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南方通往皇都的路上,一道背着包的身影正纵马飞驰而过,而身影之后,有几道人影骑马紧追其后。
他是蔺暮辞手下专门负责传信的斥候,名孙桃李,此刻领着重要的信件往皇都报信。
“驾——!”
呼喊声起此彼伏,后面的人仿佛是一头头盯上猎物的鬣狗,紧紧咬着前方的人,势必要将前方之人斩于马下。
前方逃命的人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注意力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放至最大,凡视野所及之处,都在孙桃李思考的范围内。
“咻咻咻——”
夺命的箭矢从孙桃李背后射来。
他根本无暇往后看,凭借着高强度的感知,左右上下躲避一支支夺命箭矢。
紧接着又是“咻咻咻——”
他侧身躲过了左边,又下压躲过了上边,却没法再躲过右边。
其中一支箭矢“噗嗤”一声牢牢地射中了他的右腿。
孙桃李闷哼一声。
可他整体的身形丝毫没有动,始终保持在高速飞驰的状态。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见射人不行,便将目标对准了马匹。
第三次“咻咻咻——”
只闻那马匹仰天“吁——!”的一声,两只前腿高高抬起,马上的人身姿几乎和地面平行向后倒去。
马匹的后腿射中了两箭,不可能继续跑了,那人当机立断踩着马背一跃而起!
孙桃李全力施展轻功,往树林最深处的方向飞去。
而追击他的几人,见他往没有路的地方跑,也纷纷放弃了马屁,一个个身轻如燕朝对方逃跑的方向追去。
背包的人影不敢耽误,看准方向就在树林里不断逃窜。
包里有蔺暮辞日夜整理的,南方各类官员的罪状,和目前所得知的刘长鹏整张网里最全的人物关系。
孙桃李自知自己肩负重任,因此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把消息传递到皇都。
他利用了树林里能利用的一切隐蔽手段,但追杀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人找了上来。
他将射中自己腿部的箭矢劈成了两半,以便于他逃跑。
而又他不敢把整把箭矢都拔出来,血腥味太容易暴露行踪。
“快!他在那里!”后面的人一发现了孙桃李的踪影,突然一个加速抽出佩剑就往他身上刺去。
孙桃李转身拔剑抵挡。
两人打斗的过程中,杀手的同伙们都赶了过来。
逃不掉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殊死搏斗!
杀一个是赚,杀两个是血赚!
于是,孙桃李心一横,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体内所有的内力和血液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一时间,几人居然无法将他斩杀,一来一回的厮杀之下,反而有人被他反杀。
然而,对方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终于,孙桃李倒在了几人的腿边。
技不如人,孙桃李闭上眼,决定接受死亡的命运。
只不过,下一刻他听见的是“噗通噗通噗通”三声倒地的声音。
他没死。
孙桃李睁开眼,眼前是一对父女。
父亲背后背着一筐草药,一手牵着女儿,两人正端详着他。
“谢……谢谢您救了我。”孙桃李大喘着气,带着死里逃生的感激,吃力道。
“他们为什么杀你?”男人问。
“江湖仇杀。”
男人没再多问,他看了看孙桃李的伤势。
“拔箭的时候会很痛,你忍忍。”男人道。
“感谢。”孙桃李点点头。
这个男人三两下就把杀手弄倒在地,显然不是普通人,对方既然愿意救自己一把,自己根本没有推辞的必要。
“咻——”的一声,箭矢随着喷溅的血液抽离了他的右腿。
他疼得冷汗直流,却依旧没出声。
随即,男人蹲下身,从篮筐里取出草药直接敷在他的腿上。
顿时一股清凉从腿部伤口处传来。
“感激不尽。”孙桃李咬着牙道。
“无妨。”
男人说着,还从篮筐底下取出一片绷带,非常熟练地把他腿上的伤口包扎好。
“您是大夫?”孙桃李不禁问道。
“不是。”男人淡淡道。
包扎完,男人起身。
“你自己只要不作死,伤口十日之后就会结痂。”
说完,男人带着女孩转身离开。
女孩临走前抽了孙桃李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爹,你为什么要救他?”女孩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嗯……为什么呢?”男人似乎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手痒?”
“手痒?”女孩没懂父亲的话里有话,摊开男人的大手,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上面,弯曲手指在掌上挠了起来。
“妍儿给爹爹挠痒。”
“哈哈哈。”男人笑着把女孩抱起来,“谢谢妍儿。我们走。”
父女俩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正在休整的孙桃李,目送着父女的背影离开。
这对父女非常奇怪,父亲明明有妙手回春之术却说自己不是大夫,而女儿面对一具具尸体和充满血腥味的自己居然面不改色。
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多思考,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做过多的分析。
父女俩走远后,孙桃李找了一具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尸体,把自己的衣服和尸体的衣服对换,将其他的尸体处理好之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匆匆离开了树林。
春风城。
这段时间蔺暮辞说到做到,听取记录了每一位百姓嘴里说的每一桩冤假错案,将作奸犯科的官员一一抓了起来,并且用自己的尚方宝剑,当着所有人的面,该砍头砍头。
根据主簿的记录,单单这十日内,蔺暮辞就和其他的官员处理了大大小小三百个案件,抓捕了各类官员二十人。
衙门门口竖着一个足足有一个门头那么高的牌子,红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近日来蔺暮辞斩杀的官员以及其姓名。
其中,七品官员十名,六品官员五人,五品官员四人,从一品官员一名。
一时间,蔺暮辞在此间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而被派来杀他的人一波一波也不曾停过,实力一个高于一个,甚至出现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之人。
当一个个杀手有去无回的时候,对方也逐渐意识到,蔺暮辞还有保命的手段。
水匪们第一个不乐意了,这几日死的都是他们的人,官府的人却都好好的,凭什么?
他们家的柴大山还没赎回来呢!
因此水匪们拒绝给刘家人当马前卒。
蔺暮辞和刘长鹏的对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整个唐府的安全措施一再升级,邵星越甚至派了人负责唐府的安全。
所有的事情一切都看上去如火如荼,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
可刘长鹏始终没有出过面。
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在扮家家酒一般。
对方那把控全局,胜券在握的样子,给沈磬一行人带上了一层阴影。
而这层并没有笼罩多久,对方便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把答案告诉了沈磬几人。
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打更的大爷准备敲完最后一次锣,准备回家休息。
这几日大爷每天都会路过钦差衙门,今日他与往常一样,只不过,这次他路过钦差府衙门口时,居然看见了四具尸体!
大爷吓得魂都没了,意识回笼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他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不敢动弹。
大爷的这一声喊叫,划破了春风城寂静的天空。
蔺暮辞自然听见了动静。
他匆匆来到府衙门口后,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
只见钦差府衙门顶上,挂着四具尸体,四具尸体的脚下,则是一只只死去的信鸽,就连那信都好好地绑在鸽子腿上没移动过分毫。
原本还准备走进钦差衙门,向蔺暮辞揭发各种罪行的百姓和官员们,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随着蔺暮辞收集的不同人不同官衔的罪状越来越多,前几日,他彻夜将罪证整理好,分别交于几人送往皇都。
此时挂在他钦差门口的四具尸体,就是负责送信的人。
包括他用飞鸽传书传出去的信件。
这些人和信一个不少一件不落地全都整整齐齐摆在蔺暮辞面前,蔺暮辞明白了。
怪不得刘长鹏一直不出面,因为他根本就不担心。
这里是他的地盘,蔺暮辞无论怎么做,消息一个都传不出去。
这是刘长鹏的底气。
“把人都放下来,衙门门口收拾干净。”蔺暮辞命令道。
可再怎么整理,这四具明晃晃的尸体,依旧像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浇灭了众人的热情和对未来的希望。
就算此刻死了不少官员,可官员死了,还能再任命,谁知道新任命的官员会是怎样的人?
而眼前这位看上去瘦弱的钦差大人,能活着见到新上任官员出现吗?
有人抬头看了看天,明明是晴天,却总觉得有一层阴霾笼罩在上空。
捕快们将挂着尸体的绳子一一砍断,从伤口上来看,死者身前收到过各种剑伤和刀伤,还有箭矢造成了伤口。
蔺暮辞一个一个将裹尸布盖在他们身上。
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
直到蔺暮辞盖最后一个人的时候。
这是一张他根本不认识的脸!
蔺暮辞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即恢复了悲痛愤恨的样子。
他不能让旁人看出破绽。
四具尸体中,有一具尸体他不认识。
这就意味着,这个人逃脱了追杀的命运。
他记得这个人叫孙桃李,是个颤长隐匿行踪的皇家官兵。
蔺暮辞暗自定了定神。
跑了好。
只要有一个人逃走,他做的这些事情就没有白费。
他盯着这些死去的人,眼里泛着不甘与恨意,眼眶渐渐红了。
蔺暮辞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泛红的眼角,上下唇瓣死死咬着,似乎是在做极大的隐忍。
他旋转轮椅,面朝前方。
“只要我在一天,就为诸位讨一天的公道!”
蔺暮辞大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三分的嘶哑。
他背部紧贴着椅背,双腿并拢,一只手挂在胸前,一只手平放在膝盖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坐得笔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像一根紧绷的弓弦一般全身上下透露着严谨。
而他的目光则平视前方,眼神坚定而深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宛如一尊静坐的雕像,散发出一种威严而庄重的气息。
这样的蔺暮辞看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像是一棵扎根于大地的松树,似乎无论风吹雨打,都无法将他弯折。
蔺暮辞这一坐就是一天。
第二天他依旧坐着。
到了第三天,有人被他这股子韧劲儿感染,扫去了对尸体的恐惧,踏入了钦差衙门的大门。
另一边,唐府此时正被官兵包围着。
从接下听雨楼开始,唐夫人拒绝和陈家做生意被带到府衙结果陈家被灭了,被带去翠林苑结果柴大山失踪,拿着“妹妹”的尸体去民告官结果官死了。
到最后每件事情她似乎都参与了,又好像没全参与。
毕竟灭陈家的不是她,抓柴大山的不是她,杀提督的不是她。
可在刘长鹏一方的人看来,这个女人似乎有点邪门又有点不详,毕竟她到哪里,那里就凉凉。
先前在钦差衙门,蔺暮辞出手救沈磬的事情没有人说漏半句,因此配上沈磬倾国倾城的容貌,众人自然会不经意揣测沈磬是利用了权色之术。
这个所谓的唐夫人,此刻也终于被刘长鹏的人“重视”了起来。
一个蔺暮辞也就算了,他带着万贞帝的任务勇闯南方,可这么个女人算是怎么回事?
她何德何能能在春风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对付不了钦差大臣,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女人?
此时,唐府的府门大开,官兵们已经冲进了院子。
唐纵酒和唐虞站在院子里,和各个官兵呈对峙之势。
“你是何人?别妨碍官差办案!”为首的官兵头子呵斥道。
唐纵酒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人说话。
奈何他和沈磬今日的任务就是托住对方的人手。
他们就赌刘长鹏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公开和朝廷作对,他郗南的大部队但凡动一下,万贞帝就能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而以叛乱的名头派兵过来。
也正因此,刘长鹏针对他们几人的手段都只是暗地里刺杀以及平日里恶心他们。
偏偏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些。
刘长鹏派多少人都是一个有来无回的结局。
这么被沈磬他们咬下去,刘长鹏也会疼的。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一幕。
除了沈一跟在沈磬身边,唐纵酒几人加起来一共十一人,就是整个公主府的所有战斗力。
而对方似乎来了两百人。
唐纵酒的抽出佩剑,一身气场凌厉。
官兵头头对着唐纵酒等十一人打量了一番。
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上官说的对,那个女人有问题,普通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气质的护卫。
官兵头头朝前一步,今日他得到的命令是全灭,对方既然不想与他多言,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拿下!”头头一声令下,周围的官兵“突突突”往唐纵酒几人冲去。
“上!”唐纵酒自然也丝毫不示弱。
电光火石间两方人马打在了一起。
地下通道内,几人清晰地听见了外头打斗的声音。
沈磬的神情多少有些凝重,她并不想唐纵酒受伤,可是如今的情况,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她看向身后苏芳她们,先前买的下人已经提前解散了,如今也就只有她,苏芳,李嬷嬷和小宇。
小宇一路上原本一直跟着闫占鹏,可闫占鹏肩上的任务越来越重,很多时候不方便带着小宇,之后,小宇便跟在了李嬷嬷和苏芳身边。
因此,他也此刻在地道之中。
“苏芳,我们先前准备的药和绷带都在吗?”沈磬问。
“公主您放心吧,东西都准备着。”苏芳道。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沈磬担忧道。
“殿下,驸马一定会没事的。”李嬷嬷在一旁安抚道。
“嗯。”沈磬自己给自己打气,“他不会有事的。”
外头的打斗声愈演愈烈。
忽然,地道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凤之!”唐纵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君歌!”沈磬应道。
唐纵酒见到沈磬也不耽搁,抓起她的手就往出口跑。
唐纵酒整个手掌粘嗒嗒的,似乎是占满了血。
“都没事吧?”沈磬忍不住问道。
“没事,都杀了。”唐纵酒语气森冷,周身被一层厚厚的杀气笼罩着,和往日里和煦阳光的样子截然相反。
“陆明泽他们几人应该已经和水匪对上了。”沈磬道。
“嗯,蔺暮辞这会儿也在坚持。”
也许是杀了不少人,唐纵酒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寒意。
“接下来就看我们能坚持多久了。”
“嗯。”沈磬道。
交换人质,硬拼硬,沈磬一方根本不可能是水匪的对手。
水匪一波人,哪怕沈磬他们能围剿,也没有力气和刘长鹏的人再战了。
先前他们陆陆续续消耗了一波,蔺暮辞那里干掉一波,送信的人之中再拼掉一波,虽然蔺暮辞的人也几乎全军覆没,但好歹有一个人活着。
沈磬这里也清了一波,这波对方直接来了个大的。
而沈磬他们等的就是这一波大的,这样起码水匪没有外援了。
很快,沈磬和唐纵酒他们跑出了地道外,引入他们眼帘的,依旧是一大批官兵。
沈磬驻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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