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牧青寒从昏迷中掀开眼皮,瞬间一阵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痛得低咳一声。
低头一看,左思鸢趴在他身侧,素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浓黑睫羽轻轻颤抖,睡得很浅。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她自浅眠中惊醒,呆呆看着牧青寒。
见她醒来,牧青寒忙闭上眼睛,佯作一副尚在昏迷的样子。
“果然又是梦吗?”
耳边传来失落的呢喃,紧接着,一双手轻柔地伸了过来,替他拉了拉被子。
牧青寒心里忍不住一软,到底忍住张开眼睛的冲动。
下一瞬,左思鸢的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颤声的哭腔传来:“青寒,你睡够久了,别再睡了,我还在这里,你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
牧青寒心头为之一颤,毕竟以时七的性子,他几乎没有看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泣过。
她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得碎了,他忙掩饰性地干咳几声,微微掀开眼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虚弱地道:“时七?”
见他真醒了,左思鸢立即止了眼泪,仍带着晶莹泪花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惊喜的笑意中亦掺杂着苦涩:“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呢。”
“本来是再也醒不过来了。”牧青寒挑起薄唇,努力向她报以一个戏谑的微笑:“但是听到你叫我,我就醒了。”
说罢,他才注意到此刻身处的环境,牧青寒环顾四周后,看着左思鸢问道:“这里是何方?”
左思鸢擦干眼泪,回答道:“我还不知道,咱们跳河之后,被河流冲到这里,是个老道士把咱们救起来的。”
牧青寒一听,顿时喜道:“那岂不是更好么?这样一来,那帮人就再难找到咱们了。”
“你真这么想?”
牧青寒眼神黯淡了下,把眼光转到别处:“既然我这次能侥幸活下来,我就跟以前那个牧青寒划清界限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左思鸢心里也明白,牧青寒心里对牧青野是心存怨恨的。
“虽说这些话我不该说……”左思鸢犹豫良久,艰难开口:“但依我看,那帮人却未必会是朝廷的人。”
这种手段,一般只会有黑道才会用的,再说牧青寒好歹是皇家血脉,牧青野再心狠,也断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才是。
“时七,你别再为他们说话了。”牧青寒回过头来,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漠神情:“牧青野是何种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在这种时候,还是闭嘴为妙,左思鸢欲言又止了半天,只得悻悻闭上嘴巴。
就在此时,太初从门外走进来:“小姑娘,我肚子饿了,咱今儿中午吃什么呀?”
见自己珍爱之人被这老儿当做粗使丫鬟般使唤,牧青寒两道剑眉一蹙,冷哼道:“想吃饭不会自己做呀!”
左思鸢转身看见太初,立即跑到他面前,指着牧青寒:“太初先生,你看,青寒醒了!”
“别嚷嚷了,我自己有眼会看。”太初瞥了她一眼,径自走到牧青寒面前,不由分说抬起他的手腕,把三个指头放在他脉搏上,阖上眼眸。
牧青寒眼底闪过不悦,想要抽回手却被左思鸢一个眼神制止。
太初感知片刻,猛地睁开眼眸,抛开牧青寒的手,走到窗边,不住地捻须叹息着。
见他态度有异,左思鸢急忙跟到他身侧,焦急问道:“太初师傅,他……怎么样了?”
太初沉吟半晌,转脸向着她,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左姑娘,你当真要听?”
左思鸢点点头。
“借一步说话。”
说完,太初拉着左思鸢朝门外走,牧青寒见状,赤着脚跳下床,横身在两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的?”
太初抬眼看他,继而摇头叹息:“以我多年经验判断,这位公子怕是熬不过十天了。”
闻言,左思鸢心思猛地一沉,还未来得及开口,牧青寒哈哈笑了几声:“你这个老道士说起瞎话来脸都不红一下,小爷我身强体壮的,你哪只眼睛看我活不过十天了?”
左思鸢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太初被他这么一挑衅,反倒一笑:“那你说,若是十日你大限已到,又该如何?”
“你不如说若是小爷十日不死,你这老头又待如何?”牧青寒虚了虚眼睛。
太初捻须而笑道:“我这条老命反正没什么用,给你却也无妨。”
牧青寒冷笑:“那我十日后必来亲取你性命!”
太初不语,瞥了左思鸢一眼,丢下一句话:“我饿了,快做饭吧。”
说完便走出屋子,不再理会牧青寒。
左思鸢朝屋外走去,牧青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时七,你干嘛像个丫鬟似的伺候这怪老头啊?”
左思鸢回头斜睨着他,眼神微凉:“他是救命恩人。”
说罢,她也转身出了房间。
牧青寒站在原地,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抓紧又松开。
真是个怪老头,还这样平白咒他死。
太初正横卧在屋顶看书,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阵窸窸窣窣之声,他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是来问病的,就算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苦为他操心。”
左思鸢两手撑住房檐,吃力地爬上来,坐在他身侧,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土一面道:“太初师傅,你为何总喜欢在房顶上看书啊?”
“这地方清净。”太初仍旧瞧着书,瞥了她一眼若有若无道:“只可惜有些人不懂享受,白白把这清净破坏了去。”
左思鸢讪笑一下:“太初师傅,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断言人的死生,你诊脉到底诊出什么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不妨说与我听吧。”
太初冷笑:“你知道了去也没用,他中毒已深,只怕大罗神仙也再难救回了。”
左思鸢皱眉:“可那日你叫我帮他清理伤口,我已经清楚得很干净了,还会有什么问题?”
“我让你那样做,只是为了让他清醒几日,到了毒发身亡的时候不至于太难看罢了,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
他的话太过于触目惊心,左思鸢不觉皱了眉:“太初师傅,你别再绕圈子了,你只需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回青寒的性命。”
太初提唇一笑,徐徐摇摇头,又去瞧手里那本书。
左思鸢心思一动:“若你不告诉我,我今日就罢工了,不做菜了。”
“那怎么行?”太初闻言,果然放下书看着她:“你不做饭,我吃什么?”
“奇怪,敢情你救我起来之前都是不吃不喝的?”
太初摇头:“非也非也,但你让我吃过佳肴之后再吃那些糟糠,却是不能了。”
“太初师傅,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样做,才能救青寒一命。”左思鸢看着太初,眼神恳切。
太初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山谷,遥遥一指:“那座山谷名为药王谷,里面有千百种药,却没有一种能救得了你的那位小情郎,姑娘,该放手时需放手,孔雀翎毒,世间无解。”
左思鸢心里狠狠抽疼一下,宛如眼看着大厦将倾,自身却无能为力,她不甘心地轻咬了咬下唇:“我不会放手的,若真到了无可挽回之时,我大不了跟他一起走了。”
说罢,她起身,顺着梯子爬下屋顶:“我去做饭了。”
左思鸢走后,太初眯眼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真是痴人。”
左思鸢进了太初手指着的山谷,不出半个时辰便回来,斜挎着的篮子里面多了几个泥土块一般的东西。
她坐在小院里的石桌前,用一块竹片一下下剔除掉表皮的泥土。
牧青寒走到她身侧,好奇问道:“时七,这是什么呀?”
“松茸啊。”左思鸢一面把一根已经削得雪白的松茸丢进碗里,一面回答。
“这等乡野之地,竟能长出松茸?”牧青寒在石桌旁坐下,眼里泛着惊奇。
左思鸢失笑:“松茸本来就长在山谷之中,你以前只是吃过,自然不会想到他的产地。”
“时七又在挤兑我了。”牧青寒难得地撒娇道:“那咱今天中午到底吃什么呀?”
“不告诉你。”
左思鸢抱起一筐处理好的松茸,起身回到厨房。
牧青寒坐在石桌旁,看着她的身影,唇角徐徐勾起笑意。
劫后余生之后,还能拥有时七,对他而言已是世间至幸,就算失去一切也无需挂怀。
“开饭啦!”
午膳时分,左思鸢还未端上饭菜,一股奇异的香气便在整座院子里飘荡。
牧青寒从屋里出来:“时七,这是什么,好香啊!”
左思鸢端出几盘菜来:“今天吃松茸宴!”
她把几个粗陶制的盘子在桌上一一摆开来:“这是云腿拌松茸、这是山珍松茸煲,这是炭烧松茸,这是松茸炖土鸡。”
几盘菜在日光的照射下各自晶莹,色香味俱全,衬得粗陶盘子也变得精美雅致起来。
左思鸢莞尔一笑,颊边顿时显出两个梨涡,她给牧青寒盛了碗饭:“给。”
(https://www.eexsvvw.cc/106657/36792867/)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