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阁里,地上摆着十几个火炉。
纪梵音跟在紀倩影的后面,进屋的一瞬间,额头就热出了一层薄汗。
她疑惑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四、五个太医,眉头紧促,一筹莫展的围在书桌旁,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
屋里的温度,热的瘆人,现在又是烈日炎炎的夏季,太医翘首却招手,让下人再多增设几个炭盆进来。
这时,洛子妃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脸上戴着被汗水打湿的面纱,眉宇间糅杂着疲倦和忧心。
看到纪梵音时,她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朝纪梵音使个眼色,让她先别进去。
纪梵音了然的点头,转身走到一边。
洛子妃迎面走到紀倩影身边,软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纪梵音看见紀倩影的眼里,晃动着泪水,疾步冲进内室。
她眉头轻挑了一下,见洛子妃朝她过来,便抬脚迎上去。
洛子妃拉住纪梵音的手,走到石屏后。
她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略显憔悴的面孔:
“你来了。”
纪梵音听出她声音中的疲惫,点点头,说道:
“嗯,不止我,凤笨笨和尘尘都来了。不过,他们两个不方便进来,和李慕白一起在院子里。包子怎么了?”
洛子妃柳眉紧促,还没回答,就先叹了一声:
“昨晚和你们在衙门口分开后,我们就回到了纪府,丑时一刻,我们才回到善刀盟。大约是在丑时三刻的时候,伺候包姑娘的婢女进来侍奉,看见包姑娘昏倒在地上。”
纪梵音镇静的问:
“大夫怎么说?”
洛子妃长叹一声:
“盟里的大夫,仔细的瞧了,却没说出个所以然。包盟主一急之下,亲自带领着盟里的子弟们,挨着店铺的敲门,把全城有名望的大夫,全部‘请’了回来。但,还是一筹莫展。”
她顿了顿,说道:
“一直熬到今早,包夫人急匆匆的进了宫,请了命,李太子带着太医们赶了来。”
“查出什么了?”纪梵音问。
洛子妃摇着头说道:
“要是能查出病因,就好了。包姑娘就像睡着了一样,有呼吸,但身体却像冰一样的凉。纪老夫人哭晕过去好几次了,纪大人也过来看了几次,连早朝都请了假没去。”
她绞尽脑汁,把昨天的前前后后又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新的发现,不由地有些焦急:
“不应该啊,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我问过包夫人,包子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
纪梵音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那会不会是潜在的毛病?”
洛子妃摇了摇头: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被我排除了。”
纪梵音的脸颊,本就又白又薄,在这里站了一小会儿,被屋里热腾腾的热气,熏得涨红。
她扯了一下衣襟,露出白皙的肌肤,左右看了下,不解的问道:
“屋里为什么要放这么多的火盆?窗户也紧关着,不热吗?”
闻声,洛子妃看着纪梵音又热又燥的模样,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温笑。
她玉手捏住帕子,仔细的擦拭纪梵音脸上的汗珠,一边解释道:
“你等会儿进去看过包姑娘后,就悄悄地溜出去,透个气,再进来。”
纪梵音下意识的想避开洛子妃亲昵的举动。
脚往后退的一瞬间,背脊僵硬着,又忍住了。
洛子妃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擦去热汗后,贴心的把手帕,塞进纪梵音的手里,低声提醒:
“包老夫人和包大人都在里面。”
纪梵音低下头,定定的看着手里的帕子,晃了神。
洛子妃师承苗族,常年和药草、蛊虫打交道,以至于,她的手帕,都染上了淡淡的药草香气。
不浓烈,还有点好闻。
纪梵音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的那根弦,被人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她无声的握紧软帕,塞进袖子里,默默地跟上洛子妃。
洛子妃把手里的面纱,熟练的带到脸上,走出石屏后,她回头,朝纪梵音看了一眼,放慢脚步,领着纪梵音走进内室。
里面,比外面还要热。
纪梵音还没走到床边,就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流下热汗,衣服不舒服的粘黏在身上。
她抬手,正想擦汗,敏锐的感觉到一道视线望过来。
她抬到半空的手,自然而然的放了下来,坦然的迎上纪文礼深沉且饱含着一丝审视的目光。
纪梵音心里明白,他这一眼,是在猜度她和包子生病一事,是否有关系。
所以,纪梵音脸色不变,只礼貌又疏离的点了点头。
纪文礼从床畔站了起来,脸色稍稍缓和,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
“你来啦。”
“嗯。”纪梵音点着头,说道:“李慕白到落霞居找我们,说包子出了事,不由分说的就把我们带了过来,包子怎么了?”
听到李慕白三个字,纪文礼的眉头一皱,眼角纹瞬间露了出来:
“太子殿下喜欢广交朋友,但,规矩不可废,你该称呼他一声太子殿下。”
纪梵音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淡淡的说:
“我结交的,不是你口中的太子殿下,我认识的人,叫李慕白。”
纪文礼脸色一沉,眼中的严肃,极其吓人。
三朝元老的气场,不是稀泥和出来的。
洛子妃站在一旁,被纪文礼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压,震得心口一惊。
但她并没有替纪梵音说话。
因为,她不觉得纪梵音有错。
同样的,纪文礼也没有错。
只是,这两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对李太子,自然就抱着不一样的态度。
洛子妃不吭声,包老夫人却忍不住开了口。
她看着纪文礼,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悲痛,疲惫的说道:
“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规矩不规矩的,都暂搁一旁吧。”
她扭头,看向纪梵音:
“思慕如果知道,你来看她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纪丫头,过来吧。”
纪梵音朝包老妇人礼貌的颔首,抬脚走过去。
包老夫人坐在床侧的凳子上,微微俯下身子,右手轻轻地抓握了一下包思慕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笑得慈祥,软声说道:
“思慕,瞧,谁来看你了。”
纪梵音走到床畔,抬眸,唇角扬起一抹笑,朝床上看去。
下一秒,她的笑,瞬间凝在脸上,慢慢消失不见。
床上。
包思慕眼睛紧紧地闭着,脸颊红彤彤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的黏在她的脸颊上。
包老夫人左手在包思慕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满眼慈爱,自顾自的说道:
“思慕,纪丫头来看你了,你不是一直跟外婆说,你和纪丫头有缘,希望外婆收她做干孙女吗?外婆答应你了,可是,你要是再一直这么睡下去,外婆就要后悔了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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