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虽然说得嬉皮笑脸,但能被他当做正事的必定非同小可。
李尚客不再继续问责,李泌也彻底将账目与名册都收了起来,等着罗一继续往下说。
“白日在城外,安老二以断指起誓,不让他领兵有些说不过去。
我打算以各城的民团还有左右两团组成镇东军。
由我直接统辖,安老二任副军使,史朝义任司马。
厢兵马使以及副将,都从左右两团里出人担任,偏将右各民团的团头的担任。”
这样安排安庆绪,是罗一深思熟虑后,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不管是最初的商人,还是各城曾经的城宰以及他扶持起来的势力,都已经与他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政策上的红利,以及从罗家拿到的各种紧俏货品,让这些人赚得盆满钵满。
最重要的一点是,各城已经改县,各城宰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大的权利。
甚至已经空有声望名头,无法做到自保。
被扶持起来的势力同样如此,想要继续享受红利,就必须一直跟在罗一身后。
罗一能够重承偌善待他们,重用他们,其他人可未必。
保罗一就是保他们自己。
各城民团是他绝对的拥趸,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不为过。
左右两团都是营州土著,如今家眷又全都搬到了辽东。
罗一觉得他们该如何权衡是显而易见的,王玄志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加上各城的民团当初大多都是由左右两团操练出来的。
整支军伍相处的都会相当融洽,并且意见会高度统一。
安庆绪与史朝义领他们打仗可以,做别的想都别想。
“你觉得安庆行断指就能与安禄山形同陌路?”李尚客对罗一的这个安排并不赞同,有些气恼的摇头道:“简直是胡闹,甚至是愚蠢。”
罗一摊摊手,“安老二都要与他阿耶断绝关系,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怎么拒绝。
况且辽东现在正缺领兵的将领,安老二有勇有谋,我能放着不用?
更何况这样的安排,就算他想反水也没有可能,除非他自个儿跑回去。”
李尚客气得胡子一撅,大声道:“这是反水的事?有他在军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有理不在声高,吹胡子瞪眼的干啥。”罗一将都水监的腰牌晃了晃,道:“从高公那要了个大才过来,辽东都虞侯的位置会给他,出不了泄密之事。”
李尚客冷冷一笑,“要看着的光是安老二?那五千经略军你能看得过来?”
罗一耸耸肩道:“那五千经略军会拆分为二,一半并入靖东军,一半并入新建的平东军。
平东军的军使让老马担任,副使由经略军左厢兵马副使马三同担任。
驻守玄菟的四团范阳军也同样并进来。
各厢兵马使的正副手,都由四团的团头担任。
司马,长史,参军,等职从经略军的将领里挑人担任。”
驻守玄菟四团的原范阳军,如今在辽东已经彻底安家落户,而且同样是既得利益者。
经略军如果有异心,首先这四团的人马就不会干。
让他们看着半数经略军,顺便再进行同化,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一半进了靖东军,有保定军一大票的人给洗脑,早晚能给拉下水。
保定军以前可是汇聚了各路牛鬼蛇神,只要不谈战力,什么事都能给搞定。
“你安排的倒是周详,但这需要时间。”李尚客还是不太赞同罗一的打算,再次摇摇头道:“安老二最好还是不要领兵,你再琢磨个法子。”
“就这样安排吧。”李泌看了看罗一,叹息一声道:“他就是个重情之人,不这样做都不是他了。”
李尚客没想到李泌会赞同,眉头皱得更深道:“火炮与火药可是堪比镇国之器,就不怕出了纰漏?”
李泌摇头道:“不能只思虑弊处,也要思虑此举的益处。
如果河北真闹起来,安庆绪的异帜,于安禄山的声望将会是沉重的一击。
说是抵得上河北十万大军都不为过。”
“那要是安老二最终没这样做呢?”李尚客看了看两人道:“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
李泌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缓声回道:“不算亏。
安禄山闹起来,争夺的是天子之位,本就是作乱无名。
为了名声,他再怎么不喜安庆绪也必然要救。”
后边的话李泌虽然没说,但并不影响李尚客明白其中的意思。
将安庆绪握在手里,河北对辽东始终会有所忌惮。
就算是罗一重情义,将其给放回去也会卖个好价儿。
河北的力量少一分,就相当于大唐的力量多一分。
按这样打算,确实算不上亏。
可涉及两军对阵,动辄几万性命的事。李尚客觉得还是不能这样去衡量是亏是赚。
“让安庆绪领兵,辽东各军的战法会被摸得一清二楚。
河北若是有了针对的打法,辽东会有大折损。”
考虑到罗一与李泌都有这个意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后,李尚客继续道:“你们若执意如此,军中泄密之事一定要抓好,不然会悔之晚矣。”
顿了顿,李尚客将目光投向罗一,“安庆绪留下多少有些缘由。
但史朝义你是怎么想的,平州可不是营州,且史思明与安禄山少年时便结识,根本没法谋划。
你这是生怕旁人不知你手中与火炮这个利器?”
罗一嘿嘿一笑,“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既然史思明与安禄山关系那么好,也算再增一个筹码。
他们两个总归要有一个顾及儿子性命的,于辽东还是大有益处。”
罗一的解释没一点敷衍,他真就是这样考虑的。
安庆绪都收了,也不差史朝义了。
两个二代目都握在手里,不说让安史两人绝根。
但两人其他的子嗣无论是才能还是名声,都赶不上安庆绪与史朝义。
到了后期很有可能窝里斗的比原来历史走向更为严重。
李尚客的摇摇头,“该说的该劝的,我都已经说过劝过,只要日后出了纰漏你们不要后悔便好。”
顿了顿,李尚客脸色一正,“我不打问你改变主意不让我先领兵去都里镇的缘由。
但我得提醒你,再有十天就到了一月之期。
各城的民团已经有赶往都里镇的,你我该有一个动身过去的了。
那边组建新军也是件麻烦事,尤其是大军都挤在一处,米粮上的调度也要加紧。”
罗一顺着细纱再次望向窗外的黑暗,沉吟良久道:“我可能还需要留在东亭一两个月。
都里镇那边肯定还是需要你过去,不过还需要再等几天。”
收回目光看向李尚客,罗一咧嘴笑了笑,“这几日你不用做别的,派人四处宣扬我再次病倒即可。”
李尚客脸色先是一凝,随后十分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虽然说过不再打问你的谋划,但你的行事实在是让人看不懂,不问一问心里实在是憋的难受。
散布消息我多少还能理解一些,总归是个要迷惑敌人的意思。
可你嘴上一直说着要加紧,怎么又要留在东亭这么久。”
李泌感慨万分的看了看罗一,对李尚客摆摆手道:“他现在确实不能走。”
“不能走?还有比去都里镇更重要的事?”李尚客疑惑的看了看罗一,又看了看李泌道。
李泌脸色凝重点点头,“他在等人,而眼下也确实没有什么是能比得上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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