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从上京派过来的五万大军,粮饷朝廷都是没有配给的,全部从西北道府库在出。又多了从豫州过来的五万新兵,消耗自然超出了预算。
与西戎一场大战,军备都是甘州自己凑措的,兵器甲胄箭矢,都需要钱的。
楚天骄又不愿过度压榨民生,使用的劳力,也都支付了工钱的。
这段时间,甘州可谓花钱如流水。
更何况玉门关和阳关的战役,合计死伤了三万多将士,这些将士需要一大笔抚恤金。
这笔钱,报到朝廷,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
在朝廷批下来之前,西北道必须先填上。
“如今整个西北,只有十二万大军了,我必须留下六万镇守三关。
只带六万人南下,太少了。
我想在甘州本地征兵四万,凑够十万大军南下。”
甘州如今民情高涨,征兵四万倒是问题不大,但是要征兵,就又得要钱粮,楚晟双手一摊道:“大侄女,卖了我也凑不出钱来了!”
打仗打到最后,打的就是钱粮。
楚天骄虽然提前了一年开始准备,但面对三国围攻,也难以靠着西北供应两场大的战役。
更何况今年西北还受了大灾,收上来的赋税,本就打了折扣。
若不是之前实行税制改革,积累了一笔钱粮,可能这一场仗加上五州民生所耗,都不够。
“大军南下作战,本就应该朝廷供给粮饷,我看大侄女你,还是写折子发往上京,催要军粮吧!”
楚天骄如今也只得如此了。
上京城中,离阳侯在收到西北大捷的消息后,也在催着户部准备西北军南下的粮草物资。
陆元清这几日精神好了一些,开始理政。
据王老太医诊断,陆元清即使毒解了,身体也受了损伤,不仅于子嗣有碍,且阳寿也已无多,好好保养,或许还能多活个一两年。
这对于本就风雨飘摇的陆家王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此时若是更换太子,朝廷必定大乱。
王丞相与离阳侯等人私底下商量后,决定将此事保密。
一切等大战结束后再寻找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这一日,在厚德殿看着皇帝的江燕泥正在给皇帝喂药。
陆云奎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他如今全靠王老太医开的这些珍贵的药材续命。
每天给他灌药,是一件苦差事。
陆云奎没有吞咽意识,大半的药,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也幸好江燕泥是他祖宗,虽然对陆云奎这个不孝子孙很失望,却深知他活着,对朝局影响甚大,才耐心的伺候他。
陆鼎峰今日也在,夫妻二人一边携手灌药,一边说着闲话。
陆鼎峰一看到陆云奎,就气不打一处出,对江燕泥说道:“王老太医说他没几天好活了,你也不用再那么费心了。哎,他这两腿一蹬,倒是清净了,还得麻烦我们这些祖宗,帮他看着江山。”
江燕泥用帕子给陆云奎擦了擦嘴,宽慰陆鼎峰说:“骄骄不是打了胜仗了吗?以骄骄的厉害,一旦南下,必定能将南楚人赶出边境。你还是放宽些心吧!”
陆鼎峰黑着一张脸道:“我如今担心的倒不是前线战局了。我现在更担心皇位的更替。”
陆鼎峰指了指陆云奎说:“他这一脉,几乎都被他祸祸得断子绝孙了。咱们陆家的子孙虽多,其他人登基,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心里有些担心……”
后面的话陆鼎峰没有说出来,江燕泥和他夫妻多年,两人心意相通,明白了陆鼎峰是在担心越来越强势起来的楚家。
“当家的,骄骄跟咱们是一起从太庙回来的。她对皇权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我观察骄骄不是那种权利欲很大的人,只要陆家能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继承皇位,我估计骄骄应该不会反。”
陆鼎峰眼神闪烁了一下,悄声道:“这事我琢磨许久了。只有一个人当皇帝,楚天骄肯定不会反,可惜那个曾曾孙子,无心皇位。”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没注意到陆云奎的眼皮动了动。
到了晚间,陆元清照例来厚德殿探望皇帝。
陆元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中郁闷,遣退了江燕泥和陆鼎峰等人,独自留在了龙榻前,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憋闷,向着昏迷中的陆云奎倾诉。
“父皇,我该怎么办?如今我命不久矣,这太子之位,我是该留给其他皇兄,还是占着这位置?
皇兄们也都吃了丹药,都不会再有子嗣,难道我要将皇位,传给襁褓中的八皇弟吗?”
陆元清是绝对不愿意将皇位传给八皇子的。
八皇子已经被叶贵妃收养,名义上是叶贵妃的儿子。
王皇后生前没少受叶贵妃的气。
当初四皇子还没残疾时,叶家就存了夺嫡之心,一直给陆元清兄弟俩使绊子。
陆元清绝对不愿意将来叶贵妃成为太后,叶家因此得势。
他正哭诉间,床上的陆云奎缓缓的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陆元清的手。
陆元清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见皇帝醒了,惊喜非常:“父皇,父皇你醒了?”
陆元清想要去叫人,床上的人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别”。
许是太久没说话了,陆云奎的声音浑浊难懂。
陆元清一直对他这位父皇很惧怕,担心自己会错意,凑近了一些细听,听清楚了陆云奎艰难的说出的一句话:“你是老六?”
陆元清以为陆云奎只是因为昏迷太久了,看不清楚,忙答应道:“父皇,我是老六,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床上的陆云奎目光从陆元清的脸上,移到了旁边,看清楚了厚德殿的布置,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老六,你为何穿着太子的衣服?”
陆元清一愣,难道他父皇将立他为太子的事,也忘记了?
“父皇,二哥去世后,你不是立我为太子了吗?”
床上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静默了一会儿,悠悠叹道:“你二哥不是死了很久很久了吗?我怎么记得我当初立的,是你四哥为太子?你四哥呢?”
陆元清吓得脸色苍白:难道在父皇的心目中,更中意的太子人选,其实是四哥?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床上的人继续嘟囔道:“不对啊,我记得你四哥也已经登基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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