这种男人的自私之处,除了自己谁都不关心,也从不付出真心。
“那我还真是替你可惜呢……”左思鸢气息如兰,在他耳边低声道,抬眼看见李老太太跟成英拉着一大帮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屏息凝神,就在成英一行人经过他们的那一刹那,猛地把李端推开,语调里带着浓浓哭腔:“端郎,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怎么能这样!”
成英和李老太太听见响动,立刻把视线落到李端身上。
李端简直傻了眼,看着怒不可遏的成英只有拼命摆手的份儿:“不是的,是她把我骗到这儿来的。”
成英又是丢人又是生气,却又顾及着众多在场的宾客,不好直接发作,她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走到李端旁边:“端郎,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端惊得瞳仁不断颤抖着,握着成英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都是她把我叫来的。”
左思鸢眼角的泪滴终于滑落,看着李端,面目凄然地一笑:“端郎,如果这便是你所说的难处的话,那我会谅解你。”
“时七。”就在此时,人群中响起傅慕竹的声音,他走出人群,面无表情的脸上含着隐隐怒意:“我找你找了半日,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在廊下看花,忽然他就找了过来,对着我又拉又扯的,还说让我谅解他,说郡主对他多有不敬,他也是身不由己。”
傅慕竹剑眉一蹙,把左思鸢拦在身后,清澈的凤目之中闪过狠厉,看着李端冷冰冰说道:“李侍郎,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你却对本官带来的女伴做出如此逾矩之行为,你自己觉得合适么。”
李端此刻只觉百口莫辩,他朝周围看了看,忽地眼前一亮,指着先前传话的傅慕竹的亲信:“不信你问他,就是他告诉我,傅丞相在后花园找我的。”
傅慕竹的眼神随之落到了亲信身上:“哦?那你今天可曾跟李侍郎说过话么?”
那侍从走到人前,端详李端片刻,摇摇头:“奴才今日从未跟李侍郎说过话。”
李端顿时脸色一白,指着那亲信:“你怎么能这样污人清白,明明就是你说丞相找我有要事,让我到后花园等着的。”
傅慕竹凤目眯起,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场,看着李端悠悠然问道:“听李侍郎话里的意思,是本丞相授意身边的奴才,一起冤枉你了?”
“左思鸢诡计多端,又擅长狐媚他人,当然什么都有可能了。”成英忽然冷声说道。
一时间,在场宾客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
傅慕竹目光清明,淡淡落在成英的身上:“郡主,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若是口出恶言,只怕会冲淡喜气。”
左思鸢却看着李端,哽咽着又补了一刀:“我知道我今日过来就是个错误,现在看来郡主对你也并非你所说那般严苛,端郎,今日是我不好,我这就走。”
成英郡主闻言,顿时将锋利如刀的眼神落到李端身上,他急忙摆手:“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
“端郎,从何时起你也谎话成篇了?你敢当着郡主的面指天发誓么?”
李端看了眼面色可怖的成英,吞了口唾沫,心下略一权衡,比起当场被成英处决,虚幻缥缈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
他竖起三根手指指着天空:“我李端方才若说过郡主半分不是,如有虚言,必受天罚地责人害,挫骨扬灰,心神俱灭!”
左思鸢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傅慕竹却适时站在她背后,对成英道:“看来慕竹今日不该带左姑娘过来,不久留了告辞。”
说罢,他拦住左思鸢的肩膀,转身朝门外走。
成英站在原地,碍于傅慕竹的颜面,说又说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这个哑巴亏。
出了李府,左思鸢跟傅慕竹面面相觑着,半晌,两人都爆发出轻快的笑声。
笑够了,左思鸢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拭去:“这绝对是我跟成英作对以来最痛快的一次了!”
傅慕竹掏出块手帕放在她手里:“你方才在花园里哭得那么伤心,一出李府便笑得这么开心,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坐在马车上,左思鸢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之中:“你说,成英会相信我还是相信李端?”
傅慕竹凝神片刻才道:“这个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无论她相信谁,这件事情日后都会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让她每每回想起自己的婚礼,只剩下这一段回忆。”
他一席话说得风轻云淡,却让人瞬间毛骨悚然,左思鸢瞪大眼睛看着他,傅慕竹不愧为玩弄人心的高手,若是跟他作对,只怕下场会很惨。
“慕竹。”她思索片刻,抿了抿唇道:“今天若不是你用丞相身份压制着李端,我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傅慕竹神色淡淡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用官位压制别人的。”左思鸢垂下眼眸,心下惴惴。
傅慕竹勾唇莞尔一笑:“我之所以能用官位压制住李端,是因为他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若对着正派的人,怎会被我吓住?”
他一贯会给人宽心,可这次左思鸢听了,却丝毫开心不起来:“你一步步到了这个位置也不容易,我却为了自己的私仇不顾你在朝中的威信,实在是……”
傅慕竹眼神定定看她片刻,蓦然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为时七破例一次,我心甘情愿,而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左思鸢强自镇定地一笑,垂下眼眸,心头充斥着满满当当的罪恶感,自从牧青寒离京之后,她跟傅慕竹是越走越近,这让她有种莫名做贼心虚的感觉。
到了鸢月楼前,她先一步跳下马车,冲着车里的傅慕竹一笑:“今天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傅慕竹眼里微光拨动,朝鸢月楼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请我上去喝杯茶呢。”
左思鸢尴尬地抓抓头发,干笑几声:“我今天有点累了,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样也好。”傅慕竹全不在意的笑了笑,柔声嘱咐:“回去要注意休息。”
左思鸢点点头,便转身走进鸢月楼内。
傅慕竹眼神一路追随着她,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这才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脸色,对车夫道:“走吧。”
左思鸢一进门,便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一小块空气发呆。
茶香走下楼,看见她呆坐在那里,诧异地扬眉:“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左思鸢并未回答,连眼睛都未抬一下。
“小姐,今天怎么样啊?”茶香在她面前坐下,见她脸色白得可怕,不由心揪起来:“是不是成英郡主欺负你了?”
听到成英两个字,左思鸢的眼皮才动了动:“对了,你赶快去把门关上。”
茶香起身走到大门前,把门锁住,又坐回她面前:“为什么啊?”
“我害怕李府的追兵上门。”
“这是什么意思呀?”茶香费解地挠头,却从左思鸢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出端倪:“计划成功了?”
左思鸢点点头:“我觉得成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场婚礼了。”
“奴婢就说嘛,有傅丞相为小姐出谋划策,还会有不成的计谋么?”茶香兴高采烈说道。
左思鸢喟然一叹:“可我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茶香眨了眨眼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左思鸢抬起头看着她:“你有没有觉得,衡王离开京城之后,咱们跟傅丞相的来往也忒密了点?”
“有吗?”茶香自言自语着:“前天他来了,大前天他也来了,这么算来,最近傅丞相的确经常过来。”
左思鸢深吸一口气,扶着额道:“完了。”
“怎么了小姐?”茶香还是不明白她为何一直长吁短叹的。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是利用了傅大人?”左思鸢突然认真地看着茶香问道。
茶香凝神思索半晌:“傅大人几次过来,都是为了监督分店的进度,他是鸢月楼的二老板,这么着也无可厚非,至于成英郡主婚礼的事,小姐一开始可是不打算去的,所以茶香以为,小姐并没有利用傅丞相啊。”
左思鸢按着她的话这么一琢磨,似乎她说得有点道理,可为什么她心里却被一种愧疚感所占据呢?
“不管了,等鸢月楼扩建完成,我要拉开跟傅丞相的距离。”左思鸢咬牙自言自语道。
茶香继续宽慰:“一定是因为王爷太久没回来了,小姐无聊才会这样,等到王爷回来,自然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左思鸢看了她半晌,忽然一笑:“茶香,我发现你最近变得会劝人了,说,是跟谁学的?”
经她这么一审问,茶香顿时红了脸,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小姐再别拿茶香寻开心了,我天天在鸢月楼里,能跟谁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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