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边。
当邵星越,陆明泽和陆明灏几人在墨洋河上搏命的时候。
沈磬几人正在密道出口和官府的人对峙着。
官府这边目测有两三百人,捉拿沈磬一行人怎么看都是手到擒来。
“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穿着官服的一个男人冷眸道,“你们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来南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都给我一一交代清楚,或许可以饶你们家人一死。”
话音未落,只听见“咻——”的一道声音,一把箭矢划破空气,射在官服男一旁的树干上。
这是沈三从先前那群人里缴获的弓箭,他觉得还算趁手,就拿来用了。
箭尾在树上抖动,发出了“嗡嗡”声。
“好,很好。”官服男嗤笑一声,“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统统给我拿下!”
官服男一声令下,官兵们纷纷亮出武器冲向沈磬一行人。
唐纵酒的速度比沈三射出的箭还要快。
他的目标很明确,剑指官服男。
官服男挑眉。
多久没有这么敢将他当做对手的人了?
他亦拔出腰际的配剑,迎面接上唐纵酒的招。
“弓箭手!”官服男一旁的副官对空喊道。
“刷刷刷——”弓箭手们,齐齐开弓,一柄柄尖锐的利箭对准了被包围在中间的沈磬一行人。
“放箭——!”副官下令。
然而,弓箭手们的箭矢没能射出去,就听见“噗噗噗——”,紧接着是弓箭手们倒地的声音。
而每个弓箭手们的身上,明晃晃亮着一柄柄箭矢。
“什么人?!”副官呵斥道。
下一秒,一阵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这群官兵的外围,外围出现了一批精锐的皇家官兵部队,反而将捉拿沈磬的官兵们包围了起来。
官服男在和唐纵酒对击一掌后,退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当中。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在皇家官兵的一处人群中,看见了指挥官的身影。
蔺暮辞身穿钦差官服,手持尚方宝剑,一步步走出人群,与官服男对视。
“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蔺暮辞缓缓道,“一五一十老实交代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情,也许会饶你们家人一命。”
显然,刚才官服男在对沈磬他们劝降时说的话,蔺暮辞听见了。
听见了却不出现,等到他下令弓箭手万箭齐发的时候才螳螂捕蝉。
官服男微眯了眼。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不知邵大人可还好?”就算是面临皇家官兵,官服男依旧从容不迫。
整个南方,能调动皇家官兵的,除了刘长鹏就是邵崇德。
而邵星越集结了部队在南方附近的消息,也并没有刻意隐瞒。
只不过邵星越带来的人数不多,故而南方的官员们并不担心。
毕竟往年跟着钦差大臣整治南方的皇家官兵们,都是邵崇德在安排,每次也不会有很多人。
除非刘长鹏真的造反,不然邵崇德能调用的官兵就只能固定在一个标准的数值之下。
官服男很清楚,故而完全不担心。
“不劳挂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蔺暮辞语气冷淡,“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哈哈哈哈!”官服男大笑,“可笑,这句话我该问诸位吧?”
“看来你是铁定要和朝廷作对了。”蔺暮辞道。
“蔺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官服男指了指沈磬几人,“这些刁民扰乱春风城秩序,还诬告朝廷命官,致使其含冤而亡。”
“蔺大人,这件事情你也有份。”官服男瞥着蔺暮辞道。
“含冤而死?”蔺暮辞嗤笑一声,“你知道他临死前交代了什么吗?”
蔺暮辞抬眸与官服男直视。
“赫连显。”
官服男闻言,先前的气定神闲少了三成。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居然在南方当起了官,”蔺暮辞带着不屑一顾的语气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你当年的裁决文书?”
赫连显没想到冯廷辉居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十五年前,他因科举落榜而对监考官和监考制度不满,认为当时的科举有舞弊现象。
偏偏那年是万贞帝亲自下场监考。
故而赫连显被判坐牢五年,剥夺科举考试的终身。
这件事情蔺暮辞曾经有所耳闻,毕竟那是唯一一届万贞帝监考的科举。
没想到这个当年的考生,居然跑到南方来施展他的“抱负”。
如今的他,不仅不是个书生,甚至还练就了一身的武艺,显然是碰到了什么奇遇。
或者说,是受了刘长鹏的恩惠才会有他赫连显如此的地位。
既然是这样,那么招降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蔺暮辞心想。
可惜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赫连显否认,“既然蔺大人不是来谈和的,那么就别废话了。”
两方人说打就打了起来!
与赫连显一方不同的是,蔺暮辞这边还有沈磬几个女子和一个孩子。
因此这几人始终是众人集火的目标。
而就在两方人再次冲突到一起不久后,赫连显越来越觉得其中有几个人的身手有些熟悉。
当沈一干净利落地抹掉一个官兵的脖子后,赫连显突然想起来了!
“皇家暗卫!”赫连显叫出了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会由皇家暗卫保护?
还是一个女人?
答案呼之欲出。
沈磬看向赫连显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是什么人,你猜不到吗?”
赫连显身形猛地一顿。
就是这一顿,被唐纵酒一脚踢到了一边。
赫连显不怕死。
他第一个反应是,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女人明明做了那么多和南方商场,官场对立的事情,可她依旧能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
原来她居然是沈舒凝公主。
赫连显脑子里的第二个反应就是,刘长鹏知道沈舒凝来南方了吗?
沈磬对整个南方,是个最烫手的山芋,刘长鹏目前虽有造反之心,但离真正做好准备还差不少。
她有事,就是万贞帝削藩的最好理由。
她没事,南方就任由她在这里胡作非为?
沈磬见赫连显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对方猜出来了。
于是,她丝毫不惧地朝前跨一步。
突然,一道箭矢直直射向她的脑门。
“站住!”
唐纵酒和赫连显同时喊。
赫连显站在原地没动,而唐纵酒已经闪身至沈磬跟前,将那夺命的箭矢挑走了。
“赫连大人,”沈磬并没有被射来的箭矢吓到,一步一步走向赫连显,“不降即死。”
你错了,降不降他都得死。
赫连显心道。
他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于是,赫连显心一横,彻底放下了“归降”的心思,从他冲向唐纵酒那一刻开始,两方人便开始拼命起来。
正如赫连显不是唐纵酒的对手一般,他整个队伍亦不是蔺暮辞皇家官兵的对手。
很快,赫连显便败阵了下来。
“赫连大人,”沈磬依旧打算试试,“归降朝廷可饶你九族。”
“九族?”赫连显突然大笑,“我的九族只有我一人!”
说完,他的袖口中突然冒出一根烟抢,他迅速对着天空就是一枪。
“今日哪怕我死,你们也都陪葬!”赫连显吼道。
“噢?”沈磬嘴角勾了勾,“那赫连大人就好好看看今日你的结局吧。”
半个时辰过后,当最后一个官兵死在赫连显跟前,而援军迟迟没有来的时刻,赫连显便放弃了挣扎。
事实上,沈磬一行人对没有援军这件事也顿感不解。
在他们的计划中,赫连显身后肯定还会有一波人来支援,因此他们实际上分批组了不同人数的队伍,就等着今日和赫连显彼此大战个三百回合。
没想到居然没有援军。
但此时沈磬几人铁定不能暴露任何破绽。
“不……”赫连显不敢相信,“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沈磬道,“刘长鹏就是这么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那我也不会归顺朝廷!”说完,赫连显欲咬舌自尽。
而唐纵酒的速度比赫连显要快上几分,他在赫连显咬舌之前,就把赫连显的下巴卸了。
赫连显一惊。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武功高强,实力蛮横的男人,是传闻中最年轻的武状元,是被舒凝公主一朝毁了前途的唐家小公子,当今的驸马爷,唐纵酒。
他对皇都的消息一直不予理睬,因此对沈磬和唐纵酒的印象还停留在“怨侣”的基础上。
当时他还嘲笑唐纵酒来着,说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可结果呢?
这个“废人”如今把他完全给拿捏住了。
“赫连大人,”沈磬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今日你降,也得降,你不降,也得降?”
赫连显拼命反抗,企图挣脱束缚,然后,就像沈磬说的一样,他根本别无选择。
至此,沈磬一行人再次成功扳倒刘长鹏的其中一个嫡系官员。
赫连显所带的部队全军覆没,赫连显被生擒。
等把密道出口的尸体和血水清理了之后没多久,沈磬收到了解救人质成功,水匪被剿近五千人的好消息。
这对沈磬他们来说,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接下来就等陆明灏回来,看看他能带给自己什么惊喜了。
三日后,唐家议事厅。
“臣叩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明泽陆明灏兄弟俩对着沈磬齐齐下跪。
“免礼。”沈磬虚托。
“殿下,臣不辱使命。”陆明灏站起身,面向沈磬道。
紧接着,沈磬,唐纵酒,蔺暮辞几人,就见到了一份详细而完整的水匪寨子布局图。
水匪里目前的人物组织关系图。
以及他所知道的,还潜伏在水匪寨子中没有暴露的其他卧底。
“恕臣不能将对方的名字告知。”陆明灏道。
“无妨。”沈磬理解。
几人把陆明灏给的情报一一记在脑海里,再将这些情报烧了个干净。
这些详细的情报非常珍贵,但如何送消息依旧是一个难题。
蔺暮辞将孙桃李的事情告诉了沈磬几人。
言罢,他目光有些暗淡:“我们的消息很难递出去。”
如今,钦差府衙,唐府,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根本无法传递一点消息。
“但南方和全国的生意还是要做的吧?”沈磬问。
蔺暮辞颔首。
刘长鹏不可能断了南方各个生意往来,因此,他们还是有机会将消息发出去,无非是利用商户。
“这个交给我吧。”陆明灏在一旁开口道。
确实,在水匪那样的环境里,陆明灏还能给朝廷传递消息,出了水匪寨子就更容易了。
对此,众人没有异议。
接着,蔺暮辞说了第二件事。
他把冯廷辉告诉他的,关于刘长鹏女人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沈磬和唐纵酒对视一眼。
刘长鹏作为一方霸主,居然会有这样的弱点,只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这样。”陆明灏点头道,“这个女人被刘长鹏一直关着从来不见人。”
陆明灏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刘长鹏似乎对这个女人有着很深的执念,但再详尽的信息我就鞭长莫及了。”
“之前你说的刘长鹏意图谋反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磬道。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私自建造武器的锻造库。”陆明灏道,“里面我没能更深入进去,但从外面看来,规模非常大。”
“锻造库在哪里?”沈磬问。
“就在水匪寨子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座矿山,矿山旁边就是刘长鹏的锻造库。”陆明灏道。
“看来,无论如何,只有把那水匪剿干净,意图谋反也好,商会也罢,就都可以按部就班处理。”沈磬道。
“是的。”陆明灏颔首,“刘琼英死了,整个水匪寨子等于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力,剩下的两个寨主哪怕瓜分了刘琼英的势力,但总人数始终是在减少。”
“刘长鹏什么时候亲自下场?”沈磬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刘长鹏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刘长鹏的心思难以琢磨,他或许今日高兴,就忽略沈磬一行人给他造成的麻烦,同样,他也可能因为高兴而彻底和沈磬一行人翻脸。
但无论如何,他们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就目前来说,整顿好之后,下一次就是直接冲击水匪寨子了。
很有可能下一次刘长鹏就和水匪联合,但不管怎样,这一步都必须要走。
众人商讨完毕后,便陆续离开了唐府。
最后,把视线饶回秦家。
那日闫占鹏大胆地告白之后,幸运女神眷顾了他。
他和另一个官兵活了下来。
原本以为是临终遗言,结果没想到真的没死,再次面对秦家人,闫占鹏反而不好意思了。
当秦家二老问起闫占鹏身世的时候,闫占鹏豪情万丈地说了一句。
“我愿意入赘!”
愿意入赘好啊。
秦存德把闫占鹏对自家女儿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看在眼里。
他老人家第一次虽然眼花被骗,但这次闫占鹏拿命护着自己一家人可是实打实看在眼里的。
自己女儿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未来会很难,如今真的有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在她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当爹娘的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也许是二老急切想给秦思婉一个稳定的倚靠,加上他们几人又是在“逃亡”的过程中。
秦思婉一个未嫁女,总是不那么安全。
因此,在秦思婉点头同意以后,二老立刻在一个小城镇里,让秦思婉和闫占鹏成了亲。
那是一场简单的婚礼。
“等南方的事情结束后,咱再补一个大的。”秦家二老笑着道。
“爹,娘。”闫占鹏跪在地上,给二老磕了两个响头。
“哎,哎!”秦家二老看着闫占鹏,越看越喜欢。
摆着喜烛的房间内,虽然简单,但喜被,喜帕,喜字无一不透露着温馨而美好的喜庆之气。
这是秦思婉第二次嫁人了,却是闫占鹏第一次娶妻。
闫占鹏这个老憨憨,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连站都不会了。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秦思婉。
他怎么就娶妻了呢?
像他这样的土匪,居然还能娶妻。
闫占鹏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了过,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呵呵呵呵”。
这傻里傻气的样子,秦思婉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笑,直接把闫占鹏给笑得全身上下两百多根骨头都苏了。
“思……思婉……”闫占鹏磕巴道。
“夫君。”秦思婉柔声道。
闫占鹏拼命地措手,试图掩盖他的紧张。
半晌,最后心一横。
老子抱自己的媳妇不丢人。
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秦思婉搂在怀里。
“夫君……”秦思婉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嫁过人吗?”
“嫁过人怎么了?!”闫占鹏道,“我还杀过人呢!”
“可是我……我可能……”
秦思婉说得断断续续,但闫占鹏听懂了。
“那么多和离了的女人,都不要活了?没有这个道理,我不看重这个。”闫占鹏将秦思婉搂了搂紧,“我只看中你。”
秦思婉内心一暖,伸手回抱着他。
她没想到,闫占鹏这么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莽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比她还紧张。
想来也是,自从遇到闫占鹏,这个男人无论什么在哪里做什么事情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什么粗活累活脏活重活一点点都不让她碰。
护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那藏不住的心思,就连沈磬都看出来了。
原本秦思婉以为自己会和田莘如一样孤独终身,没想到会遇见闫占鹏。
前几日几人逃亡,闫占鹏只身赴死的一幕深深刻在了秦思婉的脑海中。
闫占鹏高大的样子,像是一道浓厚的墨水,把吴华钦的身影从秦思婉的意识里彻底抹去。
她所有的伤痛被闫占鹏那宽厚的背脊给治愈了。
“夫君,歇息吧。”
秦思婉轻声道。
“媳妇儿……媳妇儿……”
闫占鹏嘴里喊着媳妇,整个人覆了上去。
烛光在一瞬间熄灭了,房间里只剩下两具交织的身影。
哪怕过去的人生再坎坷,苦命之人只要心向阳光,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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